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 皇甫悠然的心病（二）
“这是……心意酒？陛下让你端此酒给那两个新来的妃子喝？”惠妃瞪大眼，满是难以置信，要知道，多少人提到心意酒三个字就被赐死，更别说陛下拿出来给别人喝了。 这两名女子究竟是何来头，连陛下都对她们宠爱有加！ 小栗子端着托盘，将惠妃和宁妃二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微微弯着腰，“陛下的意思，咱们做奴才，不好多问，不过有一件事，惠妃娘娘您说错了。” “什么错了，你倒是说给我听听。”惠妃简直不敢置信，区区一个御前太监竟然敢给她摆谱！ 连奴才都爬到她们做娘娘的身上去了。 这还了得！ 小栗子笑了笑，一双伶俐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那两名女子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惠妃娘娘，您莫要将她们当做这宫里的娘娘，若是被陛下听到了，这脑袋，是不必要了……” 二人一听，脸色顿变，随即狂喜起来，紧接着又愁苦万千。 一来是听小栗子说那两名新来的深受陛下尊重，若她们说错一个字，肯定是妖掉脑袋的，随后又觉得欣喜，她们竟不是陛下的妃子，最后又思绪万千起来，不是妃子，却如此重视，那身份背景…… “奴才是没见过两位姑娘，不过义父却是熟悉的，他在宫里御前当值几十年了，辅佐过两代帝王，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奴才只听义父提及昭阳……王妃之类的。”小栗子噙着笑，直起了身，转念道：“奴才还有事，便告退了，若是陛下和贵人们等急了，奴才少不得有一顿毒打。” 小栗子走了，惠妃和宁妃一时间还未回过神来。 不是翡阳人，是昭阳的？ 还是王妃？ 昭阳王妃不多，一只手便能数过来，可是有如此容貌的，却只有一人，那便是荣宠满贯的昭阳第一美女，摄政王妃苏涟卿。 “莫不是……”宁妃露着惊骇的目光看向惠妃。 惠妃在宁妃眼底也看到了相似的神色，想来，二人想一块儿去了。 昭阳的摄政王妃为何要来找寻他们的陛下，看陛下这姿态，分明是对她们异常热情和尊重。 御书房里，苏涟卿品着皇甫悠然亲自倒的心意酒，鼻翼间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芍药花的味道，秦语意最喜欢的花朵便是芍药了。 此酒，想来，必定是以芍药为原材料酿造而成。 苏涟卿想到这件事，心情越发沉重起来，对自己此行的目的，更加难以启齿。 “好喝吗？”皇甫悠然满脸希冀的问。 苏涟卿放下杯盏，微微点了点头，做了中肯的评断，“清香扑鼻，没有烈酒的辣性，合起来极其爽口。” 皇甫悠然一听，四十已经过半的他，原本正是壮年之时，此刻却因为苏涟卿的评断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 “这酒是以芍药花酿造的，朕亲自酿造的，为的就是纪念一位故人……”他的眼火辣辣的凝视苏涟卿，这样的眼神，十分赤果果，让苏涟卿好一阵不习惯。 “是吗？陛下，即是故人，便是不再了，何必再为以前的事情烦心呢，不如将眼睛放眼现在，听说，你有三个十分聪慧的儿子，恭喜你。”苏涟卿双眸清澈，她隐隐已经感觉出皇甫悠然似乎已经认出了她。 皇甫悠然俊脸一怔，随即尴尬的低下头，“谢谢……” “陛下，故人已逝，放眼现在才是正确的选择，相信如果你故人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也是希望你能好好地……而不是任性的怀念以前，时光荏苒，过去不再，如今的你，有妻有子，有万千江山百姓，这，才是你应该在乎的。” 她的话如一柄利刃直刺皇甫悠然的胸口，满眼复杂的抬起头，眼眸里映入苏涟卿依旧澄澈的眼睛，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双拳“霍”的捏紧，她怎么能够如此残忍！ 他还什么话都没说，酒已经被对方猜了个清清楚楚，好像自己那颗满是伤痕的心，赤果果的暴露在她眼前。 此刻，他是痛恨的，也是难过的。 “如果不争取争取，如何知道过去的无法再回来，摄政王妃，您不能以偏概全！”皇甫悠然心存侥幸，如鹰隼般的眸子睨着苏涟卿，心情沉重。 而她却莞尔一笑，“你心里的人想必正是这么想的，你又如何能够否认呢。” “苏涟卿！”皇甫悠然怒喝，高大俊美的身子猛地站了起来，御书房里，除了苏涟卿和无忧，便只剩下皇甫悠然了，内侍和宫女全部退了出去。 他愤怒的眼睛里盛着幽怨之色，似怒似不甘，“或者，我该叫你秦语意。”皇甫悠然自称都把朕字变成了我，可见他对苏涟卿的尊重。 他的话，是肯定句。 