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长安在线阅读 - 第17章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第17章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阳光洒满房间,沈长安睁眼,入目的是白色纱帐。【】由于宿醉,此时的沈长安只觉头疼得厉害,右手往额头上拍了几下,想缓解此时昏沉的感觉。

    “小姐,你可醒来了,快把这碗蜂蜜水喝了,否则今儿一天都不舒服。”发现自己小姐清醒的阿莲,赶忙放下刚打满水的水盆,右手端过从桌上取来的蜂蜜水递到沈长安面前,左手用力帮着沈长安坐起身子。

    先用蜂蜜水漱了漱口,才整碗喝下,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小姐这一觉睡得久……”

    还不等阿莲答完,沈长安刚忙掀了被子,道:“赶紧给我取了衣服来,这个时辰还没去给婆婆请安,不合规矩。”

    阿莲却是不慌不忙,转身去取衣服,嘴里却悠悠地说道:“小姐莫急,世子爷早晨派人去给王妃带了话,说小姐昨夜染了风寒,今晨怕是起不来,就不过去请安了。”

    “世子?”沈长安一愣,接过外衣,穿起,嘴里继续问着:“世子知道我喝酒了?”

    阿莲点点头,道:“莫怪阿莲多事,昨夜小姐一个人呆在后院,阿莲担心着,便告知了世子,昨晚还是世子抱着小姐回房的。”

    沈长安拧了眉,有一会儿后,只是叹了口气,便又神色如常,道:“岂敢怪罪你,看你这模样,别提自己多有理了,若要骂上你一两句,你怕是得和我闹上。”

    阿莲吐了舌头:“小姐打趣奴婢,奴婢哪敢和小姐闹脾气,老太爷早说过了,下人得有下人样,敢给主子脸色的,一律棍棒撵出去。”

    说完才觉不妥,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己小姐,正巧瞧见她低了头,神色哀伤,才道:“奴婢知小姐心伤,可生老病死自有天数,老太爷年过七十,这般岁数升天,用奴婢家乡的说法,那是喜丧。”

    见沈长安沉默不语,阿莲转了眼珠,突地想起件事情,凑上前笑着说道:“家里可有件喜事呢,世子爷升了监察御史,可是正三品呢,过两日得随军出征玉门关,做监军。小姐这般愁眉不展,看在外人眼里,怕是都以为小姐舍不得世子爷。”

    “监察御史?那挂帅的是谁?”

    阿莲笑道:“小姐也认得的,是常与世子爷一处的周将军。”

    “周天龙?”沈长安有些诧异,玉门关原本的守将曾是跟着当今圣上夺得天下的大将,是当朝正一品的元帅,而周天龙何德何能,初出茅庐的小子,竟得圣上此番器重?

    “外头如今都在传,说是洛阳王家捐了十万两白银做军费,街头巷尾都说世子娶了百年世家的小姐,是有福气之人呢。”

    不如阿莲的欣喜,沈长安只是浅浅笑着,带着些冷漠,道:“这风向转得倒是快,之前不还说世子和柳家小姐是天作之合,一对璧人么。”

    阿莲挥挥手,满不在乎地说道:“那是他们之前没见过小姐您啊,柳家小姐算什么,那个柳中丞,二十年前不过一介寒衣,若不是当年的沈相爷看中,收入门下,能有今日这般光景么,可就算是如今位高权重又如何,还不是一个背叛老师的小人罢了,世家大族都以此人行经为耻,你看看这长安城的氏族大家,有谁肯把闺女嫁给此番背信弃义的人家?活该那柳丰娶不着媳妇!若说教养,柳家的小姐比起您来,差远了。”

    阿莲一连说了一通,却没见自己小姐的脸色愈发不好,待她说完,见着脸色发白的沈长安,担忧问道:“可是哪儿不舒服了?奴婢让人煮些粥来,宿醉,肯定伤着胃了!要吃些清淡东西才好。”说完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着:“要是让七少爷见着了,可得心疼死。”便出了房门。

    待阿莲再回来时,不仅端来了清粥,还带来一封信。

    “也不知谁让人给小姐送的信,小姐得先喝了粥才许看信。”

    阿莲强硬地将信收在背后,看着自己小姐将清粥喝得一滴不剩,才满意地将信笺递给沈长安。

    看过信,沈长安秀眉拧起,不顾阿莲的询问,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给我打一桶水来,一身酒气,得洗干净了才能出门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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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的长安,虽不算太热,然午时艳阳高照之际,却也有些温度,长安城西北的汉城湖则成了游玩最好的去处。湖面徐徐清风,带着丝丝凉意,两岸绿树成荫,繁花似锦,泛舟湖上,正好欣赏沿岸秀美风。

    马车停靠在汉城湖东岸,沈长安刚下马车,就有一名家丁上前行礼:“世子妃,我家大人已在船上等您多时。”

    阿莲扶着沈长安,由着那名家丁领路,嘴巴却小声地嘀咕着:“这人可从没有见过,怎么一眼就认出您了?”

    沈长安笑了笑,亦轻声回道:“你以为人人都似你这般愚笨?不同人乘坐的马车各不相同,都有讲究的。”

    被领上一艘小船,只一个可容纳两人的小船舱,在湖面上尤不起眼。

    掀开帘子,胡齐正架着腿悠哉着从杭州新运来的雨前龙井,看见沈长安,客气地伸手做了邀请:“王庭西对茶艺很有研究,不知沈小姐对茶可有研究?”

