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是谁杀了我？
在乔治吹奏摩菲之笛的同时，封印之间内的艾萨克就感受到了异样。【】 他曾经将自己的地狱之息分出一小部分在那根替代莱因肋骨的骨头中，以此增强亡骨神骸所赋予那根伪神骨的力量，让它能更好的制衡莱因体内活跃的光元素。 所以艾萨克几乎比就在当场的乔治和小海妖更敏锐地察觉到了莱因体内的变化——那绝不是什么好变化！ 莱因！ 原本老实跟着玛格丽特的黑发魔族青年脸色一沉，冲其他两人说了一句：“我必须离开这里，现在！立刻！” “没有办法。”玛格丽特依然用她那种绝对理性的学者语调说道，“魔族在人界力量本来就会被规则压制，你体内还有克里斯多法公爵的封印。” 她轻描淡写地道出克里斯多法身体里的秘密。 “封印之间正如它的名字，对光、暗、自然元素的活跃度都有压制。就连你体内的地狱之息在这个地方也掀不起风浪。” 魔族女性将目光投向那道巨大的门扉。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我都已经尝试过——除了那扇门的背后。” 玛格丽特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有“情绪”的笑容，虽然充其量只是扯了扯嘴角。 “如果你一定要出去，可以试一试。” “不行。” 彼得还来不及阻止，魔族青年已经展翅飞到那个十米高的巨大门扉之前。 “艾萨克·克里斯多法！”彼得皱眉。 既然这里叫做封印之间，门后指不定是什么危险的东西。 首席圣骑士看着莫名出现在圣城下的魔族女性，眯起眼。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个世界上完全压制所有的元素的力量理论上是不存在的——对这个世代的我们来说。”玛格丽特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到彼得的怒气和敌意，她全神贯注地盯着艾萨克背后伸展出来的黑色翅膀，恨不得将目光化为刀，将那漆黑龙翼拔鳞剔骨，放上她的实验台。 彼得·菲利克斯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所谓元素压制，普遍说法是将某一种元素的浓度提高，占据空间，让其他元素“挤不进来”，那么在这片空间内，除了这一种元素，其他元素相关魔法的使用者们的实力就会大打折扣。 正如光明圣城是所谓的“光元素聚集地”，在光明圣城之内，圣职者的实力会被增强，而其他元素魔法会被相对削弱——或需要更强的魔力来cao控。 基于这个理论，对于魔法使用者来说，总有一种元素是他们无法压制的，因为他们的力量基础就是其中某种元素。 正如光明神是光，亡灵之主和撒旦是暗，海神是水，月神是风——这个世界魔法的基本是元素，当然剔除元素不是不可以，但力量本身就会大打折扣。 想要用纯粹的魔力去压制元素，大概只有神才能办得到，还必须是在限定的一小块区域之内——一般来说这就是所谓的“神域”。 但就算是这样，这些神祗在对待自己所使用的元素上，都会相对宽容，也达不到全面压制的效果。 所以理论上，对这个世代的人或神来说，全面压制元素的力量是不存在的。也正因为如此，当年能自由cao纵所有元素的邪神帝摩斯才会如此棘手。 可是…… 彼得将目光投向玛格丽特——这么短短的时间，他已经发现这个魔族女性嘴里从不说废话，她既然这样说，那必然是会有“例外”的存在。 对于彼得能猜出她的深意，玛格丽特既无褒奖也无赞他，她只是理所应当的接下去说了一个词。 “龙威。” “！” 彼得惊讶地睁大眼，他猛地看向正准备尝试推开或破坏大门的艾萨克·克里斯多法。 “……席尔维坦。” “不错，地狱魔龙的属性是暗，圣龙的属性是光，水晶龙存在与否至今没有人能够证实。他们都做不到压制六大元素，因为他们的存在更接近于元素本身。” 玛格丽特语调平板慢条斯理地说。 如果忽略掉她眼里闪烁着的光芒的话，还会以为她是在念着什么枯燥无味的教科书。 “能够单靠龙威就压制住六大元素活跃的，只有原初的龙王，席尔维坦。” 