苏涟卿心一跳，眼神一暗，垂首，他果然是知道了…… “虽然我并不觉得鬼神之说真实存在，可我不得不信，它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不过我还是很开心，语意你能够活着……”皇甫悠然颓废的坐了下来，神色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当年，悠然哥哥悉心守护的小meimei长大了，出落的亭亭玉立，貌美如花，原本，我是想同姑姑提亲的，只可惜姑姑拒绝了我，姑姑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姑姑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同她一般惶惶不可终日的活着，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苏涟卿明白，长公主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女儿秦语意，纵使秦语意的父亲怎么负了她，给她难堪，给她仇恨，甚至出卖了她，可长公主对秦语意的疼爱却是刻入骨髓的。 在外人眼中，秦语意的父亲和长公主琴瑟和鸣，是非常般配的一对，可其中的意思只有当事人才能够明白。 皇甫悠然自然也是知道的一个。 因为是长公主亲口告诉他的，当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秦语意的生父身份有些敏感，当初和长公主相恋，本就是利用长公主让他和他的族人得以解脱，只可惜，他算错了长公主的狠，也算错了长公主对他的爱，最终唯有悲剧收场。 这是不可言传的秘辛。 秦语意的生父是翡阳开国皇帝的后代，只是后来出了昏庸的帝王，信小人，远忠臣，对待百姓各种苛捐杂税，弄的民不聊生，整个翡阳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乌烟瘴气，最后皇甫氏爬上位，成功驱逐了秦氏一族，自立为王，废除了以前的旧制，税收只收合法的一部分，后来添加上去的尽数抹除，百姓们有了出头之日，都是因为皇甫氏先祖的雷厉风行，也因此深受百姓爱戴。 皇甫氏一族和秦氏一族有着血海深仇，秦语意身份尴尬，若非当初她以死相逼，他的皇兄还会把秦语意也给杀了。 好在驸马死的时候秦语意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儿，对此事根本不知情，所谓不知者无罪，皇甫帝挚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索性卖了长公主一个人情。 长公主因为自身的经历，特别看重女儿以后的丈夫人选，他可以没有荣华富贵，可以没有权利天下，但他必须爱秦语意。 而皇甫悠然犯了个禁忌，因为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也因为皇甫帝挚的强烈不同意，这才逐渐将心里的爱深藏于心底。 看着她和心爱的男子相知相爱相守，甚至成亲生子，这样的平静生活，让秦语意格外的幸福，他当真以为这是秦语意一直需要的幸福生活。 只是没想到，一次外出任务，那个男人竟然陷害长公主，亲自杀了他们的女儿，更是把秦语意活活给气死。 皇甫悠然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仿佛觉得整个天都要塌了。 茫然的看着被查封的长公主府，心里不断延伸出仇恨的火花，势必要把那个男人绳之以法。 谁知道这个时候皇甫帝挚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还是其他，竟对他百般器重，让他没有机会下手。 等了这么多年，盘算这么多年，终于将他拉下台，心里却越发空虚起来。 后宫佳丽三千，却无人能够抚平他心里的创伤。 秦语意是他此生挥之不去的执念。 犹如容华生，为她甘愿被外界传颂是秦语意的入幕之宾。 终于有那么一天，他忽然发现心里的执念竟然一点一滴的崩塌，叶蓁蓁的强势侵入让他一时间没有任何准备，三个儿子呱呱落地了，他的心也一点一点被塞满。 正当他快要将过去埋葬之时，上天又给他开了一个玩笑，执念里的那个身影竟然越来越明显，最后变成了苏涟卿的模样。 那个时候才恍然大悟。 原来秦语意并没有消失，而是以另外一身份活了下来。 虽然这种事情听起来荒谬之极，却给了他一种动力和鼓舞，他开始调查苏涟卿的一切，期待她的到来，甚至有关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想知道的一清二楚，魔怔一样的希望苏涟卿能够在他身边，即便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 兴许，这边是他心里那处最为脆弱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