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装病避祸
会客厅里,正和大难不死的陈县令聊着天的苏章颂目光一闪,就看到林恒哆哆嗦嗦被人扶着从内堂里走了出来,双目无神,面如土色,好像病入膏肓般一样。. 林恒病了,病的十分的严重,随时都有可能被老天爷给收了。 据说在陵县长街与贼匪恶战之时,林恒身上受创上百处,鲜血浸透了衣衫,最后力竭倒地是被人给抬回来的。因为城内混乱,一时之间找不到郎中,伤势拖延太久,所以……等郎中为林恒诊断后很遗憾的得出了一个噩耗:林大人油尽灯枯,能保住一条命已是大幸,下半辈子怕是需要不断的靠药石维持生机,且大多时候只能在床榻上度过了。 陈县令呆呆的望着好像只剩半条命的林恒,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在刚才,他还在苏章颂面前把林恒说的像是战神下凡,勇武无敌,可现在这病秧子的模样实在是大相径庭。 昨天那一夜,陈县令从刚开始以为能够生擒老爷山匪首的大喜,从陵县大乱府邸被攻破的大悲,再到贼匪溃散,陵县得到保全的大喜,可谓是一波三折,惊险不断。但结局无疑是让陈县令感到无比振奋的。 当整整六百多堆得像小山似的贼匪首级摆在他的眼前时,这个做了半辈子庸碌县官的陈县令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虽说其中大半的功劳要归林恒,但这份剿匪大功到底是发生在他的地头,而且陈县令好歹也亲自带兵剿匪了,到时候朝廷的封赏必然是少不了他的一份。 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后,陈县令想的最多的就是加官进爵,平步青云。当然,陈县令并没有忘记把他从地狱深渊里拯救出来的林恒,他是发自内心的感谢这位年纪轻轻的县官,没有他,别说是陵县,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恐怕也难以保全。 所以,见到苏章颂后,陈县令话里话外都是对林恒的赞美和褒奖之词,而他这般的吹捧并非只是说给苏章颂听的,更多的是想让林恒的光辉事迹,能够借苏章颂之口,传进梁州太守董为民的耳中。 苏章颂的信安县令是梁州太守董为民亲手提拔的,而董为民又是当朝宰相沈若秋的学生,属于当朝宰相一党,如果林恒能够通过这条线引起上层大人物关注的话,那么对他的仕途无疑有着极大的帮助。 可是陈县令却不知道,林恒未必愿意接受他的一番心意,他之所以要装出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是想向外界传达一个信息:经历了陵县的恶战,受创极重的他可能命不久矣,就算是活下来,将来也注定是个废物般的病秧子。 林恒如此作为,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他可没有什么远大志向,能当个县令已经令他感到十分满足了。只不过,他担心有人不愿看到他这么舒坦的过日子! 陵县的贼匪暴乱表面上看是李德胜造成的,可实际上只要不是睁眼瞎的人都明白,凭着彭城一个小小的司户,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聚集到上千贼匪作乱的,背后必然有人出谋划策,给予他全方位的支持。 另外,林恒在陵县长街遇到的那两个聚拢贼匪的骑士,从他们的作战风格来看更像是军人,而不是普通的贼匪。还有从孟虎和鲁瑞山的口中得知,二人在老爷山为匪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在陵县周边有使用双钩,双枪和双鬼爪的贼匪,所以出现在陈县令府上的那三人的身份也就大有问题,再联想到陵县贼匪暴动之后,附近的县府坐视不理,无一救援,就不难得出陵县贼匪暴乱的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极大的阴谋,并且必有第三方的势力牵涉其中。 本来林恒是有机会弄清事实的,可惜李德胜被孟虎杀了,而陈县令府上的三个高手中,二人在与鲁瑞山等人的激战中被杀,剩下的那个闵柔的女人竟然佯装服毒自杀,趁着旁人不备,逃出了陈府,鲁瑞山和于飞带人全力追击,却还是让对方给跑了。 闵柔的脱逃让林恒好一阵失望,但是人跑的了,尸体却是带不走,在检查了那两具双手使用兵器的高手尸体后,林恒从二人的身上找到了两块腰牌。 腰牌以金漆涂层,花纹镶边,一面刻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鹤形图案,另一面则写有名子,应该是那两个高手的姓名。 这般考究的腰牌必是显赫之家才会给门下之人持有,而这也是林恒所忌惮的,陵县贼匪暴动一事,他可能得罪了某个不能得罪的势力。 林恒只是个毫无背景的小小县令,在某些人的眼中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如果他真的坏了别人好事的话,遭受报复的可能性极其之大。 于是,林恒绞尽脑汁,想出了装病这一策略。试想,一个病入膏肓,大限之期不远之人,还有何必要让人劳心报复?何况就算不死,让他苦苦的被病魇折磨一生,岂不比一刀杀了他更能让人解恨么? 这也是林恒除了装死外,唯一能够想出的避免遭受报复的手段,至于对方配合不配合,那就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了。如真到了最坏的地步,那他只有拿出最后的杀手锏:佯装病死,从而隐姓埋名,流落他方。 不知林恒算盘的陈县令,本想和救命恩人林恒忘情的拥抱在一起,好一番唏嘘之后,再介绍给苏章颂认识,可见林恒竟然变成了这幅凄凄惨惨的模样,心中大为惊讶之下,待问明情况,忍不住一番宽慰劝慰。 林恒见过陈县令后,虚弱的朝他身后的一名中年文士见礼道:“苏大人,本官……咳咳……本官身体抱恙,咳咳……让您久候了,还请见谅。” 苏章颂年纪约摸三十五六岁了,鬓角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些,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闪闪有神采。他看人时,十分注意;微笑时,露出一口整齐微白的牙齿;手指粗大,皮肤也显得有点粗糙,要不是他的一身官衣,林恒还以为他是个常在地里干活的农夫。 见林恒如此虚弱还不忘向自己行礼,苏章颂心下感动,急忙上前扶住了他,可刚一触碰林恒的手腕,苏章颂的瞳孔猛的缩了一缩,目光在林恒的脸上停留了好久后,原本沉痛的脸色突然舒展了开来,隐约还闪现出一丝笑意。 “林大人有恙在身,无需多礼。”苏章颂扶着林恒坐下,见到陈县令一副忧心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渐渐的绽放了开来。 “苏大人来找本官,不知……咳咳……不知有何事相告?”林恒注意到了苏章颂的笑容,眉头一皱,暗念这位苏大人见到自己病的如此之重,竟然以笑容相待,难道不觉得失礼么? 和林恒有同样想法还有陈县令,他也觉得苏章颂不表示一下慰问就算了,竟然还满脸笑容,实在是相当的不合时宜。只是二人同为县令,可苏章颂却有靠山倚仗,陈县令也不能轻易指责,心中同时也有点纳闷:苏章颂治理地方,颇有贤明,不该是会做出这般无礼作为之人啊! 苏章颂又看了林恒一眼,不仅笑容依旧还对林恒流露出兴致盎然的神色,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悠悠的品了一口后,才说道:“林大人身染重病,不如让本官看一下,本官的祖上曾做过御医,小时候也从祖父那里研习过病理,在医术上颇有心得,或许能帮上林大人。”说着,苏章颂把茶杯一放,伸手示意要为林恒把脉。 林恒手上没动,只是深深凝望着苏章颂,见他笑容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之色,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放声大笑道:“本官根本没病,又何需苏大人把脉呢!” 陈县令闻言一愣,看着相视而笑的林恒和苏章颂,脑海中一片混沌,弄不清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