彼得觉得身后泛起一阵寒意，他看着玛格丽特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 “你到底是谁？” 地狱王族的女性，在光明圣城地下的禁地拥有一座炼金实验室，对封印之间的秘密知之甚详，不仅如此，她甚至对克里斯多法的秘密似乎也了若指掌—— 对彼得的敌意视若无物，玛格丽特甚至没有给身旁蓄势待发的首席圣骑士一个眼神。 她只用一句话就击溃了圣骑士阁下全部的敌意。 “我有一个儿子，叫做乔治·维克多，你认识他吗？” …… ………… 彼得感觉自己受到了重击！血槽被清空！大脑一片空白！ 恍恍惚惚间，他突然想到，眼前的女性似乎问过他们是不是罗兰派来的人……罗兰？罗兰！ ——光明神在上！他第一次知道乔治竟然是人魔混血？！ 站在巨大门扉前的艾萨克显然没有放过玛格丽特和彼得的谈话，他当然也受到了强力的精神冲击，但是莱因那边的状况越来越糟糕，他根本没有心思细想那些东西！ ——乔治是他mama的姐妹的儿子，那不就和他是表兄弟吗？！ 艾萨克在心里狠狠给了在尖声惊叫的自己一拳，终于镇定下来。 他伸手触摸着紧闭的大门，感受着门上巨大而诡异的线条，不知为何随着他的触碰，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破碎的只言片语。 ——吾乃，龙王，席尔维坦。 ——天地诞生之初，与神王、圣王同时降临于世。 ——神王御灵，圣王御人，龙王御鸟兽。 ——三王共治。 艾萨克紫色的眼睛越发深邃，此刻他脑中渐渐出现一副画卷，三个看不清面目的存在降临在一片还算荒芜的大地上。 其中一个坐在高高的石座上，地下密密麻麻跪拜着各种人形种族——人类、精灵、海妖、矮人、魔族……等等。 还有一个高坐云端，身边环绕着各种力量，他将力量赐予大地上的所有生灵，有的生灵掌握了那股力量，历尽千难万险修炼之后，登上天梯。 最后一个，自由翱翔于天地间，巨大的身躯甚至和这片土地同样庞大，但凡它的影子掠过之处，各种魔兽、神兽皆垂头俯首，无不拜服。 看着那挥动着六翼的巨大身影，艾萨卡仿佛被摄住心神一般喃喃说道：“席尔维坦。” 随着龙王之名被吟咏而出，魔族青年体内的地狱之息像是一瞬间解禁了一般，强力的活跃起来！它们“嗖”的一声从艾萨克身上冒了出来，仿佛黑色的火焰环绕在他的身边，同时又从手臂上蔓延铠兰，拼了命地想要挤进大门的缝隙中。 ——仿佛那巨大门扉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们！ “安静。”艾萨克冰冷地说。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回荡，连玛格丽特和彼得都听的清清楚楚。 魔族女性看到扬翅飞起的艾萨克，突然转身往后退了几步。 圣骑士看了看玛格丽特，感受了一下艾萨克身上突然暴涨的压迫感，果断和“乔治的mama”退到一起。 艾萨克开口之后，地狱之息就老实地环绕在艾萨克身边，也不再努力去扒门缝。 黑发青年抬起手，黑色的火焰状气息就环绕在他手臂上——那股力量不属于任何元素，却也不是纯粹的魔力。 地狱之息的力量就是地狱之息的力量，它来自深渊——来自龙王席尔维坦诞生的地方。 那力量在艾萨克手中汇聚，渐渐拉长，显示出尖锐的外形来。 “魔龙枪·罗尔纳德。”玛格丽特的声音里有着敬畏，“地狱公爵克里斯多法家族代代相传的不灭之枪。” 彼得一愣。 这把魔龙枪非常有名，有名到很多武器爱好者为了能看它一眼恨不得把自己命都搭上。但任凭那些人鬼哭狼嚎想尽办法，罗尔纳德也有数百年都不曾现世了。 这是曾经一击劈开虚妄海的魔枪，至今虚妄海还留着魔龙枪的枪痕，枪痕中凝聚的恐怖黑暗魔力数百年来不曾散去——所以海妖一族才会对魔族如此畏惧。 ——只不过没想到这一代的克里斯多法公爵竟然早早地就将魔龙枪传承给了下一代。 彼得皱了皱眉，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玛格丽特瞥了一眼彼得，像老师那般教育道：“魔龙枪本来就是属于龙王席尔维坦的东西，它是龙王尾巴上的一根尖刺，在龙王陨落之后，交给了克里斯多法家族。但不是所有的克里斯多法都能够拿起那柄枪。” 圣骑士品味着玛格丽特的言下之意，心中不由暗暗吃惊——那岂不是说，现任的地狱大公爵早就知道艾萨克就是席尔维坦降世？ 