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选择
夜马上降临，一道黑影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背上还有一个大布袋子，那东西格外醒目人，分明是个人。 见捂得这么严实，倒让梦白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将袋子开了个口子，又让嘴巴松动一些，里面的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梦白埋怨道：“那家伙太冲动，没轻没重地。” “他恨他。”夜月说道：“想想这个就清楚了。” 梦白和夜月将这家伙搬进仓库，这里是城郊的一处废弃已久的仓库，里面存放了一些木框架，将那人抬进去后，夜月关上门，打开灯，孟别离已经候在里面。 “你冷静一些，我要让他轻快些了。”梦白警告道：“不要把事情搞砸。” 夜月解开布袋，脱下那人的罩眼布，扯出塞住嘴的布条，说道：“你好，沈先生。” “你们……”沈明适应了好一会儿光线，才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你们疯了吗？” “我们没疯，我们帮了你。”梦白说道：“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人。” “为什么，就因为我是青朗的现世，韩笑爱的人？”沈明摇头道：“你们太荒唐了。” “太荒唐的人是你。”林倾城说道：“你给我的感觉一直很微妙，你很淡定，自在，而且协博学多识，但是，我有种感觉，你和韩笑一直有联系。” “对于她的存在，你不否认，但在聊天的过程中，你故意淡化韩笑所做的一切事情，试图带我们偏离重点。把自己刨离开，但是，我又能感觉你爱她。”林倾城说道：“既然爱她，为什么还要让事情看上去只是韩笑一人所为呢？” 林依玲愕然地看着林倾城：“丫头，你在说什么？事前说好的不是绑了韩笑最爱的男人，引她前来，孟别离也在这里。只要两人碰头就算成功。就能拿到丹药，现在的说话是怎么回事！” “我在说，他其实对一切事情是知情的。”林倾城说道：“他和韩笑是一伙的，合力让韩笑摆脱妖的血统，成为真正的人，这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指导的。所以，我们找转轮王查了你的来历。真是不查不知道，你原来记得每一世的事情。” 夜月结结巴巴地说道：“所以，重新见到韩笑，你立刻知道她是谁了。” 沈明失笑。孟别离说道：“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阴间的孟婆汤对一小部分人失去效果，导至他们在轮回以后依然记得每一世发生的事情。”梦白说道：“这位的前世就是你母亲来到阳间后爱得刻骨铭心的爱人——青朗。在两人重新相遇后，第一时间认出对方。” “沈先生。你是方士，精通阴阳，就算这一世那些法术用不了，但是知识还在。”林倾城说道：“是你指导韩笑如何脱去鳞片，化为人身，还可以顺便化解自己的孤星命，我说得没错吧？你教她如何在人群中辨别失落的女人，接近她们，影响她们，顺利脱去自己的鳞片。” 沈明的眸子暗淡下去，林倾城无奈道：“我说中了，作为她离开青丘后第一个遇上的男人，你对她的影响深远，她很听你的话，重新遇上你，更让她相信是命运吧。” “我也觉得是命运，当初我不懂，她为什么生下孩子后突然离开，直到重新遇上她才找到答案，她半人半妖，而且注定孤星命格。”沈明说道：“她不想在青丘生活，可到了阳间，因为这孤星命格的原因，和任何人生活太久都会让对方遭受不幸。” “所以有了后来的事情，还要有多久，才能让她脱掉身上的鳞片？”梦白问道。 “那些鳞片不是死物，必须借助人的躯体才能转移，否则，我们何必费这么大的功夫？”沈明无奈地说道：“被你们发现我无话可说，但是，我们没有直接害死过人。” “但间接害死过。”梦白说道：“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造下杀孽，等你死后，阴间自有定论，不归我管，我现在只想让她出来和这个孩子说个清楚。” “他是？”