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红衣女人(三)
在当地是有新娘新郎一起向众人敬酒的传统的,这次新娘子没有出来,确实让很多人心生纳闷,虽然刚才一些人在前院见过了,但是礼数可是不好随便改的,否则就不吉利了,所以姥姥才会有疑问。【】 媳妇睡觉觉了,呵呵傻娃抢在他爹前面向姥姥回了句。 傻娃的爹拍大了下自己的这个傻儿子,朝姥姥客气地笑笑:路途遥远,媒婆说儿媳妇累了,要睡一会。 哦,是这样,我说傻娃他爹,你这儿媳妇是哪里人啊,知根不知根呐姥姥关心地问了句。 傻娃爹咧嘴笑笑:老婶子放心,媒婆是我家远房亲戚,不会骗我的,女孩是个孤儿,被她奶奶养大,从小到大都很听话乖巧,她娘家人不多,就来了两桌,都在那边呢。说着指了指院子北边的两张桌子。 我和姥姥转脸望去,发现来送新娘子的人都是些年轻的男女,看上去都很本分实诚,正在埋头大口地吃喝着。 等傻娃的爹领着他儿子又去其他桌子上敬酒后,姥姥面向我,又提起了刚才的话题:小飞你刚才说前院的拜堂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那些小青年闹得有些过分。见傻娃和他爹就在邻座桌子旁,我不想多嘴惹事,对姥姥含糊回道。 那些小混混一点不着调,对了,姥姥问你你与没有看见新娘子长什么样,漂不漂亮姥姥又对我问。 我使劲点点头:长的又高又苗条,脸也白,可俊了 姥姥嘿嘿一笑,帮我擦了下嘴角的口水:嗨,我们家小飞知道喜欢大美女了,等几年你长大了姥姥给你说个更俊的 村里的大厨做的菜很香,基本上每一道上来不到一分钟就被扫光,同桌的那些身子大娘们都让着我,基本上好吃的都夹到我碗里。很快,十个盘子八个碗的菜就上完了。扭头瞧瞧其他桌子上,也是和我们一样,干干净净一点不剩,连汤也被一些人倒进盆子,端了去。 姥姥吃完饭之后就回家了,走之前意外地允许我晚上在这里多玩一会。这下我高兴坏了,忙找到也已经吃完酒席的安子二棍还有小萍他们三个,商议着一会玩些什么。 阿飞,一会我们去看看新娘子吧刚才人那么挤我都没有看到。小萍开口向我央求道。 谁让你连房顶都不敢上,没看见怨不得我们,反正我们已经见了,长的可好看了,比我姐还俊。安子对小萍讽刺了句。 我想起了傻娃爹的话,说新娘子累了在睡觉,心想她坐车来的还能累吗,好奇极了,很想去看看究竟是不是睡觉了,于是对安子和二棍问道:既然小萍没有看到新娘子,那我们就带她去瞧瞧。 啊新娘子在里屋呢,我们能进去吗二棍担忧地提醒我们。 去试试再说。说完打头阵朝前院跑去,他们也都紧跟在我后面。广告前院和后院一样,人来人往地忙碌着,没有人关心我们这四个小孩。跑进新房一瞧,正屋里坐着一些女人,正在大声地聊着什么,大床所在房间的门紧关着,想必新娘子就在先前我们玩耍的那张床上睡觉的。 我们趁大人们不注意,一溜烟跑到门口,拧开把手开门钻了进去。与外面熙熙攘攘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里屋静悄悄的,灰暗极了,只有门框上面的小窗户透过来一些光亮 阿飞,我们还是出去吧,我怎么感觉这屋里冷飕飕的有点吓人呢。安子拽了拽我的一角,小声道。 我还以为小萍是最胆小的呢,原来是你,真没用,新娘子又不是鬼,外面又那么多人你怕什么我低声训斥了安子一句,继续摸索着向床边走去。 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后,我回头瞅了瞅他三个,然后用手向床上指去。新娘子果真躺在床上睡觉的,不过这么热的天,竟然还盖着大红的厚被子。我将小萍拉过来,在她耳边细声道:趁她睡着了,比趴下瞅瞅吧,长的可美了。 小萍略显胆怯地瞅了我一下,然后缓缓弯下身子,将头凑了过去,仔细端详起新娘子的脸来。我们三个都见过她的样子,没有太大兴趣,眼睛在暗淡的房间里四下扫视着,发现比先前多了很多东西,有好几床被子,两个枣红色的大木箱子,一架缝纫机,还有镶嵌圆镜的梳妆台以及一些小物件,看样子应该是新娘子娘家人陪送的嫁妆。 正打量着屋里的东西,小萍突然一下子直起身子,然后死死地抱住我,浑身瑟瑟发抖。我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强忍着愤怒,将小萍从怀里推开:你干嘛呢故意吓我是不是 小萍的双目中透露出恐慌,手颤巍巍的指向床上的新娘,吓得铁青的嘴唇对我哆嗦起来:新新娘子没没有呼吸 听到这话我胸口一紧,一股寒意从脚底蹿向头顶,整个身子一片冰凉,胆战心惊地将头艰难地转向床边,朝新娘望去。