彼得突然想起现任的克里斯多法夫人是魔族祭司，如果撒旦要降下神谕，第一个接收到的必然是伊莎贝拉·克里斯多法！ 就在这一人一魔交谈间，艾萨克那里又起了新的变化。 凝聚成型的魔龙枪和那天夜里艾萨克对上雷文的时候截然不同，流丽的线条，漆黑泛光的色泽，还有那但是看着就觉得恐怖的气息。 即使是玛格丽特和彼得已经退后到狭长的通道中，还是能够感受到魔龙枪所散发着的压迫感——仿佛呼应着门内的某个东西，罗尔纳德的气息在不断高涨！ 艾萨克轻轻提起魔龙枪，朝着门看似简单一击，巨大的力量挟带风雷之势冲向那扇巨大的门扉，黑色的地狱之息在奔袭而下时化为咆哮着龙头，猛地撞上封印之间的大门，发出轰然巨响！ 大门巍然不动。 艾萨克眯了眯眼，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刚刚只是用魔龙枪散发的气息作为试探。 只见他背后的两片龙翼扇了扇，艾萨克盘旋到更高的地方。 紧接着，魔龙枪上的地狱之息又浓厚了一倍。 艾萨克整个人包括他手中的罗尔纳德都好像被包裹在漆黑的地狱火焰中，只有那双紫色眼眸，在昏暗的地下依然闪闪发亮，仿佛被封锁在紫水晶中的火焰，随着主人动作拖曳出一道惊心动魄的明亮轨迹。 这次艾萨克连人带枪一起冲向封印之门—— “轰！” 巨大的震荡同时引发了巨大的声响，站在不远处的一人一魔不得不扶着墙壁才勉强能保持站立。所幸这封印之间的工程看来是不错，这么巨大的震动中连个小石子儿都没有砸下来。 “门开了。”玛格丽特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一丝难言的兴奋，这让她看起来有那么几分像个活物，而不是机械。 彼得闻言望向艾萨克，果然看见扬着翅膀的魔族青年站在破碎的大门之前。 而门内——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是一块鳞片。 一块比艾萨克·克里斯多法所击碎的大门还要巨大的鳞片。 传说龙王席尔维坦完全展翅飞翔的身姿甚至可以覆盖这一整个世界——那就是龙王的鳞片。 无论说的多么夸张，传说终究只是传说，对人们来说，永远带着一丝不确定和不相信。但当传说被放在眼前，当传说有了一个真实的支点，那种震撼感甚至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对艾萨克来说，那份冲击则更为不一般。 在他看到鳞片的第一眼起，就有一股巨大的情绪将他包裹起来。 愤怒、怨恨、难以置信——和无尽的痛苦。 龙王席尔维坦是原初存在的三位之一，和神王罗勒菲，圣王因斯克尔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 如此强大的龙王为何和陨落，为何会转生——神王和圣王而今又在何处？ “啊啊啊啊啊啊！！！！！” 被那股强烈的情绪淹没到几乎窒息的艾萨克猛地一挥手中的魔龙枪，封印之间的地下再度发出轰然巨响，这一击的威力比方才更胜，而它引发的结果，竟是让那片巨大的龙鳞震颤晃动了起来！ 龙鳞化为一道黑色的光芒直接没入艾萨克的心脏，让黑发青年全身的地狱之息同时发出欢欣雀跃的信号！ ——那就是它们渴求已久的力量！属于曾经名为龙王·席尔维坦，现在名为艾萨克·克里斯多法的魔族青年，它们的主人原本的力量！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久旱的土地有了那么一点甘霖，就能重新焕发出生机。 艾萨克背后的龙翼突然冒出紫色的火焰，焚烧并融入周围的地狱之息中，然后很快的，他背后发出咔嗤咔嗤的声响，六只巨大的骨翼破体而出，张牙舞爪的像四方展开。 地狱之息从艾萨克的身体涌出，爬上那六只骨翼，随着它们的经过，白骨之中覆盖上黑色的鳞片，骨头与骨头之间也附上了一层翼膜。 与之前双翅膀不同，新的鳞片和翼膜上都泛着奇异的光泽——和之前那片龙王的鳞片上的光泽异常相似。 同时，也散发着恐怖的力量。 然后，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彼得看了看飘在半空中的黑发青年，除了翅膀从两只变成六只，而且变成了华丽升级版以外，艾萨克的外貌没有更大的改变。 