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场秋雨一场凉，盛夏未过，已经有了丝丝凉意。 危琴亲自收拾了几床厚被，让司机给颜言送过去，半路被厉阳截了胡。 厉阳下班回家，看到家里的司机大包小包地往车上搬床上用品，便有心问了句。 “太太吩咐我给颜小姐送过去的。” “放我车上吧，我给送过去。” 司机一时迟疑地看着他，不知道这样合不合适。 厉阳补充道：“我正好有事要去找颜言，顺便给她带过去。” 所以颜言在半小时前，听危琴说让人给她送来了被子。 半小时后，怎么也没想到是厉阳送过来的。 厉阳两手提得满满登登，看她在门口发愣，自己推了门往里走，回头叫她：“楞着干什么？过来帮忙。” 厉阳帮她把被品收拾进她狭小的卧室里，本来就紧凑的屋子更加逼仄。 厉阳皱着眉头，问她：“你室友的男朋友还没搬走？” 颜言好奇：“你怎么知道？” 厉阳看着她，叹口气：“你态度不坚决，本来就不想得罪同事。” 颜言道：“已经好很多了，在我们的交涉下，他只是偶尔过来。” “这样也不行。”厉阳小声嗫嚅：“颜言，你真的不能搬到我的房子里去么？再怎么说，我现在……也算是你的哥哥，从一家人互相照顾的角度你也不该拒绝我把。” 颜言没什么精神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厉阳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颜言情绪上的一点小弯折。 在他说出一家人、哥哥之类的废话后，颜言是不是有点不高兴了？ 她为什么要不高兴？ 明明打开家门，看到是他过来，还傻愣愣地笑了。 厉阳的心如擂鼓一般猛烈敲击在耳旁，有个声音在鼓励他，在鞭策他勇往直前…… 或许，maybe，也许，有可能…… 花开堪折直须折…… 就算是再被拒绝一次，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男子汉大丈夫。更何况对象一直都是颜言啊！ 厉阳直勾勾地看着颜言，心里想着心事。 颜言有些赧然，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了？帅哥？回魂了？” 厉阳一个冲动，抓住了眼前这只莹白如玉的一直在若有似无勾着他的手，用力很大。 颜言一惊之下，脑子有些懵，随即感受到了疼痛。 她小声说：“厉阳，你轻点。” 颜言的手在用力往外挣脱，厉阳着急抓得更紧，他的脑子里烧成了一锅沸腾的浆糊，在事隔多年之后，在无比真实的当下，他和颜言难道真的就要成了么？ 可是颜言为什么皱着眉头，为什么要挣扎着离开他试探的碰触？ 厉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弯下身体，歪着脑袋凑近亲了颜言的嘴一下，这双唇形饱满、色彩明艳的嘴唇他觊觎多年，终于让他逮着机会一亲芳泽。 他一直大睁着双眼，仔细观察着颜言的表情，对方更多的是无措和茫然，并没有出现恶心反胃一类的神情。 厉阳遂稍稍放下一点心来，继续色鬼一样的行径，头微微靠近，亲一下再亲一下…… “啪！”力道不大、声音并不响亮的耳光声。 打人的和被打的都有些懵，颜言满脸通红，看着厉阳，眼神并不凶狠。 而被打的未免有些垂头丧气。 厉阳讷讷地放开颜言的手，低头道：“对不起。” 一句“没关系”就在嘴边，又被颜言咽了回去。 她刚刚也只是本能的反应，这个人不管不顾，一句招呼都不打，没有前言后语，凭借兽性一样地凑拢过来。 她心里大概是有着欢喜的，但也有恐惧和害怕，她说的话他听不到，如果她没有及时制止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她不能接受的事情发生。 颜言张了几次口，想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但终究没能成句。 主要是她把握不好这个分寸，这种事情——如果不是责难，那就是欢迎。她哪头都站不上去。 颜言眼睁睁地看着厉阳犹如斗败的狼犬一样灰溜溜地离开。 “唉，其实没关系。”她小声对着重新关上的房门说。 两天后，颜言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颜言，过来一起吃个饭吧？” “……游振？” 游振苦笑：“你还记得我声音呢。” 颜言没有多说别的，只是说：“谢谢你的邀请，我已经吃过饭了。” 游振沉吟半晌，道：“你还是过来吧，厉阳他喝醉了。” 颜言到的地方是一家提供简单餐饮的酒吧，黑雾还未侵袭天空，里面只有零零星星小猫两三只。一个驻场的女歌手在舞台中央，调试着琴弦，埋头哼唱着一首英文民谣。 厉阳果真喝醉了酒，俊脸连着脖子红了一片，额头冒着虚汗，他歪头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又睡不安稳，眉心攥得很紧。 颜言问守在一旁的游振：“他怎么喝成这样？” 游振淡淡道：“大概近几天心情不好吧。遇到一个难缠的客户，就多喝了点。这里是我朋友新开的店，你要吃点什么吗？这里甜品还不错。” 