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夜色蒙蒙
这磨人的差事素来是派给最下等的宫女的，如今自然落在了初来乍到的杜娇身上。 点蜡烛的灯笼，蜡烛不能长了，长了容易烧到灯笼，太短了也不行容易灭，是以，点的时候便要心中有数，估摸着蜡烛燃得差不多了便要去换上新的；而燃桐油的石灯，添的油也不能多不能少，只能时刻注意着去加。 这灯若是没到时辰便灭了，或是出了什么其他状况，都是要挨罚的，必须时时小心。 经常点灯的有了经验倒好说，能估摸着时间打会盹，但新人头一回做这个，一晚上不敢合眼都是轻的，提心吊胆来来回回地跑才是最难受的。 拿这差事给新人下马威，是最合适不过了。 霞云殿虽大，却只有主位住了高芷君高夫人，两旁配殿都是空置的不需添灯，石灯也只需将主殿四方的通道，花园的夹道，以及殿后通往宫人舍的甬道旁的点了，便算完事了。 说得虽简单，点下来也不下百八十盏，一圈点完，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杜娇有过目不忘的记性，看了一圈下来，多少能算到大概一次要加多少灯油多久加一次，多长的蜡烛多久换一次，是以，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甚至还能得闲歇歇。 但这会儿还不到就寝的时候，明处暗处都有人看着，她便也只能顺了那些人的意，装出匆忙慌乱的样子，拎着油壶四处奔走。 她是打定了注意要往高芷君身边靠，自然不会甘于做个最下等的粗使宫女，但机会多的是，她也不需急着早早出头。且这段时间，她宫里宫外听得见得也不少了，几番揣摩，隐隐看出了些逼宫的迹象，自是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谁知道高芷君身边不会有探子呢？毕竟，高芷君是黎郡郡王的亲meimei，逼宫时拿她做人质要挟，也能添几分胜算。<> 而至于她自己，若身份暴露，更是给对方添了一层筹码。 倒不是她自大，而是当年黎国之事，让世人皆知她是百里栩活命的关键。她也记得百里栩曾说过，周国国内这些年，因百里桓多在外征战，他也因身体之故并未总览朝政，让朝中那些有异心之人蠢蠢欲动。若不是百里桓手握兵权，让那些人有心没胆，只怕朝中早就该乱了。 这也是她到了周国反而越发小心谨慎的缘故。 好不容易熬到亥时，熄灯就寝了，杜娇终于松了口气，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整座霞云殿除了如她这般值夜的再没人走动了，她才揉着酸胀不已的手臂，寻了廊下一处避风的地方，团着身子闭了眼。 如今已是十月深秋，马上就十一月入冬了，蛇虫鼠蚁少了，却也不很冷，穿足了衣服，屋外待着也能挨得住。 惦记着点灯，杜娇不敢睡得实，耳朵里时刻注意着远处的更鼓声。 “当当当”，更鼓声再次响起，她立马从半梦半醒中转醒了过来。 三更了，可以添灯油了，殿前有几盏灯笼的蜡烛也该换了。 杜娇打了个哈欠，揉着眼起身，先去殿前将蜡烛换了，才回来拎起油壶下了宫阶往道上走去。 今儿正巧是十五，漫天星辰闪烁，滚圆明亮的明月和细细一弯暗月在深色天幕中遥遥相对。月色下的宫殿似是笼罩着一层轻纱，有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不似白日里看着那么贵气得让人觉得压抑。 走在园子的小道上，被重重花木拱卫，微风中带着树叶和泥土混合的味道，还有一丝丝隐约的花香。<> 杜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满身困顿和疲倦都去了大半。 她留的时间足够富余，并不着急，一路走走停停散步似的，时不时还驻足赏赏景，抬头看看星空。 通往宫人舍的甬道，东西各有一小段通往两旁配殿，尽头连着配殿后的宫墙上开的一道夹门，与配殿的正殿只有一墙之隔。 石灯点到这里，便算是一圈都点完了。 杜娇放下油壶甩了甩手，又扭了扭脖子，不经意间，视线扫过漆黑一片的配殿屋顶，一种莫名的异样感猛地从心里升起。 她反射性地又扭头看了回去，只见群星闪烁的深蓝黑色天幕映衬下，黝黑的宫殿如一只匍匐沉睡的巨兽，但那平滑的背脊上，悄悄地鼓出了一小块。 那一块实则很是不起眼，夜色朦胧下，寻常人别说扫一眼过去，便是仔细去看，只怕也是模模糊糊辨不清楚的。 但配殿本就离得不算远，杜娇这辈子视力保护得很不错，更是有过目不忘和恐怖的比较辨别能力，使得那一块落在她眼里就像是长了个瘤子似的，显眼得不行，甚至她定睛多看了两眼，便隐约分辨出，那应该是个趴在屋脊上试图翻过去的人形，露出来的一块正是半趴半撑在屋脊上的手臂和肩膀，和微微向一边侧开的脑袋。 大半夜的爬人屋顶的肯定不是好人！ 杜娇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下意识的念头，还来不及深想，敏锐的直觉便让她全身寒毛瞬间立了起来，生出一种危险至极的感觉。 与此同时，她正盯着看的那个人影，挪动了一个以常人不可察觉，但她却能看得分明的细微角度，就像是—— 他微微地测过了头，朝她看了过来！ 杜娇浑身不受控制地猛然一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当啷”一声脆响，是她的脚跟踢到了油壶，油壶又撞上石灯的声音。 她身子一僵，后背顿时冒出一层冷汗。 这动静一出，哪怕之前的感觉是她自己吓自己的错觉，这下子是铁定要被对方察觉到的。 黑暗中，除了那道人影，杜娇什么都看不见，更别提对方的表情眼神，可她自己，此刻正站在一盏半人高的石灯旁，灯火将她整个人照得清清楚楚。 绝对不能让对方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他！ 念头闪过，杜娇不掩脸上愕然的表情，顺势低头扭身，就像是被突然而来的声音吓到一样，从面对宫殿变成了背对。 接着她拍了拍胸口，上前一步弯腰提起了油壶。 Ps:书友们，我是曦景，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