第二百三十三章
他知道吗? 景帝下意识的扪心自问,这世间的百姓真正有几人不苦? 就是他这个端于宝座之上的九五之尊心中都有旁人不知道的苦。 曲清言的话突然就变得很急,她心绪似是带起了微微的激动,语调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平稳淡然。 “陛下,鞑子常年进犯,我大明将士死死顶在前方,可抵抗鞑子需要兵,需要武器,需要粮饷,也需要……钱,朝廷的救援常有不及,可城门不能破,这些兵、武器、粮饷、银钱从何而来? “都言取于百姓用于百姓,可西北人民只看到了取,但凡战事家中有男丁者至少征其一,但凡战事当年的赋税至少翻倍,但凡有战事就算流离失所,户籍不能迁,人不能走,就是死也要死在茅草屋里。 “陛下,人的出身不能选,没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西北的百姓不是生下来就是为了受苦,可他们的日子就如同春日里东风卷起的漫天黄沙,迷着眼完全看不到尽头。” 谁都愿意生在安稳的富庶的地方,食有鱼出有车,一年四季锦缎不重样。 殿中突然变得无比安静,她身后的几人下意识的就屏住了呼吸,一直找茬的钱疏本也垂了头努力去稀释自己的存在感。 景帝幽深的目光有着瞬间的清亮,他突然站起身绕过桌案行至曲清言身前,“然后呢?” 西北的百姓苦,朕已知晓,可这同吏治有何关联? “陛下,微臣自长安出发前,豫王殿下曾召微臣几人到奉先殿,西北停战已有两年,鞑子这次赶在春日进犯想必已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若这一次战事胶着,迟迟无法停战,后方的供给可还能顶的上?” 当然顶不上! 张乾远在心中已是给出了答案,边关常年有战事,福建沿海又经常有倭寇来袭,练海军抵御倭寇,所用也是不小。 两头拉扯,每一年收上来的那一点赋税又哪里够用! 他前一日在武英殿同景帝缠磨了一整日,为的就是能够停战。 如果可以停战,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强于一场战事的消耗。 景帝站在三步之外,就那样垂着眼帘审视般的看着曲清言,这个新科状元、这个能说出不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家伙,当真是敢想也敢说! 他心中所想的对策这些老jian巨猾的家伙一个都没有猜到,却是被她这样一一讲了出来,又用言辞和道义将他架住,不能再有旁的异议! 好! 当着是很好! “陛下,董大人奏疏中附带了两州府三县镇五年间衙门私放印子钱的账目,府衙挪用公款用做本金搜刮民脂民膏,只半吊钱利滚利,不到一年本金利息就变做十余两不止。 “寻常农户年景好时一年到头也不过赚出三五两银钱,其中大半又要交到县衙,手中剩余的银钱不够不够穿,可借了的印子钱已经滚出天价,还不上就只能被逼着百姓卖儿卖女。 “百姓卖儿卖女,官员的腰包却是装的满满当当,在西北呆上几年捞足了油水,不愿在西北继续风吹日晒,就上下打点一番寻一处好地方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