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漫不觉晓
整个万字藏经阁门口站满了佩刀锦衣卫,拦住了这些好奇张望的监生。【】 刚从楼上下来的林寻火气正盛,喝退两旁的侍卫,又觉得心情大好,毕竟现在能在南雍长久呆下去了。 乔月上前一把紧抱住林寻, 乔月抬起头,从染泪的睫毛下望着他,一旁的王凡开口道:“没事就好,乔月姑娘刚刚找我们说你出事了,谁知道这些锦衣卫封了整个藏经阁,月姑娘差点和他们打起来了。” “没事吧?”林寻问道。 乔月摇摇头,道:“我刚刚本来向冲上去救你的,谁知遇见了张玉景jiejie,我就不敢了。” 林寻苦笑道:“若是你上来了,那倒说不清了…等等…你刚刚说遇见谁了?” 乔月瞪圆了眼睛,道:“张玉景jiejie,教我的老师啊。” “是不是那个高额头,细长眼的老女人。”林寻凭着记忆比划着,做出一副傲气凌人的模样。 王凡摇头不语,这恐怕也只有新生敢这么说话了,要知道当年张教官的脾气…哎… 乔月也是哭笑不得,只好点头,指着林寻背后说道:“差不多吧,jiejie就在后面。” 林寻心中咯噔一下,傻傻的转过身去,果真是张玉景和一队锦衣卫走了过来,好不尴尬。乔月很是热情,忙笑道:”jiejie,你怎么在这里?” 张玉景上前作愠怒状,轻声喝道:“在外面怎的不叫老师?”双眼又盯着乔月背后那把长剑,细眉一挤,心生迷惑道:“这剑轮廓依稀相似,不过当年我身份卑微,远远瞧过两次,也记不分明了,还是问问罢。”当下便问道:“月儿,你这长剑是何处所得?” 乔月神色有些尴尬,答道:“这是我师傅给我的。” 张玉景惊道:“你有师傅?” “嗯。” “这剑可是长七尺七寸?重约半人,号巨阙?” 乔月摇头道:“重约半人不错,但我量过这剑,只有七尺,巨阙?师傅也没有给这破剑起过名字。” 张玉景当下听到长度不符,暗松了一口气,当下又问道:“那你师傅是谁?” 乔月一顿,眼中又有泪珠暗涌,结巴道:“我师傅…说了,不能说他名字,而且,我…我师傅不要我了。” 张玉景瞧见乔月雪白秀丽的脸庞,于心不忍,上前抓住乔月小手,安抚道:“别再想那等伤心事了,现在在南雍,大jiejie就是你师傅。” 乔月却是与张玉景合得来,当下见林寻无恙,与她回真武馆去了。 几人忙询问林寻藏经阁一事,林寻胡言应了几句。 王凡神秘一笑道:“今晚,金兄林弟怎么打算?”林寻与金牙坤对视一眼,均不知其意。 王凡续道:“今晚子时,北极阁便要开讲。” 林寻问道:“北极阁,不是下月才开课吗?”不过又想起今日在藏经阁时严世蕃所说,猜想其中必有玄机。 王凡道:“听说今夜有百年星象奇观,袁老阁主提前开课了。” 金牙坤对什么袁玄倒是不屑,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了,林寻笑道:“那今晚一同去吧。” 虽然还不到时辰,但是王凡非要带两人出来见识一番南雍夜景,金牙坤也是耐不住寂寞之人。经王凡三番怂恿,林寻公子哥的秉性也上了头,也对其颇是好奇,当下三人一行便瞒着乔月出了南雍。 南雍的夜是极美的,绵延十里的街道挂上了红灯笼,由于这是大内与锦衣卫都不敢涉足的地方,所以并没有宵禁限制。 一些百年老店甚至只在夜间营业,不仅有酒菜佳肴,更有晚上连夜从南京城里赶来的歌舞胡妓,无数富家子弟一掷千金,只求不虚度此良辰美景。 一整夜,这个鸡笼山南街酒rou飘香,灯火阑珊,歌舞悠扬。 比起白日,这南街的确是更为辉煌,每隔一良辰,街头街尾便要放上一串爆竹,噼里啪啦,烟雾弥漫,使整条长街犹如仙境。 王凡走在前面,指着其中最高的阁楼说道:“这家酒楼叫未央楼,白天打烊,一到晚上...那便是人间仙境啊。”说完便一头扎进门去。 金牙坤也是兴奋,二话不说,和林寻跟了进去。 店内十多张长桌几乎座无虚席,个个身宽体胖的监生左拥右抱,抓住身边的歌姬见脸就啃。 小二见来了客人,忙上前来笑道:“客官晚上好。” 王凡掉头瞧见伙计,寒声道:“好个屁,你是木头啊?还不给我腾张桌子?” 这小二混道也久,心眼活泛,当即赔笑道:“大爷抱个歉,店小人多,唯有寻桌椅补个座儿…”正说着,忽见王凡眼神不善,心头暗叫不好,声气便弱了下去。 只听远处一男声道:“若是各位不嫌弃,这儿来坐。” 小二结果话来,小心道:“几位爷觉得怎么样…” 王凡冷哼一声,吓得小二忙止嘴打住,金牙坤却是不愿生事,忙掏出一锭纹银道:“有劳小二哥了。” 