沈明此时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梦白和林倾城身后的男人，他面无血色，那双眼阴沉地盯着自己，他的眼睛快喷出火来！ “韩笑留在青丘的孩子。”梦白说道：“亲生儿子。” “原来如此。”沈明说道：“当初是韩笑的选择，她虽然妖的血统大于人，但是，那地方她并不喜欢，就像活在囚笼里，青丘有妖与人不可通婚的规矩，他们不管她的意愿，将她强行指婚，并且生下孩子，那样的生活和行尸走rou又有什么区别？” 孟别离一挥手，正激昂而谈的沈明的身子飞起来，猛地朝墙上撞击过去，夜月连忙将沈明拉到一边。 “孟别离，如果他死了，你母亲会如何？”梦白回头，愤怒道：“好好想想。” 沈明坐在地上，连连摇头：“你们不能阻止这一切。” “我们的确不能阻止这一切，毕竟她没有直接杀人，那些人是自愿选择接受或不接受，”梦白说道：“然后承担接下来的命运，但是，我要让她见到她的儿子，做一个选择，了结这些恩恩怨怨！” 沈明喃喃念道：“选择吗？只是这样的话，我愿意配合。” 孟别离的脸已经绿了，二选一的话，自己有可能再次被放弃。 沈明说道：“她每天凌晨三点左右会去我的住所，如果发现我不在，会想办法找到我，我身上有条蛇蜕，是她蜕下的，她一定会循着那东西找过来。” “等。”梦白说道：“我们绕了一个大弯子才找到你，等这片刻也无妨。” 孟别离站在角落里，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藏在那片阴影里，眼皮子往下耷拉。像一个失去生命力的木偶，突然感觉手指被人牵起，他抬头，是林倾城，她的大拇指和食指正捏着自己的左手食指，清亮的眸子看着自己。 或许她也有妖的血统的原因，自己没有产生厌恶感。相反。这小姑娘给自己慰藉的力量。 “有些东西会放弃我们，但我们会因此得到更多的。”林倾城说道。 “是吗？”孟别离看着手指，突然反握住她的手指。 就在此时。仓库的灯突然啪啪作响，时明时暗，地上的尘土飞扬起来，梦白和夜月对视一眼。被绕着双手的沈明兴奋道：“是韩笑，她来了。” 角落里的孟别离迅速走到中央。往四周看去，梦白却熟练地往门缝里看，不出所料，一条青色的长蛇从门缝里钻进来。孟别离猛然扑过去，却被梦白扯住胳膊：“不要轻举妄动。” 此时，夜月将沈明推到仓库正中央。那条青蛇马上幻化成人，看到沈明。激动地想扑过来，梦白沉声道：“不看看你的儿子吗？” 韩笑站定，回头，看到孟别离，眸子里满是陌生，只生不养，这份感情已经越来越淡，孟别离看着韩笑，两人的眼睛与额头的轮廓几乎一模一样，这种相似度放在现在，却更像一把刀刺进孟别离的胸膛，让他胸口灼热。 几乎在同时，林倾城的心落下了，找到了，见到了，丹药就到手了！ “我的儿子？”韩笑打量着他的脸，突然会心一笑：“已经长这么大了。” “和我回青丘，父亲在等你，我也是。”孟别离上前一步，韩笑猛然后退：“我永远不会回去了，在那个地方，我永远是一个怪胎，无法真正融入进去。” “这就是你的选择？”孟别离问道。 “我的选择，从我踏出青丘的那天开始，便已经决定了。”韩笑回头看着沈明：“直到我遇上他，一切都注定好了，我要变成真正的人，和他生活在一起。” 韩笑突然莫名紧张：“现在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只剩下最后一片鳞片，为什么，我已经快脱离妖了，只要我为人，你们就不能把我从这里带走。” 最后一片鳞片，她已经脱掉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韩笑不再像平时那般端雅安静，她的眸子里满是绝望，此时，林倾城也走了过来。 看到林倾城，韩笑的眸子直楞楞地：“你身上也有妖的血统，但是，为什么你这可以这么幸运，妖的血统只战一小部分？你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这是老天爷安排的。”林倾城说道。 此时，韩笑突然身上泛出青光，一片鳞片从她的身上滑落，她便如释重负，欣喜地看着沈明：“我成功了，最后一片也没有了，我身上的鳞片全部没有了。” 