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吾夫吾儿

    祝天山错愕，惊愕在原地，看着胡琴笑着，却如何都骂不出口了，只是觉得这笑容，为何就像那春天的风，夏天的阳光，秋冬的暖炉？他忽然之间想要伸出手去触摸，这个想法却只能在这瞬息之间熄灭。天空忽然掠过一排大雁，他抬起头，看着一线长空，渐行渐远，浓郁的云层散去，露出洁净的蓝色，就像是那无与伦比的泉水，风吹过就会流淌，荡漾着，仿佛心神也开始荡漾。

    渐渐地，祝天山没由来感到迷茫，抓着泥土，死死地捏着，不肯放开，最后却又不得不松开，泥土散开灰尘，随风而去。

    模糊了视线的古琴，终于还是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抚摸着祝天山乱糟糟的头发，刹那间泪如雨下，忍不住收回手无声抽泣，老泪纵横。祝天山看着胡琴模样，百感交集，忽然间看到了胡琴放在膝盖上的那封信，趁着胡琴不注意，一把一把抓过来，放在手里。

    是母亲的字迹。

    书信自祝天山手中悠悠落下，落在胡琴身前，胡琴的泪水流下，落在信上，字迹渐模糊，融进了泥土之中。这一刻如同晴天霹雳，祝天山难以置信地望着胡琴，看着老人泪眼模糊，白发如雪，然后摸着自己的脸颊，在两侧颧骨之间摩挲，失望，惊喜，沉沦，眼神变幻，忽然发了疯一般甩开手中的书信，挣扎着后退，尽管遍体鳞伤。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母亲一定是在骗我，怎么会，怎么会啊！”

    “你！怎么会是你！母亲从不承认我是她儿子，怎么可能是你！”

    “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我是祝天山，我是祝天山啊！”

    一束飞花，突如其来，觉在胡琴掌心，泪水落在掌心，花香依旧。书信凌空飘落，几个字越来模糊。

    吾儿，胡天山，胡天骄，吾夫，琴皇胡不休，吾，琴后祝英台！

    或许这就是命，祝英台退去，命运接踵而至，猝然之间让人措手不及，来势汹汹，怎么一定要冲走相逢之人？胡琴眼中的祝天山趔趔趄趄倒退，跌跌撞撞在路上，一路上灰尘四起，他满脸血渍，满脸泪水。胡琴拭去泪水，微笑着，说:“孩子，苦了你了。”

    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落在祝天山的耳中，祝天山身形一滞，突然回过头，面目狰狞，怒吼:“滚开！胡不休，我真的会杀了你！”

    他低下头，捡起地上的古琴碎片，锋利的碎屑划破了祝天山的手掌，顿时鲜血横流。肋骨不知道断了多少根，祝天山都已经难以感受到痛苦。

    胡琴摇着轮椅，走到祝天山的身旁，泪水止不住，伸出手，想要将祝天山的手拉过来，只是被祝天山一下躲开，胡琴讪讪收回手，尴尬地笑了笑，祝天山也没有再后退，两个人面对面站立着，眼神却没有任何交流。胡琴双手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放在何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祝天山，温柔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