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走驴戏夫在线阅读 - 第092章 为聘(二)

第092章 为聘(二)

    李墨言心下一颤,深深地看了一眼赵思阔,其中的怨责不言而喻,赵思阔有心解释,可她人已经先他一步冲出了正堂。

    赵思阔凤眼微眯,望着她渐远的身影,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了腰间的龙纹玉牌。

    三月的天,湛蓝如水,与蓝天相印的是正堂外的姹紫嫣红。

    百花齐放,绚烂非常,宫长笙一袭红衣如血。

    风吹衣袂,长袖轻舞,她身随影动,周旋在一男一女之间,婉若游龙。

    触及这一幕的李墨言猛地停了下脚步,内心翻涌似海,唇瓣翕张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因为围攻她的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武林大会上救过自己一命的天权和天旋。

    天权擅刀,一把形如新月的九转弯月刀使得风生水起,天旋使锏,一根长约四尺的八棱御凤锏舞得霸气斐然,两人都身着白衣,一个只用白色缎带轻缚长发,俊朗中透着疏狂,一个只用双鱼银簪盘发,利落中泛着冷傲。

    李墨言死死捏着骨笛,也不知道是在惊讶宫长笙的深藏不露,还是担心宫长笙已慢慢落了下风。

    既然天权和天旋出现在了落雁山庄,那么是不是代表袁邑也来了?

    想到这,她眸光微动,正欲搜寻那人的身影,却见宫长笙突然在天权的九转弯月刀下露出了一个破绽,而她几乎是本能地从手边摘了朵桃花打向了天权的右手腕。

    桃花崩落,九转弯月刀猝然一顿,原本占了上风的天权顿时陷入了宫长笙的反攻,只见她反手一挥,指间的三根金针即刻刺向了天权的双眼和脖颈,悻然天旋眼明手快,蹙眉的同时,左手猛地击出了右手里八棱御凤锏,替天权挡去了其中两针,而剩下那一枚金针则狠狠擦过了天权的颈部。

    红血零落白衣,刺目而又冰凉。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那个天真可爱的长笙可以这么狠。

    可能是因为见了血,天旋和天权的招式突然狠厉了起来,即便是姹紫嫣红的花此刻也被染上了杀气,李墨言杏眼一眯,知道不能再指望只顾在一旁看戏的大伯父和师叔了,蓦地上前一步,冷呵道:“都给我住手!”

    可惜,她这话一出,迎来的却是宫长笙的无视和天权、天旋二人的怒目,无意却激化了长期压抑在她心里的无力和悲凉。

    当无力和悲凉压抑到极致,迸射出来的将是无法阻挡的煞气,如同一株藤蔓发了疯的生长,将她的心,她的眼睛,她的意识彻底包裹了起来。

    内力催动,虚无剑突然出鞘,红锈随剑,利剑随人,众人只见姹紫嫣红里霍然生出一抹青翠,而青翠之外百花旋绕,本在其中的天权、天旋二人相继挂彩被击出了花丛,众人甚至没有看到她出招,待花瓣陨落,那青衣人孑然独立,剑锋直刺宫长笙眉间。

    “阿言!”

    就在剑锋触碰上宫长笙眉间的时候,追上来的赵思阔却破裂了往昔的冷静,那颤抖的嗓音就像是被撕裂了似的,满满全是莫名的恐慌。

    是恐慌宫长笙死在李墨言剑下吗?

    不,是害怕李墨言死在自己的冰魄银针下。

    恐怕连赵思阔自己都没想过,自己的那一手绝技有一天会用在自己一直信誓旦旦要娶的她身上,他明明知道,李墨言是绝对不会杀宫长笙的啊!

    那一刻,所有人都仿佛失语了。

    就连宫长笙也忘了眉心的血与痛,眼中不再冰冷,只剩满目复杂。

    那一刻,明明那么临近死亡,李墨言却很想笑,笑那个刚才还说要以天下为聘娶她的蠢男人,笑这个不惜以身犯险也要试探赵思阔的傻女人。

    宫长笙,赵思阔,从今以后我们就真的不相欠了。

    以李墨言现在的身手,她其实是可以躲开的,不躲则是因为笃定有人绝不会让她死。

    “娘子,你又调皮了。”

    话音落,冰魄银针亦落,寂静中有个白发男子,一手执着玲珑鞭,一手牵着倔驴,施施然闯入了众人的视野。

    当然,最瞩目的还得属坐在驴背上的小屁孩,胖嘟嘟的,俨若一个粉团子,一口一个“娘亲”,唤得那叫一个亲昵。

    “诺诺?”

    听到声音,李墨言缓缓转过身,眼中的戾气早在剑锋指向宫长笙眉心的时候就已然散去,就在她目光触及到这仿若父子的二人一驴时,眸中竟是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抹喜悦,而这抹喜悦终于为这双久蒙阴霾的眼睛带来了光。

    亮光扩散,其效果一如画龙点睛,早在三个月前就恢复了的绝美真容似乎这一刻才真正显现出来。

    长眉斜飞入鬓,杏眼玲珑透亮,贝齿菱唇相印成画,妖娆又不失清冽,再配上这一身脱俗青衣,当真如画中仙狐,惊艳了众人的眼。

    “师叔,大伯父。”谦恭有礼,进退有度,眼前的俊美男子哪里还是过去那个浪荡且轻浮的袁家少主。

    甄马帆忍着内心的诧异,生硬地摆出了一副长辈的面孔,摸着山羊胡,好一顿频频点头,“来了就好。”

    相比之下,李旭阳看袁邑的目光则多出了七分审视和三分感慨。

    这个他们当年亲自选定的孩子,如今看来却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一只手掌着大禹皇朝的大半财富,一手握着江湖闻之色变的绝煞门,其势头之狂妄,倒是能与明言帝斗上一斗。

    “嗯。”李旭阳颔首,心中虽喜,面上仍是不满,伸手指着扑向李墨言的小屁孩便问道:“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袁邑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眸底深处是隐藏不住的宠溺,“自是小侄与娘子的孩儿,您的侄孙子。”

    “什么!”李旭阳炸毛了,他家言言才十六岁好不好!

    “旭阳师兄,淡定,淡定,其实诺诺是……”眼见李旭阳要发飙,甄马帆连忙将人死死抱住,一边絮絮叨叨地解释程诺的身世,一边给口没遮拦的袁邑使眼色。

    只是袁邑的目光已全然被李墨言占据,顺便还得时时刻刻提防赵思阔。

    见赵思阔还有脸走向她,袁邑的脸色不禁又沉了几分,三步并作两步,抬袖将他拦在身前,“明言帝,你是不是忘了武林大会上我与你说过的话了?”

    四目相对,两相交锋,一如百兽之王对上狼群之王,谁也不肯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