韩笑如释重负，沈明走过去，两人依偎在一起，孟别离说道：“这就是你的选择。” “我要留下来。”韩笑说道：“如果你愿意，可以现在取了我们的命，报复我抛弃你的怨恨，那样，我也是满足的。” 孟别离身形闪烁，猛然冲到两人身前，一手扼住一人的脖子，将沈明和韩笑的身子高高地举起来，他们双脚离地，却没有挣扎，双双认命，林倾城大喝一声：“住手！” 梦白扯住林倾城：“他不会杀他们的。” 果然，见两人没有挣扎，孟别离就像xiele气的气球，颓然松手，沈明和韩笑落在地上，孟别离转身便走：“我说到做到，丹药给你们。” 他并不走正门，直接越过窗户，杀进了附近的草丛中，头也不回。 “韩小姐，你把鳞片给她们，是想让她们带走你的孤星命吗？”林倾城问道。 “是，但是我没有强迫，我的鳞片可以让她们沾了我的妖气，变得有魅力，但是，这取决于她们自己，时光的老板娘，就选择放弃，至于孤星命格，这么做并不能消失，”韩笑说道：“你们理解错了，我的孤星命，只有他可破。” 沈明说道：“命格如此，只有具有相反命格的人才能破掉，我恰好就是那个人。” “所以。我想做的只是脱去全身的鳞片，破除妖气，但它们是有生命的，如果不能找到宿主，还会重新回来找我，融入活物，融入死物。都可以。只要找到位置。”韩笑说道：“老板娘把鳞片当成摆饰放在墙上，那里就是它的容身处。” “我说过，她不想害人。只想替鳞片找到宿主，但鳞片必须由活人传达出去，沾了别人的气，才能安定。否则，还会回来。”沈明说道：“但是。有人哀求韩笑，想获得更好的魅力，韩笑才告诉她们，可以把鳞片放在喉咙处。合二为一，有人做了。” “红颜坊的老板娘第二次遇上我，威胁要将我的秘密讲出来。让我给她更多鳞片，磨成碎末。放进画里，这样可以让她的客人们流连忘返。”韩笑说道：“我好心帮她，却得到这样的回报，人性自私，所以，我决定，由得她们自己去选择命运。” “前面有人说谎了。”梦白说道：“人的贪恋真是无穷无尽。” 林倾城对沈明说道：“你们俩都有特殊之处，既然鳞片全脱，以后好好生活在一起，不要再胡来。” “我懂。”沈明欣喜若狂：“你们不再追究就再好不过了。” 韩笑望着儿子离开的窗户，颓然道：“我没有办法让所有人满意，那孩子，只有对不住他了，你们以后若是见到他，告诉他，我会永远记住今天。” “如果还有缘的话。”林倾城说道。 “对了，我把最后一块儿鳞片给了个叫穆晓婉的小姑娘，她也是个可怜人，她帮人看着家名叫古香古色的旧书店，那地方有阴气，你们去帮帮她吧！我不想把她也害了。” 韩笑说完，扶着沈明，两人踉踉跄跄地离开，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林依玲说道：“真了不起，丫头，要脱掉身上的鳞片，会痛吗？” 林倾城的目光悠长，林依玲说道：“好了，我懂了，咱们人脱一层皮也受不了。” “堪比渡天劫，生死关头，如果有一点差池，可能会死。”林倾城说道：“她既然愿意这么做，必然下了极大的决心，既然已经脱胎为人，青丘无权带她回去。” 一行人回到客栈，休整了一天，直到等到晚上，夜幕深沉后前往那家旧书店。 刚来到书店门口，梦白一看，居然瞅到熟人，他心里一动，将手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墙边飘浮的老鬼循声找来，看到梦白喜不自禁。 “猎鬼师，你怎么来了？”鬼线人问道。 “听说这家书店里不干净？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梦白问道。 鬼线人说道：“这个月已经失踪超过八十只鬼魂，鬼圈现在鬼心惶惶，没看晚上清冷多了嘛，我也是在藏，要不是听到你的声音也不会出来。” “超过八十只是什么时候的统计数据？”梦白问道。 “前天。”鬼线人说道：“阴差统领正在查，怎么，他没找你帮忙？” 见梦白默认，鬼线人乐了：“再找你帮忙解决，岂不是突现他没能力？搞不定？” 梦白也乐了：“老鬼你少贫嘴，好好藏起来吧。” 鬼线人点头离开，刚浮到墙壁上端，突然嘴里发出求救声：“梦白，救我……” 鬼线人的双脚被莫名的力量拉拽着，已然变形，原本就麻杆似的双腿现在拉得跟面条似的，又长又软，而且还往下吊垂着，身子被拉成细长的一条。 