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四面楚歌
会场当场静谧，四面八方都将目光看向了苏涟卿，似是都在提着兴致看她出丑。 当下，伴在二人身后的侍卫就黑了脸，连白凝都想急着为自家小姐出头，这些人太不识好歹了，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他们小姐身上，真是不知所谓！ 风澈捂住白凝急于开口的嘴巴，不止他，连一向照顾苏涟卿的风蓝此时也没有开口，他们确实有一些兴致在里面，若换了往常，自家主子铁定会一怒之下拔剑过去砍了那些人，虽然他们平时照看苏涟卿，早已知晓了她不骄不躁的气性，可是，如今机会难得，他们也想看看，这个名头上的摄政王妃是否有这个资格伴在主子身旁。 轩辕苍漠俯下身，在她耳畔呢喃了一句，却见她惊了一阵慌忙抓住了他的手，连连摇头，眼神坚定，淡而深沉却又透着几丝明悟，她要自己去反击，一切靠着轩辕苍漠庇佑是可以渡过眼前难关，但是一昧的倚仗他，只会令她失去人心。 不少人是在幸灾乐祸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宁歆柔和柳步泙也站着看好戏，还有分明不认识她的人，亦是如此。 人站在高处，就要做好被人眼红嫉妒的觉悟，休想别人会不求回报地帮你，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面，施舍一粥一饭，也会变成致命的存在。 转头看向会场众人，杏眼瞟过方才说话的几位大臣，蓦地唇角扯开了一道绝美清丽的弧度，美人一笑顾倾城，再笑顾倾国，刹那间引了不少人震撼。 “大人说的极是，本宫没什么本事，平白无故被惯了个才女的名头，虽然对本宫清誉有损，却也没有深究的打算，到底是大家伙儿在奉承着本宫，即使为自己好，自然，也没有想要为自己开解……”说着，厉目扫向一开始说话的王大人，语气陡然转冷，“可是有人分明不知，却还要口是心非地说着那些自以为正确的流言来为难本宫，如果本宫不做些什么，作为出使大臣的妻子，实在是有违背自己身份。” 苏涟卿连王妃自称也搬了出来，看样子，是真的要为自己搏上一搏了。 一句话说到最后，那王大人硬着头皮干笑几声，再次站了起来，“王妃的意思，是要为大家伙献上一曲？” “王大人这话可不太妥当啊。”沉寂的容华生骤然开口，清眸凛凛，带着一丝愠怒，和不明所以的情愫，“这位乃是昭阳摄政王妃，身份摆在那里可不容许外人说三道四的，你这话说的过了些，献上一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作坊来的下三流卖艺不卖身的歌妓……” 容华生忽然帮腔着实让不少人讶异不已，虽然轩辕苍漠自第一眼看去，就不喜欢这个人，但是他却在为自己的娇妻说话，不由得怒了，连他都感觉出他们的针锋相对，刹那间，‘碰——’地重重将酒杯砸在了桌上，狭长的眸子眯起，带着一丝警告，直直射向那位言语不适的王大人。 接收到他的意思，王大人后脊背一凉，浑身抖了起来，冷汗淋漓，“容公子可不要污蔑老夫，老夫只是对事不对人，既然王妃自认为该献上一曲，那此曲必定要容公子把关的，不然失了这才女的名头，对于摄政王大人而言，实乃是一种欺骗！” “王大人，你是年纪大了，耳力下降了，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本宫何时说过自认为该献上一曲了？”苏涟卿冷笑，星眸波光涌动，暗流攒攒，一个字比一个字冷。 “这……” “还有，王大人，你觉得本宫和不知名作坊里下三流的歌妓没什么区别是吗？还是说你觉得本宫就是那里出生的人？如若如此，那么本宫的娘亲，爹爹，外公，乃至本宫表亲，均是作坊里的伙计恩客？” 苏涟卿轻哼一声，看向王大人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然铁青了，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但是苏涟卿的身世背景也是清楚的，父亲苏海棠乃是开国元勋苏公的后代，享受爵位，而苏海棠本身也是驰骋疆场数十年的有功之臣，母亲是昭阳柳相爷的嫡亲女儿，也是他们翡阳相爷柳步泙的姑母，而且祖母还是一品诰命夫人，柳家、苏家两门雄厚的背景加起来，说是可以威胁到帝位也是不为过的，出生在这样的家族之下，却被他说成了…… 王大人明显感受到了柳步泙略显阴沉的气场，当下一个哆嗦腿脚霎时间站不稳。 “好了，我苏涟卿也并非是个靠着父母，祖父祖母百无一用的弱女子，既然你不信本宫，好，本宫自认为琴棋书画不甚精通，学海无涯，又岂是有全部精通之人，在座的都是文人雅士，相信，你们自然明白学问这一道理，至于才女这一名头，本宫虚活了十七载，还是第一次听闻有这个名头缠身，当真是白活了十七年。” 苏涟卿话锋一转，开始走起了八卦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苏涟卿虽诗书不精，文武不通，音律不闻，但是她秦语意会，翡阳第一才女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 想到这里，她倾国倾城的脸笑的更加灿烂了，满脸都是信心，王大人冷不丁一抖，浑身无力跌落在了席子上，似是一下子被人抽干了力气。 轩辕苍漠抿唇看着身旁的娇妻，第一次看到她收敛起小白兔般无害的性子，穿上了浑身带刺儿的刺猬衣，仿佛一动她，便会被扎的鲜血淋漓，这样的苏涟卿，明艳的让他移不开眼，这样的苏涟卿，才是他轩辕苍漠的妻子。 就连身后的风澈风蓝，亦是被这一腔话语，说的热血沸腾！暗处的风逆已然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徐徐起身，冲着容华生行了一礼“听闻容公子音律乃是一绝，涟卿有幸听闻公子的琴音，顿觉心思清明，豁然开朗，也不枉涟卿千里迢迢来此一遭，据说公子五年前一曲‘流觞’引得不少文人雅士趋之若鹜，却无一人弹奏出曲中包含的真意，涟卿不才，恰好懂得一些弹奏方法，否有幸能和容公子合奏一曲？” “流觞？” 众人一听，顿时惊了，继而纷纷看向大殿中那抹殷红的绮丽身姿，苏涟卿不愧为轩辕苍漠的王妃，胆子真是大的很，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她才女，也是给她面子，竟然还顺着杆子往上爬，选什么不好，偏偏是‘流觞’！ ‘流觞’是容华生成名曲，至今未有一人能超越他，在场文人众多，自然知晓其中的玄妙之处，‘流觞’极难驾驭是因为它曲中包含的琴意和作曲人的心情，众人并未参透，也不知作曲者容华生，是带着什么感情和抱负去写，去弹奏的。 ‘流觞’，‘流觞’，一曲成殇，大多数人认为此曲必是带着哀愁万丈的心情下描述的，其实不然。 容华生错愕的目光亦是众人所不解，‘流觞’二字为何而来，只有容华生一人清楚，苏涟卿明丽的双眸清淡冷静，一点没有冲动，容华生缓缓闭合了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微微叹了口气，眼中nongnong的尽是化不开的哀伤。 似是这曲过于情绪化，以至于每弹奏一曲，容华生便要闭关三月方可走出那段不由自己的心情，久而久之，山庄的人便不让他再碰了，他也封琴不再弹奏，这是翡阳众所周知的事情。 在场不少人一听苏涟卿的要求，不由得纷纷轻嗤，似是在等待着她的笑话，可是事情往往不如人意，容华生什么态度也是众人所不知的。 “也罢，王妃雅兴，在下不敢不接受，‘流觞’一曲，我执长萧，你弹古琴如何？” 容华生竟然应下了！！ 此话一出，在座哗然，连他四个弟子也相继脸色大变，纷纷怒目而视苏涟卿。 “师傅，你不可以……”文萱公主急忙大喊，三个皇子也竭力劝阻。 容华生冲着他们温和一笑，“即是自己创作出的曲子，没道理不去碰它的，为师自己种下的根，原就是要为师自己去解决，就算是玲珑棋局，在破译期间，也会和破译人对弈，这是不可避免的，我躲了这么多年，也够了。” 此曲不单单只是一首无人弹奏出韵味的曲子，更是包含了容华生的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情愫。 “即是如此，那便谢过了。”苏涟卿感激地点了点头。 