新娘的身子被完全盖住,只有头露在外面,即便房间里昏暗惨淡,但是她那张白如雪的脸还是清晰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头上的发髻被压得稍微变了形,几缕青丝横在脸上犹如将脸切成了两半,有些瘆人,我咯噔一下,朝后退了两步,不过眼睛落在被子上时,心也就放松下来,均匀起伏的被子昭示着新娘是在酣睡,并无任何异常。 我转向小萍:你看她的胸前,不是有呼吸吗,以后看清楚了再说,别下午我们。 小萍认真地弯下腰,盯着新娘观察了好一会才直起身子,脸上有些羞愧:对不起,我刚才看错了。 真是胆小鬼。二棍瞪了小萍一眼然后转向我和安子,新娘的嫁妆里肯定有很多好东西,我们翻翻吧。 那时候的习俗就是会在陪嫁的被子或箱子里放上一些栗子花生或者硬币,用来打发闹新房的小孩的。 我还没有表态,安子就不安起来:二棍,阿飞,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我怎么觉得呆在这位有些憋得慌呢,啊说完用祈求的眼神望着我们。 我们先出去吧,等人多了再进来吧。这时候小萍也摇着我的手央求起来。 其实安子说的感受我也有,自从进来这屋里后,总觉得就像被人锁进了一个箱子里,闷得难受,压抑极了,顿了片刻对二棍道:先出去吧,要是被外面的人发现就不好了,弄不好还以为我们是小偷呢。 二棍虽然人愣了吧唧,但是比较听我的话,见我这么说只好点点头,跟在我后面和小萍安子一起钻了出去。出了院子后,我们都想起了昨天蛇皮袋子里的好东西,心里有些担心有没有被别人发现,于是一起小跑着去了村外的地里,到了那里一瞧,坑上面很平整,依旧是我们昨天掩埋的样子,于是又在上面撒了些土之后,兴奋地在地里捉起了蚂蚱。 我们抽了几根茅草茎拿在手里,将捉到的蚂蚱从它们脖颈上的环里穿过去,穿成一串,时间不长每个人手里都拎着满满一串蚂蚱。我们找来一些干枯的碎麦秸,点着后将蚂蚱放了上去,火越烧越大,焦糊的味道也越来越浓,等到火苗变成火星子后,将蚂蚱用小木棍扒拉出来,捏在嘴里吃起来,虽然那种类似羽毛烧焦的味道很大,但是我们还是吃的不亦乐乎,也许就是为了乐呵乐呵,吃完之后擦了擦嘴上的灰渣,沿着小河飞快地朝傻娃家里跑去。 时间过得很快,来到傻娃家的时候,天已经暗了,后院的音响里传来火辣的歌曲大花轿,我们挤到后院一瞅,乌泱泱的一大波村民全都围在一小块空地上,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扭动着腰肢卖力地跳着,人群里时不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接着院子里一百瓦的灯泡,可以看到很多男人眼中的yuhuo和嘴角的口水,没有夸张,这是那个年代,刚从压抑中释放出来的人的真实写照。 我们几个对唱歌的女人不感兴趣,一起手拉着手又跑到前院reads;。前院里虽然没有后院那么吵闹,但是人也不少,尤其是新房里,那些没有结婚的小青年和一些泼辣的女人都聚集在里屋,闹着洞房。虽然傻娃的爹有些不乐意,但这是习俗,也不好意思阻挠,制止了就不热闹了,还容易得罪人,于是只能大声嘱咐了傻娃几声,出了去。 此时我们瞅见傻娃正呵呵的笑着,和新娘子一起并肩坐在床沿上,旁边围着一圈人,不停地问着一些羞涩的话题,傻娃对所有的问题都笑着实话实说,新娘子确实一语不发,用一双明亮,确切的说应该算是漆黑的双目,瞅着四下里的人群,表情出奇地安静。 我们看的上瘾,听得好奇,几个老娘们突然伸手抓住我们的衣领,将我们向外拽去:小孩不要听这些儿童不宜长大了再来玩 但是我们趁她们不注意又钻了进来,没有看他们那些人戏耍新郎新娘,而是翻箱倒柜找起来,我们来的比较晚,香烟糖果已经被那些闹洞房的人搜了去,只找到几个一角的硬币,不过这样也让我们高兴极了,至少可以买几个冰棍吃。 我们正惦着手里的硬币高兴,突然头顶上的灯泡闪了两下后灭了,屋子里顿时变成漆黑一片。 停电了有人大声地喊了句。 接着听到很多人的嬉笑声,和女人的怒骂声,我们听不懂他们到底是在嬉闹还是在吵架,不过不想离开,躲在角落里好奇地听热闹。喧闹声越来越响,感觉又从门外涌进来很多人,似乎那些后院听唱歌的人也赶来凑热闹。 真软啊黑暗中一个小青年兴奋地喊了句。 这时候小萍将嘴凑到我耳朵边上,不解定的问道:阿飞刚才那人说什么软呢 不知道,估计是说被子吧。我摇摇头。 随着挤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屋子里开始燥热起来,纷杂声越来越大,场面已经失控,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我们有些害怕起来,想要挤出去,但是门口堵了很多人,钻了几次愣是没有冲出人群。 都老实点这时候外屋突然响起傻娃他爹的一声喊叫。