但是青年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彼得拿不准现在所面对的艾萨克·克里斯多法究竟是否还是之前那个艾萨克·克里斯多法。 亦或者，他们现在所面对的，是那个来自深渊的龙族之王，席尔维坦？ 一片寂静——应该说，在做好准备之前，不管是圣骑士还是魔族女性都不想要打破那份宁静。 但他们面对的是原初的龙王，哪怕龙王的力量还不完全，别说他们二人，就算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全部加起来，又有谁能真正做好准备？ 寂静之中，艾萨克突然动了，他六翼一挥，整个人包裹在一团黑色气息中，就这么往封印之间的顶上冲去。 彼得脚下一动，本来想要立刻出手阻止他，却因为艾萨克留下的一句话而顿住了脚步。 艾萨克说：“莱因。” 这一顿，艾萨克已经在他们头顶开了个大洞，人也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彼得看着从洞口洒下来的太阳光线，突然听见身边的魔族女性说道：“也不知道究竟是艾萨克·克里斯多法拯救了莱因·菲利克斯，还是莱因·菲利克斯拯救了这个世界。” 龙王的复苏必然会影响到这个世界。而且因为他们比较接近的缘故，除了感受到那股无可匹敌的力量之外，也感受到了那股力量中深藏的怨愤之情！ 抚摸了一下手中剑柄，彼得·菲利克斯平静地说道：“不过是两个孩子谈恋爱而已，孩子们幸福就可以了。” 玛格丽特转头看向这位圣骑士——她知道圣骑士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至少刚才对方如果想要依靠武力强行留下艾萨克·克里斯多法，也绝对办得到。 只是手握力量的青年却说出如此“傻爸爸”的发言——被诅咒的玛格丽特·希尔菲斯无法理解。 ※※※ 艾萨克循着莱因的气息找到他的时候，发现对方几乎陷入元素的狂乱中。 他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愤怒——那是他的人，他所珍视、喜爱并誓言保护的人！无论什么东西——包括他自己——都没有资格剥夺这个人的意志和灵魂！ 所以在他降落之前，就用龙威压制下了元素们的躁动。 “莱因。” 他缓缓降落，包裹着莱因的光元素在龙王的力量面前也不得不为他让道。 “我来了。” ——我会保护你的。 艾萨克还记得那晚莱因的笑容，像是一道光，让他的心躁动不已。 属于龙王的过去，席尔维坦陨落的秘密，许许多多的情绪在他心中翻腾，但是感觉到莱因彻底暴走的那一瞬间的时候，所有的那些都被放置于脑后，心里眼里只有面前这个人。 艾萨克一把抱住莱因，直接接触让光元素在他身上留下灼痕，虽然很快被地狱之息覆盖治好。 “收了我的东西，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黑发青年勾起唇角，对着面无表情眼神茫然的莱因笑了笑。 然后他手里浮现出一块巴掌大的黑色鳞片。 他身上的地狱之息在不满，在挽留——那是它们好不容易得到的力量！主人怎么可以就这样把它送出去？！ 艾萨克无视那些声音，无视自己心里的留恋。 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小时候的时候他想要打败父亲，成为最强的克里斯多法公爵，成年之后他想要在被束缚在地狱大公爵的位置上之前四处走走看看这个世界，现在——他想要莱因。 原原本本，温柔善良、正直到有些固执、虽然看起来有点天然迟钝，但也有切开黑的一面，这样的莱因才是莱因。 而不是眼前这个几乎和元素们同化，无悲无喜不言不语的人偶娃娃。 艾萨克cao纵着龙鳞缓缓没入莱因的胸口。 以二人为中心，猛地发出一道金黑交加的震荡波，仿佛飓风一般扫过方圆数百米，树林之中沙沙作响。 “艾萨克……” 莱因说完之后，缓缓闭上眼。 在跌落之前，艾萨克搂住金发青年，降落在地。 紧接着，他身后的龙翼突然分崩离析，人也跟着昏倒在一旁。 乔治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