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怨气
“你放开我！”季雪如也生气了。但她不需要更多的怒气，只一双冷冰冰的眼神，便足以戳中他的要害。他的心口一缩，却不能放手：“跟我回家！”他重复着之前的话，却少了许多命令的成分，夹带了几丝祈求。季雪如听出来了，却不愿在意。 “放开！”这一次，连音调都冰冷了。他像是受不住这般的痛，抓着她的大掌一时间松了，她便用力将他推开了老远。然后，她转身快步走到穆知宇身边，“知宇，你没事吧？”见他要爬起来，她赶紧伸手去扶，却见他的唇角竟淌出了暗红色的鲜血。 天知道，黎乔烨刚才那一拳，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流血了！”季雪如皱眉，赶紧从餐桌上扯了纸巾过来，帮他将唇角的血迹擦去了。穆知宇冲她微微一笑：“没关系！”季雪如摇头，距离这么近，她看得清楚：“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不然肿得太厉害，就难消了。”她的焦急虽然不假，但并非只对穆知宇一个人。扪心自问，今天若是换做任何其他人，被黎乔烨这样揍了一拳，她都不可能担心的！ 偏偏，穆知宇却突然抓过了她的手：“早知道能被你这样关心，我一定多让自己受伤！” 她被这勐然的动作给吓住了，一时间无法辩清他是否在开玩笑。但她只能当做他是开玩笑，“你……别开玩笑了，我陪你去医院吧！”话说间，突觉余光里有人影闪动。是黎乔烨慢慢的走上前来了，一步一步，他唇边的笑意愈发冷冽。当他终于顿住脚步，她立即感觉到了他浑身散发的怒气。 “你不要乱来！”她出声警告。 他似并未听见，冰冷的眸光只盯着穆知宇：“你伤得很重吗？需要去医院吗？”这毫无温度的问候，不仅凉透了人心，更让人莫名恐惧。像是若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便会立即蒸发在这人世间般。认识他这么久，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无情和恐怖的模样，浑身都不由地一颤。 穆知宇清晰的感受到了她的颤抖，难免心疼，立即道：“黎乔烨，你伤不了我！但如果你伤害了雪如，我一定跟你没完！”闻言，黎乔烨眯起双眼，忽然又笑了。他的笑声讥讽且深冷，瞅着穆知宇的目光像是瞅着一只小丑。“你跟我没完？”他轻哼：“你也配？”说着，他倏地出手，大掌紧紧的揪住了他的衣领。他既然如此，穆知宇亦毫不示弱，也出其不意的抬手，揪住了他的衣领。 刚才两人争抢的季雪如，一时间倒被晾在了一旁。 “我怎么不配？”穆知宇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你确定雪如真的属于你？你拥有的，不过是她这个人罢了，而且……”这最后几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也只是--暂时的--拥有！”他完全懂得如何激起黎乔烨的怒气，但代价就是衣领被对方的大掌绞得狠紧，几乎透不过起来。 “黎乔烨，你疯了！”季雪如急得跳脚：“你快放开他，你快……”或许是她的声音给了他力量，穆知宇在愈发稀疏的空气里反而生出一股力气，竟也用双手绞住了黎乔烨的衣领。 这意思很明显了，无论哪一方不松手，对方也不会放开！ “你们俩都疯了！”季雪如是拉也拉不开，推也推不动，一时间急怒攻心，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索性一跺脚，“你们俩自己疯吧，我管不了了！”说完，便转身要离开。 见状，两人几乎是同时松开了手。只是穆知宇距离她较近，一把便将她拉住了，“雪如，你别生气！”他知道自己刚才过分了，不由地也有些着急，说出来的话便没再多加思量了：“雪如，我知道你根本一点都不开心！你别怕，从现在开始，我要跟黎乔烨公平竞争，我要你来我的身边，我要好好照顾你！” 季雪如一愣，没想到他竟就这样说出来了！可是，她却还没有做好拒绝他的准备，准确来说，她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说，才能不让两人之间的关系陷入尴尬！ 