从头到尾，皇甫帝挚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那越发黑沉的脸倒是不难看出，此事着实令之摸不着头脑，难不成苏涟卿果真是精通音律之人？ “文萱，既然是容公子和王妃的合奏，不可无琴，你那把暂且先借由王妃一弹。”皇甫帝挚适时开口，眼中带着不容拒绝的风暴。 “父皇——”看着皇甫帝挚凛冽的眸子瞪向她，原本就不甚开心的文萱公主在容华生的示意下，皇甫帝挚的警告下，不情不愿地将自己的爱琴给贡献了出来。 “卿儿……”轩辕苍漠拉住了她莹白光滑的小手，眼中满满都是信任，“我信你！” 一句我信你，如一颗定心丸，将苏涟卿狂跳不止的心安抚了下来，冲着他明媚地回以一笑，“王爷可不要忘了之前说过的话。” 轩辕苍漠唇角一扬，煞有其事地说道：“未敢忘记。” 二人不知说着什么，身后的白凝三人给听得懵了。 大殿清空了，皇子公主下去了，留下苏涟卿和容华生二人，落座在中央。 ‘叮，叮——’略微调试了一番，那纯粹的没有一丝杂音的音色令苏涟卿两眼一亮，不禁啧啧称奇，不愧是皇家的御用琴，此琴果真稀有，光是音色便是世间罕有，琴架乃是千年沉香木所制，带着一阵清新怡然的香气，让人心情愉悦，雕刻的花式看起来，也是自天下第一巧匠之手，其雕刻的深度和本领，现下怕是已无人流传了。 二人对视一眼，开始弹响这曲旷世琴曲。 从第一个音调开始，容华生的四个徒弟便傻了眼了，在场不乏略懂音律之人亦是无比惊艳，这个苏涟卿，到底是要让他们惊艳多少次才甘心！！！ 文萱公主当下便黑了脸，看到容华生略微错愕的目光盯着苏涟卿看，心中不甚滋味。 ‘流觞’不愧是当世名曲，能弹奏出它本意的唯有容华生一人，后来断断续续有人前来挑战，也只能弹奏出表面的哀伤，却未有一人能通晓他的内心，据说，能完整弹奏出‘流觞’之人，便可以知晓容华生这一生的想法和情愫，以及对于未来的抱负，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最踌躇满志的便是，当你回过神来时，想着以前做过的一切，想过的一切事情，爱上的女人，不禁激动不已，对于未来，更加是汹涌澎湃。 苏涟卿弹着弹着，渐渐迷失了自己，不由得，将自己所有的心事全部抒发了出来，借由琴声，传递到了容华生那边，而容华生亦是如此。 这便是‘流觞’的可怕之处，弹奏之人会互相传递心意和秘密，这是一个无法隐藏的曲子，不过这也仅仅对于弹奏者罢了。 翩翩袅袅，却又悠扬万分，再到哀愁满志，体现了他过去的未知的生活，还有渐渐昂扬的情谊和那份深沉的心情，逐一传递到了苏涟卿意识里面，当她意识到的时候，曲子已经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一曲终了，大殿中众人各个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向殿中合奏的二人，此契合度，不过满分，也有九成九，对于音律狂魔而言，这样的情况，只会出现在恋人之间，而‘流觞’这一曲，竟然能强行将人的心志传递，实在是可怕。 文萱公主听着这曲子，已经呆了。 不光是她，就连轩辕苍漠也抿紧了唇，没有说任何话语，只是脸色有些微的阴沉。 先前嘲讽苏涟卿的几个大臣面色惨白，跌落在地上，没有了一丝的血色。 “是你吗？”容华生激动地站了起来，径直朝苏涟卿走去，清润温和的双目满满都是哀伤，还有不知名的激动，“你还活着……” 看着他激动的忘乎所以，苏涟卿眼角不经意间滑下了一滴泪，方才的曲子中，她的脑海里回忆出了和容华生在一起时的场景，心中更添几分难过和愧疚，内心抽痛不已，前世，因为自己的不懂事，无视了容华生的情深一片，执意嫁给了柳步泙，随后更是将他的感情摧毁的彻彻底底，直到死后才发现，原来她对于他是有情的，只是情分未深，就已然逝去，注定了这一世的有缘无分。 原本已经决定忘记她的容华生，却又在这时残忍地告知心上人其实还活着的事实，好不容易掐灭的心念再度熊熊燃烧，可是此时的她，却又爱上了轩辕苍漠……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苏涟卿还是秦语意，注定，负了他——容华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