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日月族人
是夜,没有月亮,星星也不见踪迹,这在京市这地方是很常见的。【】如果哪一天能看到满天星斗、万里银河,那才是稀奇事。不过这并不妨碍何慬看床上人的脸。他根据纸条上的地址找到这里,但白淏已经熟睡。何慬看着他的脸,眼中却只有迷茫。这个人是谁?是白淏吧。不,他应该是另一个人。是哪一个人呢?我为什么会对他… 何慬伸出手,想摸床上人的脸,想凭着**的触觉感知到这个人的存在。而就在即将触到的那一刻,他的手突然被抓住。白淏睁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没有光,但他的眼睛是金色的。 “白淏…” “别说话,让我看看你。”那双金色的眼睛很认真的在这张脸上探求着什么,然而终不可得。于是他只得苦笑:“现在的你让我感觉有些陌生。不过,透过这双眼睛,我还是能看到你以前的影子。” “你怎么说这种我不明白的话?” “来,你躺着,我给你讲个故事。”何慬觉得自己像是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只知道白淏说什么,他便做什么。他规规矩矩地平躺在白淏身旁,不敢稍有任何动作。于是,白淏慢慢说起这样一个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记不得是哪一年,也记不得是哪一天。也许那个时候人们还不知道何为年,也不知道何为天。在一个世界的一个地方,有一群这样的人。他们不食五谷,日出则沐光而生,日落则倚地而眠。他们饮无根之水,食野果,啖日月花。他们无欲、无念、无求。他们的名字叫“日月”,他们生活的那个地方——叫“一谷”。 日月族人阴阳一体,所以他们不像这个世界的人这样男女分明。他们一直在一谷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然而,有一天,一个外族人意外闯进一谷,他发现这个极乐之地般的存在后便不愿意再离开。日月族人慷慨地接纳他。久而久之,这个外族人在这里爱上一个日月族人,这个日月族人也被这个有着金色眼睛的人种下一颗名为“爱”的种子。 “他们相拥着坐在那棵无花无叶无果的树下,从日出到日落。他们在溪水里亲吻,在草地上亲吻,在相视而笑的时候亲吻,那是他们生命里最美好的一刻…”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没有意外就没有故事。这不是故事,这是真实,但也同样适用。 说到这里,白淏忽然停住不再说话。然而故事还没有完。何慬感觉到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他不敢侧过头看他,只是盯着天花板,小声地催促:“后来呢?”“后来——那个人终于不甘于一谷的寂寞,他觉得那个地方正因为过于安宁、过于平淡,而异常可怕。他不想自己的一生都耗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所以,他想带那个日月族人走。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其他日月族人,不知为什么原本和善至极的族长竟然极力反对。但是没用,这个人不顾族长的劝告甚至后来的威胁,执意要带他的爱人离开这个地方。然而,就在他们两人踏出一谷的那一刻…” 白淏痛苦的把何慬揉进自己怀里,说:“你还记得吗?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被寒冰吞噬,族长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寒冰就没过他的头顶。他的手指着我,像是在说——看吧,这就是你偏执的后果,你是日月族的罪人,你会摧毁一谷,你对不起明儿…我是日月族的罪人啊…” “白淏,白淏…”是怎样的悔恨才把他变成这个样子,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何慬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一种巨大的悲怆像是魔鬼一样扼住他的喉咙,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掉眼泪,可他控制不住。他的所有尊严和坚强在此刻完全米分碎,他哽咽着喊白淏的名字:“白淏,白淏,我好难过…好痛,好难受…”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白淏立即起身,抱起他来到卧室的落地窗前。“哧啦”一声窗帘被扯下,白淏抱着何慬背靠窗玻璃坐下,此时墨绿色的窗帘才飘飘落地,把不知什么时候露面的月光在对面雪白的墙壁上投射成群魔乱舞的样子。群魔最后归于沉寂,温顺地伏在两人的脚边。月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捻着,渐渐缠绕成一颗明亮的、滚圆的珠子,被白淏一张口含进嘴里。然后,他慢慢弯腰低头,将自己的唇印在怀中人儿的唇面上,用舌头急切而不失温柔地把这颗月光珠推进何慬的口中。在他们对面的墙上,两人相拥而吻的影子水似的抖动着,在墙壁上张牙舞爪,像是急于冲破什么痛苦的束缚,不甘地扭曲起来。 月光无休止的涌进两人交缠的唇齿间,珠子里的月光水一样流遍何慬全身,即消即长,即长即消。月光无声地流淌,何慬整个人竟似蜕皮一样剥落一层层干枯老化的皮肤,而新生的肌肤就像月光做成的,却比月光还娇嫩。男孩子柔软的短发水一般“流”到腰间,发梢微微卷起,扣住白淏放在“他”腰间的手。墙面上躁动的影子终于重归沉寂,勾勒出两个相拥的人纠缠的线条,像是世间最难解的结,任时光相隔万年,任空间相隔万里,也丝毫松动不得。 怀里的人仍然穿着劣质的男学生制服,然而这遮羞物已在这个人的美艳中显出无力来。白淏痴迷地看着这张脸——这张让他思念千千万万个日夜的脸。他的爱人是日月族最美艳的人——“他”额间的日月印仍旧黯淡着颜色,睫毛不安地抖动着,嘴唇一翕一合,像是想说什么,然而舌头却碍于那颗珠子。白淏再次俯身,用舌头把月光珠推进“他”的喉咙里,滑进“他”的腹中。日月族人单纯如孩童,然而这个人却美艳如蛇蝎,这是他的“明儿”,不是何慬,不是阿三,仅仅是他的明儿。 “你是我的明儿。不是何慬。不是阿三。还记得我给你的名字吗?白明,明儿…” 月光突然黯淡下去,像被人偷走半盅光华,剩下的半盅可怜兮兮的填补银灰色的月盘,奈何薄不经事。白淏重新把白明抱到床上,和衣躺下。窗帘在两人背对着的地方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牵着,重新挂起来,连最后一丝暗淡月华也挡在外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