声嘶力歇,铿锵有力,屋里闹事的人全都被震住了,房间霎时安静下来。 一束灯光照了进来,白色的灯光下许多人的脸上写满了慌张,傻娃的爹拎着手电筒走进屋里,狠狠地瞪了瞪那些瞎起哄的小青年,走到床边。借助手电筒的光亮,我们看到坐在床上的新娘子衣衫不整,头发凌乱,鲜红新娘装的上半身扣子被人解开了好几个,脖子下面露出很多洁白的肌肤。 有年长的女人赶紧上前,帮新娘子将扣子扣上,并且将她的头发梳拢了下,扎起来。 傻娃的爹气的咬牙切齿,对那些不着调的人大声骂起来:滚滚滚全滚不要脸编码边将屋里的人推出门外。 那些瞎胡闹的人估计也是心里有鬼,都一哄而散,主动地跑出去。屋里空当后,傻娃的爹点着了红蜡烛,烛光闪烁的瞬间,新娘子的头抬了下,我的眼睛正好与她四目相对,惊恐地看到她那双黑亮的双目突然变的绿幽幽,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吓坏了,浑身禁不住战栗起来,拉着小萍就向门外跑去,安子和二棍也不明就里地跟着我跑出来。一直跑出傻娃家的院子,到了大街上我才停下来,大口地喘着粗气。 阿飞,你跑这么急干什么二棍冲我纳闷地问。 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新娘有什么变化我反问他们三个。 他们都使劲的摇头,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意思。算了,也许是我看错了,都回家吧。我无奈地说了句。 阿飞,你看到新娘子怎么了等安子和二棍走后,小萍轻声地向我问道。 我我看到新娘的眼睛突然变了下,就像灯光照耀下的狗和猫一样,绿的瘆人。我犹豫了下,对小萍实话实说。 啊小萍明显是被我的话吓坏了,大惊失色,滴流着眼睛警惕地望向四周,似乎我说的绿眼睛会跟着她一样。 当时烛光摇曳,或许是我看错了,把她身上的扣子当成眼睛了。我微笑着安慰小萍,我送你回家。 嗯。小萍感激地点点头,拉着我的手一寸不离我。 将小萍送回家之后,我朝姥姥家走去,停了电,村子被夜的黑暗所笼罩,一个人走在漆黑寂静的小路上,禁不住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双深邃的绿眼珠,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总是莫名地担心那双眼睛在后面的不远处盯着我,并且悄悄地跟着我。 跑回姥姥家的时候,我浑身是汗,是累的也是吓得。屋里点着煤油灯,姥姥正在翻看着一本老黄历,见我满头大汗,放下本子关切问我:你怎么流这么多汗,是不是冻着感冒了 我使劲摇摇头:停电了,我是跑回来的。 哦,停电了,那些闹洞房的人应该也都回去了吧姥姥随口问了句,然后又拿起老黄历翻看起来,脸上阴沉着。 是的,都回去了。我平淡的回了句,然后突然忍不住向姥姥问了句,世界上有没有鬼啊鬼长的什么样子 姥姥转脸望向我,和蔼地微笑了下:鬼由魂变,怨念越强其状愈惧,不过,只要不做亏心事就不用怕半夜鬼敲门,这些话等你长大了就懂了,对了小飞,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没有什么,只是好奇,不是你说晚上不能去山上地里玩吗,还老说有孤魂野鬼的我没有新娘绿色眼珠子的事情告诉姥姥,因为也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看错了。 好了,快去睡觉吧。姥姥对我催促起来。 姥姥的房子是三间瓦房,中间是正屋,两侧是用橱柜和帘子折起来的两个卧室,我睡东面,姥姥睡西面。疯玩了一天,在床上躺了一会我就迷糊着眼困得不行,快就合眼睡去,睡前透过帘子看到煤油灯还亮着的,姥姥还在研究她的老黄历。半夜的时候被一阵振聋发聩的响声惊醒,睁开眼睛朝窗外一瞅,天空正电闪雷鸣下着大雨,阵阵的狂风夹杂着雨点啪啪地打在窗户上,吵得我一点睡意也没了。这时候正巧有点别憋得慌,于是下床去外面尿尿。以前的时候都是在院子里,不过这次下雨我打开屋门后,见雨太大,只好在门口解决,反正雨水这么大很快就冲走了。正爽快地放着水,天空中突然大亮起来,抬眼一瞅一大片比枝干还密集的闪电将整个天空织成一张网,肆无忌惮地延伸怒张着,似乎要将整个村庄吞并,我赶紧提上裤子退回屋里,正要关门,突然瞥见在忽明忽暗的院子里立着一个红衣女人,湿滑的长发盖住了大半个脸,一动不动地面向着门里的我。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明显能够感觉到她正死死地盯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