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都市小说 - 玉堂佳偶在线阅读 - 一八七.贺礼

一八七.贺礼

    “柳,柳先生!好!先生平日最懂大哥的心思,那,先生送什么贺礼?”以伊斯亥为首的几个将士乘着醉意,吆喝起来,四下应和声起。

    司徒逸已收敛了心神,恢复笑语,打断道“你们可别闹!小心明日我酒醒了,一个个罚你们!”

    “今日你是新郎官,不是大将军!谁要听你的!”伊斯亥豹目圆睁,犯起混来。身后一众半醉的武将,也跟着混闹起来。

    柳七原本只想阻住伊斯亥继续提起莫丹,却不想将自己陷了进去。被一圈儿人高马大的武将团团围住,原也有七分酒意的柳七,一改往日的疏离清高,含笑应下。

    见柳七都跟着玩笑,众将哄闹声更甚。

    柳七不理身周的哄闹,转身深深望住司徒逸。眼底里,酝酿了一夜的哀痛,深沉如海。片刻后,他仿佛宣泄般大声道:“我一个书生,无官无职,拿不出什么珍贵的东西,就送将军伉俪几个墨字,聊表恭贺之意!”

    司徒逸感激一笑,郎声道:“快,笔墨伺候!柳先生的一笔行草,那可是难求的!我们相识这么些年,他都不肯赠我一幅呢!今日押着他多写几个字才好!”

    语声刚落,一旁伺候的下人已利落的置好案台并笔墨纸砚。园中宾客无不伸颈探望,好奇的望向这个神秘而声名在外的将军府清客。

    柳七缓缓靠近书案,看着铺陈眼前的素绢如雪,砚中浓墨如夜。他苍淡的唇角微抿,忽然,只见他扬手而起,撂开手中的木杖,将整个身子靠在案上。两手各握住一支狼毫,齐齐落向素娟。只见他苍白手腕起落如飞,左手自左向右,右手自右相左,两笔各自飞走,写成“佳偶天成”四个飞扬恣纵的墨字。

    人群中一阵惊叹唏嘘四起,左右手协作,一气呵成,这本事,并不寻常。司徒逸也深感惊异,他从不知道,柳七还有这样惊人的才能。

    远处的覃楠甫则惊得面目失色,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柳七单薄清淡的背影。好似要将他看穿一般。这样的本事虽然罕见,可他,却是亲眼见过的……

    司徒逸拎了一壶酒,行到柳七身后,亲自替他拾起木杖,举杯敬谢。

    柳七铃印回身,接过木杖,垂目望了司徒逸敬到手边的酒盏片刻。出人意料的探手直取他手中的酒壶。还未等司徒逸回神,他已脖颈昂扬,将满壶酒浆一饮而尽。

    殷红的葡萄美酒,缘着他苦涩的唇角,滴滴撒下,洇在他月白的衣衫上,仿佛是孤冷的月色沁透了炽热的心头鲜血,白的凄凉,红的惊心。

    柳七吞下口中酒浆,抬起苍白的手背,狠狠擦去唇边的殷红。缓缓盯住司徒逸,咬牙苦涩道:“司徒逸,因为是你,也只能是你,只有你可以…...”话到一半,却兀自凄然而笑,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咽下了那半句全然无用的话。他勉力支撑着摇晃的身子,后退一步,广袖一拂,转身决然离去。