小二见有银两小费,便知这胖子是个肥主儿,忙殷勤的扛过三把宽椅,搭在那长桌边上,道:“几位爷请。” 三人落座,便听得左手边一男子高声问道“你就是林寻?” 金牙坤见对方语气不善,扬拳反问道:“什么事情?” “侯生,不得无礼。”长桌尽头坐有一人,身着雪色大衣,高束巾冠,大有高风雅士之样,刚刚叫林寻等人来坐的便是此公,当下站起身来作揖道:“打扰各位了,在下仇仕图。” 王凡也认得此人,忙站起来还礼。 一旁的金牙坤大吃一惊,自己在徐州虽然是只手遮天,但一到南雍,便觉得真是卧虎藏龙,随手一抓遍地都是达官贵人的子弟,当下脸上堆笑道:“原来是仇公子,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话一说完,转念自己这边好歹还有林寻撑撑场面,于是又有了底气,直起腰板来。 林寻心中也是暗吃一惊,真是冤家路窄,当即上下打量一番,便觉得这仇仕图与自己想象中大不一样,毫无将相之后的傲气,相反浑身上下有一种难得的平和。 仇仕图淡然坐下,对林寻一笑,道:“这位必然就是林寻公子啰,早闻林家九子,今日一见,不想如此年轻。” 林寻惊讶此人眼光不凡,当即回敬道:“原来是仇师兄,当真器宇不凡。” 仇仕图拾起茶壶,站起身来一一倒满,笑道:“咳咳…哪里是师兄,我也是今年才到南雍来混个监生,今日偶遇林公子,咳咳…真是缘分。” 金牙坤一脸不解,小声对林寻道:“这厮他爹也是个将军,他怎么是个肺痨鬼?” 林寻瞪金牙坤一眼,忙笑道:“仇师兄说笑了。”
仇仕图缓缓坐下,掏出一叠丝巾,一阵剧烈咳嗽后,徐徐开口道:“今晚北极阁提前开讲,咳咳…几位公子可有兴趣?” 一旁麻脸男摇头道:“哎,各位有所不知,这袁老阁主半夜开课,当有规矩,名额有限,慕名者大多是无功而返啊!” 王凡接过话来:“无论如何,我们几个都准备去碰碰运气,听一听那袁老先生的大学问。” 仇仕图颇是赞同,点头道:“嗯,想当年袁老先生德高望重,冒死觐见,咳咳...多是仰仗他老人家吉言,大礼仪事件才罢了休,保住了一批老贤良,咳咳…”随即又摇头苦笑道:“但也听闻他老人家,咳咳…不轻易开门收徒,也不知道肯不肯收我这短命鬼…” 林寻见他自嘲,正想安慰几句,却听一旁金牙坤冷哼一声道:“仇兄哪里话?正是因为这大礼仪事件,正直大臣死伤殆尽,使得侫臣窃取大权,弊政重兴,这什么袁玄难道就没有过错?” 桌上几人齐齐盯来,林寻咽一口茶水,心道这死胖子怎么也碍起事来?却听仇仕图击掌叫好,道:“好好好,好见解,咳咳…敢问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金牙坤一时兴起,举杯答道:“姓常名坤,俗名金牙坤。” “好名字,咳咳…常怀家国定乾坤,好名字啊!看来金兄对国事颇有见解,这大礼仪事件之后的确弊政百出,咳咳...但是袁老阁主当年尽力而为,何罪之有?怎能怪他老人家?咳咳…” 金牙坤冷笑道:“如今倭寇盛行,这帮文人被朝廷养坏了,文不能兴邦,武不可安国,哎…” “咦,咳咳…”仇仕图倒也不气馁,心道此人虽其貌不扬,但是话语中却是头头是道,当下两眼精光迸出,道:“那金兄有何见解?” 林寻生怕金牙坤口无遮掩,忙正色道:“仇师兄,今日大内监察的厉害,小心隔墙有耳。” 仇仕图连连挥手,笑道:“林公子多虑了,咳咳…这国子监乃天子门下,那锦衣卫进不来的,就算听见了又奈何?”说罢又向金牙坤请道:“金兄但说无妨。” 金牙坤喝一口清茶,对林寻道:“林寻,你还记得那日我对你所说的罪魁祸首吗?”林寻知道他说的是在徐州马车上一事,点头道:“记得。” 金牙坤点头道:“我这嘴快,那时还不知你的身份,就算如今知道了,也要把这粗话讲完。” “那日我说这倭寇之乱,有两个罪魁祸首,”金牙坤指着林寻道:“第一个就是南财神张太乙。” 一众人不禁汗颜,林寻笑道:“那第二个呢?” 金牙坤道:“东财神林季和。” “啪啪啪,”只见仇仕图站起身击掌道:“好,听金兄一言,豁然开朗啊!” 林寻虽知金牙坤无意折损林家,但是这桌上众人却不以为然,多以为金牙坤讥讽林家陈家,纷纷咧嘴偷笑。 金牙坤正要说话,却听得此时南山内隐隐有钟声传来,林寻双眼一凝,似乎猜到了什么,再看在桌其他几人,王凡神色顿有一抹激动,起身道:“听…” 几人屏息数秒,又有爆竹响起,仇仕图一合折扇,笑道:“子时已到,北极阁要开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