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陛下巡幸日常零八
双方僵持片刻,我握匕首的手心遍布汗水,匕首将要脱落时,颈下的短棍蓦地撤离。【】身后的人后撤几步,退离我的匕首范围。我呼吸通畅,也往前走了几步,尽量拉开距离,这才返身。 星幕下,怀王一手持短棍,一手摸着被匕首抵过的小腹,衣料被锋利的刀尖划破了一个口子,透出里面的中衣。 我换了只手握匕首,生汗的手心暗中往衣上蹭了蹭,揩尽汗水。 虽有些微的惊心动魄,但两人面上都尽量保持着神色如常。 “皇兄……”怀王抚平了一下衣上的口子,张嘴欲言,发现习惯性的称呼不太对,遂改口,“陛下夜里跟踪臣弟,臣弟以为是山野歹人,冒犯了陛下,请陛下降罪。” 我抬手摸了摸颈下的勒痕,上下打量他,短棍在他手里并没有丢开,反提在手里,半藏衣后。 “有人夜里不在营地睡觉,鬼鬼祟祟跑出来,朕以为是歹人,便跟踪到这里。你故意绕到朕背后去,会看不见是朕么?” “臣弟夜里无眠,想出来走走。灌木林里夜色黯沉,并未看清是陛下。”他振振有词。 “哦?那你此刻已经知道了是朕,就站在朕的面前,还手持短棍意欲何为?”我握紧了匕首。 他迟疑了一下,手一松,短棍落地:“经方才一幕,臣弟有些紧张,忘了御前礼仪。” 我才不听他的鬼扯,跨前一步,一手提着匕首,一手到他身上摸索,看他还藏了什么东西没。他被我一摸,脸上泛起红晕,我真想一匕首敲到他头上。 摸索了一番,未藏什么东西,我放开他,觉得对他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有点不好下手,令人踌躇。 我提起匕首恐吓他:“叔棠你半夜跑到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他脸上一红再一白,颇显扭捏:“臣弟……起夜小解……” “尿尿要跑这么远?”我也不顾言辞粗俗,狠狠驳斥,这个理由在我面前显然站不住脚。 “太近了怕人撞见,才想要走远一些。”一问一答,他没半分犹豫。 我收回匕首,眼睛四下查看,河边,灌木林,并没有什么异常。而对于叔棠来说,唯一的异常,就是我跟踪前来?所以……难道…… 他只是试探我的举动?证明我开始怀疑他?那下一步,岂不是将我灭口?想到这里,我警惕地瞪他一眼,但见他一派无辜,眼珠随我左右走动而转动,好似在等待我的宣判。 料他也不敢在这里将我灭口吧?御驾亲征,几万大军随行,他跑得掉么? 不如先将他看紧,等他露出破绽,再作打算。 “既然是场误会,那朕也不怪你无礼了,速速滚去营地” “谢陛下”他垂着头转身,重入灌木林。 我紧跟其上,亦步亦趋,就怕他再使诡计。他老老实实在前面走,我紧张兮兮在后面跟,待两人一同出了灌木丛,齐齐一惊。面前站着一个人,身形在星幕下颀长挺拔,薄衣抵着夜风,不畏寒夜。他见我们走出灌木,面上沉沉。 我与叔棠一齐张口:“皇叔?” “你们两个跑这里来做什么?”皇叔语音放低,紧紧盯着我们看。 “……”我在想理由。 “看星星。”叔棠眨了眨眼,做了回答,顺便还仰头看了眼璀璨星空。 皇叔看向我,我只好点了点头。 “那现在看完了?”皇叔不动声色地盯住叔棠。 “看完了。”叔棠低下仰望星空的头颈。 “可以回营地了么?” 我率先往营地方向走,两人随后,回到营地,柳牧云站在我栖息的篝火边,对着空荡荡的毛毯。见我们三人先后回来,他动了动眉头,俯身卷了毛毯和枕头,收了我的床铺:“回车辇里睡。” 可是我怕叔棠再有什么小动作,有些不想离开露天篝火。皇叔出言道:“陛下回车辇里睡吧,营地由我看着,怀王殿下也由我来照顾。” 我看了眼叔棠,他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转身去了自己的篝火边躺下。 我随柳牧云回了车辇,他给我重新铺了床,我钻进毛毯里睡下,竟然有只新热小火炉在里面,两手搂到怀里,安心地睡去。 柳牧云跪坐在床铺边,手指触到我颈下,似乎发现了勒痕。我睁开眼,视野里他紧锁眉头,又要一番解释了么?我无声叹息。 “谁伤的?”他俯近来问。 “树林里绊倒,摔在一根棍子上,硌的。” 暖意融融的手指轻轻抚过颈下痕迹,逗留的时间有点久,他不去辨我话里真伪,注意力全转移到了指端的触感。这缠绵的手指抚弄,我实在太熟悉了,连忙转开头,避开他的碰触。以为这一转移,会让他收手,不防他却被黏住一般,带得他身体一倾,倒在我毛毯上方,要不是一手撑在我头边,就要实实在在压下来,将我压成rou饼。 