    “这,这柳先生是怎么了?”伊斯亥打着酒嗝,看着柳七的背影,率先打破了一众人的疑惑。

    “他,他只是喝醉了!”司徒逸抬手将杯中的酒浆抿尽,定定看着他的依稀的背影,心底的猜测更肯定了几分。然而,他却忽然觉出口中甘美的酒浆,泛起难言的酸涩。

    “将军,柳先生难道和那……”一直伴在司徒逸身边的小牛儿,拧着眉头轻声嘟囔,转头见了司徒逸的一身红衣,猛然抿嘴收口。

    司徒逸回神,望着面前已近比肩的少年校尉,会心一笑。

    小牛儿确实是个可塑之材,无需他提前吩咐交代,这个十四岁的将领,浅酌几杯后便再不沾酒。此时,整个亲骑营将领中,只有他是清醒而警觉的。

    浅浅不虞犹如微风拂水,涟漪顷刻消散。碧晶池畔,觥筹交错又起,氤氲酒气之中,喜庆驱散了众人间的疏离。

    司徒逸仿佛一尊醒目的箭靶,真情的,假意的,所有动听的赞颂和祝福并着美酒向他而去。他心知肚明,亦不做分别,含笑全收。

    欢愉易过,不觉夜色渐深,园中的宾客慢慢不支,四散离去。只剩下北军将士们,醉的东倒西歪,余下些量大的,仍扯住司徒逸,呼天吆地放量海喝。

    夜风载着轻寒,轻易便吹破了春衣下的温暖。司徒逸醉眼朦胧,环顾四周,仰头又干尽一壶美酒,笑道:“兄弟们放过我吧,不能再喝了,醉了!”说着,身子歪歪斜斜就要离场。

    众将哪里肯依,上前架住。不想他顺势依在一人身上,双眼一垂,再摇不醒。

    伊斯亥和两个将士摇摇晃晃的过来,扳过他的身子不信道:“这些年,就没见将军醉过!这才喝多少,怎会醉成这样?”

    “将军定是急着去见夫人,不肯陪我们喝了!”人群里,有将士高声笑道。

    “那可不成!兄弟都是过命的!说好今夜不醉不归!哪里能放将军先去!”有人起哄道,哄笑里,附和声四起。

    “唉~唉~,慢着!”小牛儿跃到司徒逸身边,一面护住他,一面伶俐道“你们就不想想,柳先生为何那么早离了场子去?”

    “为何?”众将经了几场血战,也都对这个司徒逸身边的小红人心服口服。看他一脸郑重,只以为其中确有蹊跷。

    “咱们全军上下,谁最聪明博学?”小牛儿眼珠一转,故弄玄虚起来。

    “那,那自然是将军和柳先生了!”

    “那便是了,往日宴饮,几时见过柳先生提前退去?为何单单今日,先生他早早走了?”

    “为何?”

    “柳先生博知古今,他是因知道长安这一代,有个俗话说法,美夕良宵,若冷落了良人,会给新人招徕不祥。将军夫人是长安人士,若咱兄弟们再拖住将军喝酒,误了良宵,冷落了新婚夫人,冲了这个……只怕是会对将军不利的!”着,故意沉下脸色。

    “那可不能再喝了!将军若有个什么……”

    “啊呸!瞧你张臭嘴!将军除了好事,啥也不会有!快,让小牛儿快送将军回去!”

    一众武将本就有八分醉意,又兼对司徒逸极为爱敬,听了这话,真假也不敢计较了,立时放他离去。

    小牛儿也不耽搁,架起司徒逸,从容穿过一众武将的围牢的人圈儿。向“浮濋阁”一侧的洞房而去。

    一室红鸾喜幛之内,覃楠兮浅坐榻上,震惊的看着帐外。几个惊魂未定的下人,也眼睁睁的看着突然闯了进来的小牛儿,手足无措。

    “苏jiejie!”小牛求救般唤了一声。他肩上的司徒逸依旧鼾声恬然,可喜幛之内,又不是他一个少年郎能进的,小牛儿进退不得。

    “原来是小牛儿!”覃楠兮颔首浅笑,松懈下来。

    “将军喝醉了!”小牛儿带着歉意,“我,我原以为将军是装醉的,好容易将他拖了出来,不成想他竟真醉了!”看着下人们扶司徒逸进了鸾帐,小牛儿不无遗憾的解释。

    “多谢小牛儿了,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覃楠兮的声音带着羞涩,从帐内飘出。

    小牛儿点点头,却不见离去,忽然直直跪下身,冲着帐内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你这是做什么?”覃楠兮惊得起身,险些迈出了鸾帐来扶。

    “jiejie莫动!”小牛阻住覃楠兮,直起身子郑重道:“jiejie于小牛儿的恩德,便是三百个头也受得的。若没有jiejie的慈心,小牛儿只怕今日还在乌达帐里做苦役呢!没有jiejie和将军,便没有牛儿的今日。jiejie和将军,便是牛儿的再生父母。这恩情,牛儿死身不忘!”说着又是重重叩首在地。

    覃楠兮亦被他说的动容,柔声道:“好孩子,你的心意,jiejie领了。你有今日,多靠将军的栽培和你自己的努力。你只需记住将军教你的事,将来,不辜负他对你的托付便好。”

    小牛儿闻言微怔,随即又叩首道:“牛儿记下了。今日是jiejie和将军的好日子!牛儿祝将军同夫人,白首偕老,子孙满堂!”说罢起身憨憨一笑,退了几步,躬身飞了出去。

    覃楠兮回身看着榻上满身酒气,睡的香甜的司徒逸,无奈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