梦白赶紧将手里的红线抛出去，拴住了鬼线的人脚，用力地往下一拽，鬼线人奔入梦白的怀里，与此同时，那股莫名的力道消失了，鬼线人惊魂未定：“刚才有一股莫名的力道吸引我过去，差点中招，多亏有你在。” 梦白确定那股力道消失，这才松开手，伸手在空气中感觉了一下：“西北方向，糟了，恐怕那家伙现在是强行引魂过去，让鬼僵彻底成功，你们留在这里，我和鬼线人过去看看。” 不顾其他人的意见，梦白已经和鬼线人奔入一条小巷子里，夜月想跟过去，林倾城沉声道：“别动，小心调虎离山。” 林依玲若有所思，突然豁然开朗：“你是说？” 林倾城点点头，抬头看着穆晓婉家的灯光，时间不早，她还没有睡，能看到影子在房间来回晃悠，她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 此时，梦白已经和鬼线人一起到了西北的巷子，那是一条待拆迁的旧胡同，梦白一路闻着味过来，刚到巷口，就看到几道黑色的影子钻进其中一个四合院里，鬼线人的心莫名地揪紧：“就是那里，刚才我要是被吸走，也是被吸来这里。” “大头鬼。”梦白说道：“还有一只在奋力挣扎。” 在那个四合院的门口，仍有一只鬼扒着门，死活不肯被吸进去，这只鬼有一个超乎寻常的大脑袋，足有正常人的三倍。 头大身子小，走道不平衡，所以走路的速度相当慢，这种大头鬼最常见在一些小巷子的左右，因为他们身体不平衡，大道上的孤魂野鬼太多，会冲撞到它们，为了保持自己的安危，它们常行走在小巷子里。 这种大头鬼没有攻击力，绝不会主动伤害人，此时，大头鬼正苦着一张脸趴在门沿上，腮帮子鼓鼓地，与刚才的鬼线人的姿态如出一辙。 梦白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大头鬼的脖子往外一拽，这次可不像刚才那么轻松，另一端的力道非比寻常，大头鬼就像一只滑溜溜的泥鳅，稍不留意就能从梦白的手心溜走！ 大头鬼正被院子里的力道牵引着，大头鬼虽然老实巴交，却也隐隐感觉到危险，正在挣扎的时候，伸来一只援助之手，他只能无力地用眼神表示感激。 也在此时，院子里传来鬼的哀嚎声，声声救命急促，惨叫声不绝于耳，梦白将大小周天的生气逼到双手上，用力一拔，大头鬼终于和那股力道断绝了，梦白再顺势一扔，大头鬼落到身后，鬼线人伸手一捧，稳稳地接住了大头鬼。 可怜大头鬼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嘴唇哆哆嗦嗦地，鬼线人将他抓到一边，眼见得梦白走进院子里，担心道：“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大头鬼这才回过神，说道：“有人，有人抓我的脚。” “一样。”鬼线人毕竟是只老鬼，沉着一些：“吓得够呛。” 此时，梦白已经推门进去，院子里是一幅熟悉的场景，朱砂台，尸油蜡烛，只是这次略有不同的是朱砂台上多了一颗心脏！ 这颗心脏，博动时砰砰直跳，上面的血管一清二楚，鲜活，充满着生命力，只是颜色已有明显区别，它通体是黑色的，上面攀附着丝丝黑气，有如鲜红心脏上遍布的血管，而它通体是半透明状，里面有无数只鬼化成一团，在里面哀嚎挣扎，却在倾刻间化为一股黑气，导入“心脏”下方的一根管子，没入朱砂台里。 不出所料的话，那根管子一直延伸到地下，注入僵尸体内。 梦白掏出鬼音哨，对准那颗心脏，只消轻轻一吹，沾了黑狗血的金针没入心脏内，倾刻间被黑雾包裹住，有如踏进了泥沼，寸步难行，到最后，金针居然被吞噬其中！ “我擦，不动真格的不成了。”梦白将一口童子眉含在嘴里，走近后喷出一口血雾，血雾弥漫开来，将这颗心脏包得严严实实。 血光刃已在掌心化开血晕，挥舞过去，生生地将这颗心脏划拉出一道口子，还没被完全吞噬的游魂们拼了命地钻出来，化作丝丝黑线往空中飞去，惊惶失措地逃离这里。 再看心脏下方的管子里，里面的游魂已经往下滑，没有回天之力了…… 脚底板开始震动，梦白看着地下的石板，明显是刚覆上去的，下面的僵尸已经蠢蠢欲动，梦白无奈地叹口气，持着血光刃后退，同时掏出三张正阳符，他并不知道，就在同一个时间，林倾城、林依玲和夜月三人也已经掏出了匕首，站在了穆晓婉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