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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9.第529章 南北之争(求月票)

    如果可以,喜峰口参将沈端恨不得自己之前没有善心大发,先派人把钟南风等三人从原本隶属的百人队中拎出来,打算好好训导一番后再借给汪孚林。.vodtw.cobr>

    就因为他这个很寻常的举动,军中突然有传言大肆散布,说是这三人会被调为参将署的亲兵,到时候一定会向上头告状平日在军中百般受人欺凌。这下子,不少和钟南风有类似境遇的其他充军犯人就不像往日那般任凭欺压,而是在遭到时,还嘴甚至于还手,这一打就打出了大问题。

    当沈端得到消息赶到的时候,何止所谓的只伤了个人,而是重伤个,轻伤二三十,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还没死人而他固然因此暴跳如雷,心里又哪里不知道,归根结底,这并不是什么南人北人之间的冲突,而是原本的蓟镇军和浙军之间的矛盾。

    在谭纶上任蓟镇之前,蓟镇兵马军纪涣散,不服编练,因此谭纶独木难支,上书把老部下戚继光调了过来,同时还把戚继光的嫡系浙军精锐,也就是俗称的戚家军给调来三千。这三千兵马一到蓟镇,就让原本的那些老兵油子知道了什么叫军纪。倾盆大雨中,这些人屹立如山纹丝不动。凭着这三千浙军对于军纪的绝对服从,以及强大的战力,戚继光成功立威,随即一面修筑长城,一面重新编练蓟镇兵马,一点一点慑服了那些老兵油子,几年间渐渐建立起了绝对的权威。

    可三千浙军再加上后来的两千,作为戚继光的嫡系,除却之前重修蓟北长城时,他们也和蓟镇兵马一样劳作,其他时候,其中一部分分发到各大关城,但主力一直驻扎在三屯营这蓟镇总兵府所在之地,论功行赏常常都是头一份,久而久之长城各关口驻军自然有所怨言。

    这份火气,没人敢出在蓟镇总兵戚继光的头上,也没办法宣泄到浙军头上,既如此,那些充军发配到蓟镇各大关口的浙人和南直隶人就倒了大霉。钟南风这样有些本事的,还不至于被欺负到最惨,而手无缚鸡之力又没人罩着的,几年里无声无息也不知道病死了多少毕竟,充军犯人之中强横的早就半路逃亡了,而家里有钱的则会有人随行过来照顾,上下打点,只有无权无势更无钱的只能在此硬捱时日。

    因此,哪怕这会儿才刚刚弹压下去这一场械斗,不少人还梗着脖子置辩,沈端仍是立刻厉声吩咐道:“所有参与械斗的人,给我带下去,一律捆打四十,而后枷号一个月。要是再有下一次,就按照激变军伍,又或者哗变律,从重处置”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亲兵那比蚊子叫还低的声音:“将军,大帅他们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沈端简直更加怒火高炽。这些捅娄子的家伙早不打晚不打,偏偏挑选在戚继光就要回来的时候动手,简直是给他这个喜峰口参将脸上抹黑他多年来兢兢业业在这喜峰口驻扎,从来没出过什么纰漏,如今麾下将卒偏偏在大帅巡视的节骨眼上闹事,这让大帅怎么看他他恶狠狠地端详着下头那一张张脸,下定决心回头一定要好好整治磋磨这些该死的刺头,却不理会下头大声的解释又或者抗议,径直拂袖而去,只想着怎么对戚继光解释。

    而作为此次军中械斗闹事的导火索,钟南风和两个浙军老卒两两对视一眼,却都觉得心头有些沉重。钟南风对汪孚林的心情很复杂,毕竟他曾被汪孚林反挟持过,前次又是汪孚林的缘故方才能够见到戚继光,再加上旧日兄弟全凭汪孚林才能过上好日子,潜意识中,他不禁希望汪孚林也能插手管一管今天的事情,至少让那些被充军到此的南人不至于再被人欺负。而他只是在心里想想,另两个浙军老卒就直接把话说出了口。

    “钟老大,之前咱们俩被充军到喜峰口,若不是你照应,就连命都没了。我们兄弟俩身手只是略过得去,当初在南京就险些被一直当兄弟的何四坑了,差点就把胡部堂身后令名也给一块陷了进去,就我们这脑子根本想不出什么主意来。你能不能去求求那汪小官人,给喜峰口这边从军的南人找一条出路”

    “是啊是啊,钟大哥你帮帮忙,实在不行,帮我们引荐一下也行。他既然能够因为你的缘故带挈我们两兄弟,总应该是古道热肠的人。”说这话的汉子微微一顿,想起当初自己两人在南京时,还曾经和何四在背后议论过汪孚林及其伯父汪道昆,不禁有些惭愧,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和三哥可以一块去求他,这次的事情,毕竟也是从我们勾起的。”

    钟南风觉得汪孚林虽是进士,又看似是戚继光带到喜峰口来的,但对于这样的军务肯定无从开口,但想想两人求的确实也在情在理,他犹豫良久,最终还是答应了。然而他们并不是沈端的正牌子亲兵,哪怕远远能够看到戚继光,离着却很远,根本不到可以说话的地步,只能在那干着急。

    他们远远看到戚继光和沈端似乎说了什么,紧跟着,那位蓟镇总兵就和喜峰口参将一道,在众多亲兵的簇拥下往这边来。他们还没挤上前就被警戒的兵马给赶到了后面,又不敢随便大声呼喊,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行人从面前过去。就当钟南风和另两人满脸失望的时候,突然只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还以为你们也在那帮军中械斗的人里头,没想到这次倒聪明了。钟南风,你有长进啊”