    “郑夫人!”沈长安强调了一声,才在胡齐身旁的位置上坐下,此处位置甚好,靠着窗户,掀开窗帘,湖面风光一览无余。

    胡齐了然地点点头,亦不甚在意,道:“郑夫人,在下的船小,只得麻烦您的丫鬟在岸上等着了。”

    阿莲一听,急忙喊道:“小姐!”

    沈长安用眼神安抚了阿莲,才道:“胡大人与六表哥是旧识,不碍事的,你且在岸上等着,胡大人自不会委屈了你。”

    胡齐笑道:“自然,保证你的丫头在岸上舒舒服服,吃好喝好。”

    阿莲倒不担心自己,但见小姐说此人与庭西少爷是旧识,想着庭西少爷交友谨慎,与他相交的皆是名仕,也放心下来了,遂跟着胡府家丁上岸,看着小船渐渐划出自己的视线。

    “能和王家庭西是旧识,郑夫人可给胡某脸上贴金不少啊。”胡齐给沈长安斟满茶水,递出。

    “只是旧识罢了,王家家大业大,六表哥的旧识甚多,怕是自个儿都记不清了,不过朋友却不多。”

    一句话堵了胡齐,他却也不生气,仍旧嬉皮笑脸地看着沈长安,问着;“这茶可好喝?”

    沈长安点头:“茶是好茶,不过要看怎么喝,和谁喝。”

    胡齐耸耸肩,道:“看来我很不受郑夫人喜欢啊。”

    沈长安却是平静回道:“上回说得很清楚,若无必要,你我无需再见,我们本就没甚交情。”

    “怎么没交情,差一些,我们便要拜了天地呢,过河拆桥可够快的啊,和王庭西一模一样。”

    沈长安这才有了些反应,道:“你找过表哥?”

    胡齐再次抿了口茶,颇为兴趣说道:“王家大手笔,十万两军费呢,与其给他郑苏易,还不如交由我,好歹我们也曾是一路的伙伴啊,若没记错,郑家与你,该是有些仇怨的。”

    沈长安笑了笑,也猜出了胡齐此次邀约的目的,胡齐是胡妃的侄孙,一向与李恒交好,此次李恒兵部失势,想来这一帮人都不太痛快,才道:“王家的事,岂是我能过问的。”

    见沈长安这般说话,胡齐却是摇头,好笑地补充道:“可我查探后,竟惊奇的发现,王家并不知军费之事,而长安城内前些日子却有大量中原的名品字画,和手工精良的珠宝珍品转让,你说,是不是巧合?”

    沈长安一愣,王家家大业大,所有人都认为军费是王家所出也只可能是王家,却不想胡齐竟有这般细腻心思。思量后,也只是笑了笑,并不恼,道:“都说胡家这一辈出了个二世祖,吃喝嫖赌样样行,插科打诨最在行,却原来是个披着外皮的人精儿,难怪表哥曾和我说是我看走了眼,长安确实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过奖过奖。”胡齐客气拱手,却是说道:“你说,二皇子这回栽了个大跟头,我这个做晚辈侄儿的,是不是得替他出出气啊,想来郑夫人的嫁妆里还有不少是我的聘礼,结果竟为他人作嫁,实在扼腕痛心啊,郑夫人不该对胡某有所补偿?”

    沈长安实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已有些后悔赴约,只道:“嫁入郑家,我的嫁妆便都属于郑家的,换成军费,自然也是只给郑家人,胡大人,您府里不是还有御史中丞的宝贝女儿么,如此权贵的妻子,能给你的可是我个升斗小民不敢比的。胡大人若无事,请送我回岸上吧,我家丫头怕是在岸上等急了。”

    胡齐听罢,却不理会,只是靠着船舱,眯着眼,半晌,才懒懒说道:“如此美景,当约佳人同游,可惜,我的娘子陪了你家夫君游湖,便只得扰烦郑夫人陪我一程了。”

    此时风吹过窗帘,正巧让靠在窗边的沈长安看见外边风景,小船已行至湖中央,而迎面而来的一艘游船上,柳翩翩笑意盈盈,身旁坐着的,正是郑苏易。

    看着平静的沈长安,胡齐微微有些诧异,带着几分嘲讽,说道:“你竟一点都不生气?想方设法嫁给他,却是这般下场,你我处境如出一辙,凄凉啊。”

    “我才是南平王府的世子妃,该生气的怎会是我?美景赏过了,你想我看的好戏也看过了,胡大人,咱们该回去了吧,这般无聊的把戏,莫再和我耍了,日后再有信送来,怕是等不及拆封便化作灰烬了,胡大人还是省些纸墨的才好。”

    胡齐并不命船家掉头,小船却是突地一阵剧烈摇晃,好似两船相撞一般,摇摇晃晃的,癫得船舱内沈长安好一阵晕眩,桌案上的茶杯也是打翻滚落,好一阵动响。

    而一旁的胡齐却毫无惊吓之色,很是惬意地笑看着沈长安,缓缓说道:“我想看的好戏才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