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仍有介怀
门扉上的洞口并不算显眼,恰巧足以萧珏的双眸窥视。他先是示意着身旁的内监噤声,随即便转首向着小洞内望去。 首先映入他的眼帘的,乃是小小的身影。他的身躯微微的躬守着,随着袖口扬起的胳臂也尽是伤痕累累。 萧珏几分诧异,分明分钟之前,他听闻着的乃是孩童小跑着的欢悦声,可为何那孩子又一次的匍匐于地? “七皇子,您瞧您……这旧伤还未痊愈,怎能这般欢脱的跑着闹着呢?”一旁的乳娘几分担虑的问切道。 “夏儿就是太过心悦了,才这般的忘乎所以了呢!”男孩从着地上爬起,容颜上依旧附带着无邪天真的笑意。 “今日啊,虽是受了点轻伤,但总归还算值得的。您瞧我啊,既见着了爹爹,又将小木雕留给了爹爹,还能记着爹爹的容颜重新刻上新的木雕!这一失三得,夏儿还是颇为满意的。” 男孩的话语带着几分耿直的意味,萧珏想要笑出声来,却终究只得奉献出一挂在嘴边的尴尬。 他不能释怀男孩的生世之谜,也无法断定男孩这份浓腻的情怀可否是予错了人。 他若真的是他的子嗣,那么顾念着父子间的血脉相连他或许会啊存着几分真诚的相待于他。 然而,他不能轻易的确定,也不敢直面那个真相。他或许能够算是不够勇敢的人,当面对不敢确定的现实时,他只会选择逃避,抑或是偏执的自欺。 萧珏黯然神伤的沉溺于自身的思绪中,若不是双眸恰巧瞧见了那惊人的景象,他约莫也不会即刻清明神绪。 他望着眼前那犹使他心惊的一幕,随后仍由着潮涌而来的心酸将之拍打。 他从未想过,一个尚且达至五岁的孩童,竟真会存着那样一份厚重的深情? 震撼着他的双眸的画面,乃是随着男孩轻轻拉开床帘的一瞬,从而展现的。 那罗列了一排排,高矮大小皆不一致的木雕。那一个个类似于人形的木雕,却又不着面孔的木雕…… 暂且不论所雕刻的技术,同人相似与否?单单凭着那不尽其数的份量,便足以使得萧珏心悸良久。 “乳娘你看,这里有许多夏儿为着爹爹同娘亲所雕刻的木雕,只可惜都少了脸孔的映衬。”男孩的目光先是饱含遗憾的扫过那排排列列的物件,随即又变换神色促不及防的呵然一笑。 这一声入耳的笑声,打断了萧珏的神思,他再次将低垂的额首抬起,望向那声音的发源地。 只见着男孩双臂怀抱着许多的木雕,rou嘟嘟的小脸上更是满带笑颜。他咧着嘴,随后仰天高声道:“那夏儿今天就不睡了,夏儿想要把爹爹的颜容好生的雕刻于木上。” “这样的话,即使今后的日子恐难再见,夏儿也好有个念想。”男孩说的话语算是平常无奇,可却犹存着牵动人心的蛊惑力,门外的萧珏也并非心如磐石的人,见着这孩童这般懂事,他竟生了冲入内呵护一世的冲动想法。 “奴才,朕有一事难决,你能提上建议几许吗?”萧珏的步伐有着向前迈着的趋势,然则他却仍是克制了脚步。 他回首问起了身旁内监的建议,却见着内监哆哆嗦嗦迟迟不肯言上一句。 “罢了,指望你,恐也是朕想多了。今日,朕还是不凭着冲动的想法入内罢。”萧珏自语着,脑海中也于同时有了决断。 他想着自身即将离于此地,便将最后的一眼视线重新的投向了屋内。 以着稚嫩幼滑的小手,吃力的持着锐利的刀具。他的手不似他其余的皇子细腻,伴随着那双小手的,乃是层层叠叠的茧皮,以及着深深浅浅的刮痕…… 这,不过是一五岁的孩童啊,为何他能够有着这般细腻的心思?萧珏的心中再次因着这双闯入他心中的小手而生了波澜。 恍惚间,他想起了自己的其余子嗣,竟觉得都不若他这般体己贴心。 那些孩子都是因着金汤玉勺,高床软枕所宠坏,他们向来不会贴心的问候他,更别提这般的为着他而费心制作心意之礼。 这般的想着,萧珏忽生了一个大胆莽撞的想法。他想着不顾忌那孩子的身份疑云,只将他作为自己的爱子待之,然而此等想法一出,便于倾刻间被扼杀于心口。 “你们知道吗,今日七皇子又自讨没趣的去寻了陛下呢~呵呵呵,他啊可真蠢,也不看看自己是何等身份。不过啊,就是一红杏女子,同着他人所出的孽障,呵呵。”
远方传来了细碎的声音,可字字眼眼皆不着遗漏的闯入了萧珏的耳畔。 对啊,他作为君主怎能凭借着一念之间的想法处事呢?这皇家血脉,向来是一极为看重的事。 他若直接将这孩子认亲生的子嗣,而不去查证,那么日后时间久了,情意深了,他便更不会在意这一层不清不明的身份血缘谜题。 “好了,看来朕今日的真的是几分糊涂了,走,这便重回寝殿罢。”萧珏沉了沉深瞳,终还是没有迈进那间屋内。 “陛下,今日不见见那位宫婢了吗?”内监见着他的主子定守在原地,并没有迈步的意味,便又警惕性的重问了故题。 “不见了,但你寻个时机将她派遣了其他的事物罢,毕竟,朕原先令着她做的事,她并未恪尽其则。”萧珏的目光再次没了温度,此刻的他已然重回了王者的那份果决。 “嗻。”内监磕首,随后请示般的望向他的圣上。 “对了,方才朕听闻了声音的宫婢,你也速速将她们寻出!即便真的并非朕所处,朕也决不允许这等卑贱的宫婢乱嚼舌根!” 萧珏吼出此话时,并未将声线控制,然而屋内的二人应当是各有所思,竟丝毫没有觉察到屋外的他人来访。 “额,老奴知道了,但若寻得了那几名嚼着舌根的婢女,陛下备着如何例行处置?”内监问着,手也牵引着他的圣上向着寝殿的方向行去。 “这还来问朕?你入宫的年月也有数十载了罢,宫规条列都没给朕背的滥熟?”萧珏一边几分训斥意味的说着,一边则迈开了步子,渐渐的撤离了这个令其心乱非非的地界。 “老奴糊涂了,这于背后议论皇子抑或是妃嫔或是宫中秘闻,皆是以着斩其舌根的法子惩戒的。”内监的眼珠扭转着,总算是记起了这条列,他话语徐徐的道着,他的陛下却只是轻点了点首。 以着他对于人心圣意的体察,他可得出一个结论,今日他的陛下定是因着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而乱了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