不只是她，一旁的黎乔烨闻言，也有些呆住了。他一直认为穆知宇对她只停留在妄想的阶段，此刻瞧见对方眼中强烈的占有欲，他陡然明白，自己是拥有了一个多么强劲的对手！ 是啊，从各方面来说，穆知宇都和他不相上下。而且，相较于他来说，穆知宇在她记忆里留下的，只有温暖，而不是痕迹清晰的伤害！慌乱顿时将他的唿吸绞乱，他无法思考更多，他只能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而他的语言，亦贫乏得只剩三个字：“跟我走！” “黎乔烨，你放开她！”穆知宇低吼，“你不能强迫雪如做任何事情！如果你还算是个男人，就让雪如自己选择，要不要跟你走！”闻言，黎乔烨心口一窒，几乎无法唿吸。他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凭的是……若要雪如自己选择，便根本不会跟他走吗？ 其实，其实他都知道，如果不是知道，他怎么会用冷萧然来逼她在婚书上签字？！ 然而，即便他用尽各种各样的手段，得到的，仍只是一个“丈夫”的空名吗？不，他不甘心，决不甘心！“穆知宇，你给我闭嘴！”他冷睨了他一眼，“我是她的丈夫，她跟我回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插嘴！”“外人？”对这个定义，穆知宇非常不认同：“黎乔烨，我们两个到底谁是外人，那也要雪如说了才算！” 他不屑与黎乔烨耍嘴皮子，将目光转在了季雪如的脸上：“雪如，我其实不想吓到你，但有些话不得不说了……” “不，你……”季雪如摇头，她大概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她不想听。可是，他已顾不得她的阻拦，想说的话今天不说，再难找到更好的机会！ “我来这里，都是为了你！”他丢下家族生意不管，来这公司担任区区一副总，“那时候我年少，很多事都不懂，但现在，我不想再错过你一次，我……” “别说了……”季雪如更加勐烈的摇头，是拒绝，也是祈求：“求你，别说了！”说着，她挣脱了两人的手，下意识的往门口退去。 “雪如！” “雪如！” 两人都有上前来拉她的意思，都被她阻止了。她的动作虽然无力，但眼神却坚定得让人不敢拂逆。只能看着她退至门口，然后转身匆匆离去。“雪如！”穆知宇着急着想要追上去，被黎乔烨抢先一步拦住了。“穆知宇，别说我没资格拦你，如果你有本事让自己变成她的丈夫，我无话可说！” “你……!”一句话，让穆知宇也无话可说了。 黎乔烨冷冷勾唇：“至少现在，你还没有资格拥有她--哪怕只是拥有她这个人！”说完，他伸臂在对方肩头狠狠一推。穆知宇不由地退了几步，当他站稳身形时，黎乔烨已转身离开了！ “雪如！”他痛苦的低唿了一声，想要追上前去的，但脚步却不知被什么就这样紧紧的、紧紧的钉住了。 季雪如拉开车门，来不及上车，车门又被人从后面给推关上了。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追来了。“想去哪里？”他就站在她身后，怒气灼得她的耳朵不断发热。 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去哪里跟你没关系！”话音未落，胳膊已被他紧紧钳住。一个用力，她便被迫转过身来，与他相对。她敌不过他的力气，只能撇开目光不看他。 然而，他却抬手钳住了她的下巴，让她躲无可躲。心里怒火膨胀，还有些许莫名的委屈，本来可以忽略的，没想到眼里竟因此有了泪意。她紧紧咬唇，想要将这泪意逼回，不愿在他面前流露出一丁点儿的脆弱。他却已经看到了：“哭什么？今天还是我欺负你了？”他一下飞机就满世界的找她，她竟然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用餐，如果真说有人被欺负，被欺负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吧！ “谁说我哭了！”她倔强着将唇瓣咬得更深，几乎透出血来，看得他心疼。“别咬了，”他低吼，想用大拇指去撬她的齿，却惹来她勐烈的挣扎。“你……!”挣扎间，他的大拇指难免被牙齿所伤，十指连心，痛得他不由地将她松开了。 “雪如，你……” “黎乔烨，你把我当什么？”她看着他，双眼不知是被泪水浸红，还是因为恨意与恼怒而充血。看她这个样子，黎乔烨终究是心痛的。虽然很生气她私底下与穆知宇见面，但这样的心痛，已足以让他将怒气忽略。“我把你……当我黎乔烨的妻子!”他微叹，伸手想要将她搂入怀中。 她却抬手将他推开了，“真的是妻子吗？”脸上的怒气转为冷笑，她想说如果当做妻子，那么他和乐菁又算什么？如果真当做妻子，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就闯入她与穆知宇吃饭的包厢，又算什么？如果当做妻子，为什么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我不是你的妻子……”她摇摇头，“我只是你的宠物……”你的所有物！谁听说过宠物需要自己的思维与情感呢？宠物，只需要迎合讨好主人！所以，他才会这样，亲近或疏远她，都是随心所欲。 “你说什么呢！”他不要看到她眼中的黯然，那是他捉摸不住的疏远，仿佛转瞬之间她就会消失。“不要胡思乱想，我……”他又想伸手抱她，却听她冷声一喝：“别碰我！” 他微愣，为她充满戒备的眼神。他们两个，忽然变成了这世界上最不相干的陌生人！ 陌生人！ 这三个字陡然窜入脑海，几乎震碎了他的心，令他连唿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而她，再没有看他一眼，转身，开门，上车，离开……无可阻挡的动作，将他一个人抛在了这偌大的停车场。 她从来没这样飞速的行驶过，车窗外的景物在她的视线里，都已模煳成一团。可为什么，饶是如此，那些往事还是在她的脑海里如此清晰的浮现？ 并且总是停留在那一幕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幕。他的笑容，他的俊朗，他的一切一切，都已在她的生命力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如果记忆能有个开关，关上即止，是否就不会有这么多伤心了？ 也许，一切都是她的错。她不该爱上他，纠缠他，不该生下然然，不该回到a城。一步错，步步皆错！ 啊，是她自己将自己陷入这痛苦的境地，又能怪谁呢？仰头，她喝下杯中苦涩的酒液，真难喝啊，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借它来消愁？如果这世上真有忘情水该多好，喝了就忘了，比这自欺欺人的酒要好太多倍了。 “雪如！”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她微讶着抬头，“雨菱？”她怎么会来这里？“我在那边看了好半天，才确定是你。”何雨菱在她身边坐下，笑迎她眼中的疑问：“只要有时间，我都会来这间酒吧坐坐，没想到今天倒遇上熟人了！” 这样说来，她才是那个偶然出现的！季雪如淡淡一笑：“刚好车子开到这里，就进来喝两杯。” “一个人？”何雨菱挑眉。 “一个人。”她给出肯定的答案。 何雨菱笑了：“原来你也有借酒消愁的习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没什么愁好消的，”她晃晃手中的杯子，“来了这么长时间，我不过喝了两杯而已……”顿了顿，她又道：“再说了，酒也不能真正消愁！”闻言，何雨菱凝视她数秒，忽然道：“刚才黎总才打电话给我……他满世界找你，几乎找疯了，连我都不放过了。”季雪如一愣，她已继续道：“不过，他一定不会想到，我跟你正在这间酒吧里，让他继续找找吧！”言外之意，她是不会打电话给黎乔烨“通风报信”的！ 季雪如弯唇一笑，举杯与她的相碰：“那就谢谢了！” “不用谢！”何雨菱也笑着，看着杯中酒液的眼神又渐渐有些飘忽。片刻，她长吁了一口气，才道：“为什么为情所困的，大多都是女人呢？”季雪如本有些奇怪她为什么突然这样说，然而随着她的目光往这酒吧里一瞧，便立即明白了。这酒吧有别的其它酒吧的喧闹，反而特别安静，柔和低哑的音乐随着浅淡的灯光流转，更适合一个人静静的想心事。所以，这里的客人一半以上都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