颜言道：“随便吧。” “那就来一块慕斯蛋糕配红茶吧，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颜言瞄了游振一眼，游振毫不避讳地看着她，颜言低头侧目，没说什么。 游振逼着老板拿了他珍藏的英国红茶斟好，配着造型精巧的心形蛋糕一起端过来，就看见颜言用手帕在擦厉阳额头的汗。 他的心猛沉了一下，把托盘放在桌子上，不由分说地接过颜言手里的帕巾：“我来吧，你吃点东西。” 颜言低头抿了一口茶，确实很香醇。 她问：“这要怎么办？我们一起把厉阳送回家？” 游振擦拭的手不停：“怎么你很急着走吗？” 颜言垂眸，不言语了。 游振看了她半天也等不到她抬起头来，或者说两句话，语气难免有一丝急躁：“颜言，你……” 他顿了顿，自己平复了情绪，又才说：“厉阳他没事，我们一起开公司，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不是他人事不省，就是我醉成烂泥。有一个人清醒就行。厉阳他最近情绪很低落。你们没什么吧？” 颜言摇头：“能有什么呢。他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游振低声喃喃：“他的事情你不清楚，我的事情你就更不关心是不是？” 颜言没有听清，疑惑地看着他，游振想了想，道：“厉阳说你不理他。” 颜言迟疑了一下，那天之后，厉阳也没再找过她，这算是她没有理他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理他，就像我当初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拒绝他。但是……如果你不能接受他，那么我呢，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吗？” 远处的女歌手开始爆发出高音，纯英文的歌声像热浪一样席卷着酒吧里每个人的耳膜。 颜言沉吟很久，才道：“游振，你知道我为什么。”她的语气有几分苍白和无奈。 游振摇头：“不，我不知道。” 颜言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平静而坚持：“你知道的。” 游振跟她对视了半晌，在这双黑色纯净的眸子里窥到了自己的一丝心虚，他略有些狼狈道：“不，徐杭杭她……说到底，我们都没有做错什么。我们只是没有做的更多，她如今不知道在哪里，或许也过的很好。如果你是因为这个理由，拒绝我的接近，我是不会接受的。” 颜言道：“即使没有这个理由，我们也不会在一起。” “我不相信！”游振抓着她的手，脸色微微扭曲，咬着牙道：“我已经忍耐太久了。如果是因为厉阳，我或许还可以退让，但现在……即使是有厉阳在，我也无法忍受了。” 颜言轻蔑地瞅他一眼：“你确定要调戏朋友妻，嗯？” 游振激动反驳道：“朋友妻？你确定你们在一起了？” 颜言颓败，道：“但厉阳心里是有我的，对吧？” 游振探究地看着她：“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抱歉我不会做些促成你们在一起的蠢事。不从中破坏已经是我的底线了。” 颜言嗤笑：“厉阳知道你这些想法吗？知道你这个好兄弟背地里是怎么挖他墙角的吗？” 游振坚定地看着她：“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叫醒厉阳，告诉他从高中到现在的一切。” 颜言退缩了，“没有必要。” 游振苦笑：“我多希望你给我这个破釜沉舟的机会。” 游振见颜言只喝茶，蛋糕一点没动。亲自动手帮她把蛋糕划成一块一块方便入口的大小，插上金属的小叉子递给她。 “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这些东西，现在怎么一点不碰？就是为了身材考虑，也完全不必如此。你已经够漂亮了，现在这样我都完全追不上，所以你还是多吃点吧。” 颜言听劝，捡起叉子吃了一小口，接着又连续吃了好几块。 蛋糕这种东西即是如此，你吃了一口就很难再用意志抗拒那浓郁的香甜美味，会忍不住继续。 颜言突然有一点明白自己几日来的心情——昏昏沉沉像飘着漫天柳絮——哪里已经开了口子，就再难坚持当初堆砌起来的城墙，壁垒轰然倒塌，只余硝烟弥漫。 游振仰脖子灌了一杯烈酒，红着眼睛看着颜言道：“颜言，其实我大概知道一点你为什么会拒绝厉阳。既然如此，何不我们两个在一起呢，我懂你的悔痛、负疚和自责，因为这些东西这些年来我比你体会更深！我们可以互相慰藉，可厉阳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 颜言喝茶的动作一滞，蛋糕的碎屑呛进了气管里，她咳得撕心裂肺的，游振赶忙来安慰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颜言冷冷地甩开他的手：“如果不是厉阳喜欢我，你大概也不会对我有兴趣。你是怕厉阳抢走了我还是怕我抢走了厉阳？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这到底值不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