我吃惊,心中方生了一点警觉,却被童年里处处都在的身影消融了去,无法生出男女之防。“太医哥哥?”我眼望他在上方咫尺之地,要唤起他作为兄长的意识。幼时闯祸了,有太医哥哥替我遮挡包庇,病痛了,有太医哥哥灵丹妙药香甜可口。从幼年将我庇护至今,我不信他会伤我。 他垂下的发丝拂到我脸上,面孔逐渐贴近,一点点缩短着距离。而我始终大睁着眼,满眼都是对他的信任。最后,他错开了一点位置,肩背俯下,虚压实抱,将我隔着毛毯抱了一抱。 满身的药香弥漫,不再总是香甜,而是有了一点点的苦涩。原来凑近了闻,是苦的。 这个并无多少意义的拥抱,不知持续了多久,他方抬起身躯,替我拉好毛毯,出了车辇。留我瞪着眼看车顶,直瞪到困意袭来。 天亮后拔营启程,车辇晃悠,我懒得醒,便一直睡,希望能一觉睡到东都。 直到前方的sao乱传来,有人叩响车壁。 “陛下,有一股流民滋扰” 我掀毯起身,揭开车帘,两眼冒火:“大约多少人?全数拿下” 骑在马上的军中传令官回道:“约有三百多人,大将军已亲自上阵,迎击流民去了” “你再去看看,战况如何。” 传令官驱马去后,我卷起车帘,探身到外,极目远看,只能看见烟尘腾空,前方及两翼数千军队重重阻隔,阻击乱民,若非天降乱军,是不会有流民闯进我的视野。 米饭急忙将我拉回车内:“陛下掉下车辇的话,米饭就死定了” 我回头看他一张包子脸在不停埋怨,只好放弃跳下车的打算。 半柱香后,传令官再至,带来了喜讯:“报陛下大将军已将三百四十名流民一并拿下即将来见陛下” “好”我精神大振,坐在窗边等待。
不多时,皇叔一骑当先,手中拿着绳索,牵来了一个破衣烂衫披头散发的流民。米饭扶我下车辇,我走了几步,在侍卫们安放的临时御座上坐下。四面围了不少禁军护卫,以作御前禁卫。皇叔下马,手中绳索一拽,那看不清头脸的流民便被拖拽上前。 “陛下,此人便是三百流民的领头人,现将其擒获,请陛下裁决”皇叔禀报道。 我心中已将流民等同于乱军,一听“流民”二字就心头火起,恨不能立即拔刀将其砍翻在地。那流民头子听完皇叔禀报,当即抬头看向我,满面污垢看不出表情,额头还有刀痕,流了半面的血,瞪圆的眼却是显出慌乱。他两手被缚,垂在身前,四下张望,好似不知所措。 忽然,他急得向我奔来,我吃了一惊,身侧两旁禁卫跨步出列,拔剑出鞘,护驾来挡,同时皇叔手拽缚他的绳子,将他扯回,摔倒地上。 皇叔怒而拔剑:“大胆乱民,不如即刻处死,以儆效尤” 摔在地上沾了一脸血污的人顿时口中大叫:“当今陛下就是这样草菅人命,不顾百姓死活的吗?” 皇叔一剑即将落下,我大喊:“住手” 我离了御座,从两边禁卫间穿过,夺了皇叔的长剑,走向剑下逃生的流民,愤声:“你说什么?朕草菅人命,不顾百姓死活?朕已派出两队赈灾军,却无一得返朕顾念你们死活,你们却贪得无厌,劫掠朝廷物资,掳走朝廷官员……和朕的fèng君你们该不该死?” 他在我喝声中颤抖,眼中惊恐:“我们……我们没有” 我一剑挥出,落到他脖子上:“那朕的fèng君在哪儿?” “我不知道……”他惊惧交加,不敢擅动。 众禁卫等着将此人处死,我平息了一下怒火,撤回了剑,递还给皇叔:“审问,看他究竟知道多少,以及这三百流民究竟有没有见到过朝廷赈灾物资。”返身登车辇,不想也不愿再面对那双濒死绝望的眼。 在车辇里坐定,米饭送上茶水:“陛下,这是柳太医配的安神茶。” 我接过,一口灌下。神思稍定,闭目凝思,觉得果真事有蹊跷。 皇叔弯身入车辇,在我对面坐定,语气沉重:“劫掠赈灾物资,掳走数位大人与fèng君的,恐怕并非东都流民所为。” “什么?”我惊问,“不是东都流民?” “这批三百流民自东都来,号称未曾见过朝廷赈灾物资,甚至未曾听过有朝中官员前往东都赈灾。” “那究竟……” 皇叔眼眸一深:“他们逃离东都,沿路听说有东夷乱军劫掠财物。我怀疑,这次赈灾折损,全是东夷乱军所为,不然,凭这帮手无寸铁的流民,无论如何也不是朝廷军的对手。” “东夷乱军?”我揪紧衣袖,“我朝东境的东夷竟作乱到了国境?” 皇叔镇定分析:“恐怕是东夷内部不稳,又兼天灾,便西侵我大殷,遇朝廷赈灾,便顺手劫掠。” 外族乱军,在我国境内如此胡作非为,为生计所迫也好,狼子野心也罢,恐怕不会将大殷朝廷官员与fèng君放在眼里吧? 我攥紧了手心:“即刻启程,往东都加速行进,沿途若遇流民,施粥放粮赈济,若遇东夷乱军,生擒头领,余众全数剿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