    钟南风回头一看是汪孚林,和自己打过一场的沈有容也在,登时大喜。他顾不得这调侃,三下五除二将自己所知道的内情全都一股脑儿倒了出来,一旁另两个浙军老卒也在那一个劲帮腔。在他们的解说下,汪孚林和沈家叔侄很快明白了此番械斗的内因所在。这下子,曾经和钟南风交过手的沈有容登时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我和钟大叔打那一架的时候,一旁看热闹的那些人最初还在起哄打气,最后竟然在那骂你,原来是因为这个。”

    而沈懋学则是叹了一口气:“东南倭乱平定,之前福建就曾经出过军中将卒扰民的事情,后来遣散安置更是非常草率,以至于昔日勇士散落民间不复当年之勇不说,甚至还被人当成是惹是生非的害群之马,没想到就连到了北边之后,也依旧不消停说来说去,这次闹事,军中陋习固然可恨,但九边军纪积重难返,也可见一斑”

    汪孚林瞅了一眼钟南风和另两人,见他们对沈家叔侄的反应似乎不甚关心,三个人六双眼睛全都看着自己,早就听懂了刚刚那番弦外之音的他顿时有些无奈。怎么都当他是万能的他这次到蓟镇只是来见识一下戚继光这位一代名将的,其他的他管不了也没打算管,尤其是如今的问题症结,沈懋学都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戚继光恐怕都只能采取各打五十大板,然后和稀泥的方式,他能有什么办法

    戚继光是很难一碗水完全端平的,一方是跟随自己转战东南威名赫赫的浙军精锐,民间直呼戚家军而不名,另一方是蓟镇那些积重难返的老兵油子,但也在其指挥下,打败过那些野心勃勃的兀良哈人,战力颇为不凡,最好的结局当然是两边能够精诚合作,不分彼此,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地域分歧,戚继光总不可能把浙军全都给遣散回去,然后一心一意靠这些蓟镇兵马来打仗

    钟南风见汪孚林没做声,不禁有些焦急。可就在这时候,沈有容突然轻咦了一声:“叔父,汪公子,有些人朝我们围过来了”

    听到这话,原本聚在一块说话的众人环顾四周,果然就只见几十号人往自己这边围拢过来,后头更有人叫道:“弟兄们无辜要挨军棍,我们扣下这帮南人,然后去参将署门前请愿,请大帅出来主持公道,明辨是非,罢免了那个只会捧南人的沈端”

    见此情景,钟南风三人不假思索就要去拔刀,沈家叔侄和几个随从则谨慎一些,只是凝神戒备,汪孚林却在最初的惊愕过后,突然沉声喝道:“戚大帅都回来了,居然还有人想闹事要是不怕掉脑袋,又或者甘心情愿被朝廷通缉,跑到鞑子那儿去舔臭脚,那就尽管上来窝里斗”

    他这话用足中气,声若洪钟,一时间几十个围上前来的人全都听到了,立刻有人犹豫不决了起来。可紧跟着,就有人嚷嚷道:“别听这些南狗的”

    “呸,南人北人全都是我大明的子民,谁在背后挑唆别人嚷嚷什么南狗,有胆子滚出来说话,别在那藏头露尾”沈有容年轻气盛,不等那人说完就大叫道,“有本事撒在那些蒙古鞑子头上,冲着自己人下黑手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出来和我一对一,谁不敢谁就学狗叫”

    听到这话,再看到那原本气势汹汹的几十个人被自己和沈有容先后拿话一拦,不少人左顾右盼,显然有所分歧,汪孚林顿时笑出声来。这沈有容真是宣城沈氏书香门第的嫡系子弟可市井习气很重啊,实在有趣

    想归想,可此刻最重要的是平息事态。眼看这几十号人骑虎难下,他便笑吟吟地指着沈懋学说道:“这位沈先生乃是举人,声名连首辅大人都听说过的名士,戚大帅礼遇非常。至于我呢,是戚大帅好友的晚辈。你们既然要求公道,我二人可以去听你们说个够,如若真有道理,我们陪你们去参将署,保证你们可以见到戚大帅。如何,可否去你们的营房,你们的地盘,好好听你们叨叨”

    沈有容登时大吃一惊,可还不等他继续说什么,就被沈懋学一手拦住。这位被誉为宣城沈氏数代之中最杰出的子弟斜睨了汪孚林一眼,心想汪孚林不说自己是进士,只道是戚继光的后辈,而却特意点出他是举人,这其中用意他实在猜不明白,可不论如何,这确实是一个机会。于是,他从容自若地说道:“我和汪公子都是南人,你们有什么不满,我们尽可以听你们说个够。要去哪说,带路吧”

    趁着这功夫,汪孚林便低声对沈有容说:“回头告诉大帅,不用担心我二人安危。”

    直到汪孚林和沈有容上前去,那几十号人你眼看我眼,最终糊里糊涂簇拥了他们走人,沈有容还在那发愣。不用担心安危汪孚林怎么就那么有信心这也太大胆了,不行,他得赶紧去找戚大帅

    只有钟南风在两个浙军老卒的催促下,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简直是五味杂陈。这一幕和北新关之乱中汪孚林陪着凃渊一同来当说客,何其相似只不知道这次背后闹事的头头,会和他一般下场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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