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天家有喜五

    没想到第三年大旱，几乎颗粒无收，这笔债务只好往下拖了。说好今年不还的话，把家里唯一的田地抵债。阿大一家人忙了大多年，就等着一个好收成，可以把债务还上，就算还不上全部，也还上一部分。可是朝廷下达了选秀令，阿大家的三个女儿都要去。这种命令是强制性的，一点补偿也没有，几乎是白送一样。为了还债，为了不让女儿进宫，阿大想给大女儿说一个婆家嫁过去，最好给二女儿也定下婚事，拿到两份的彩礼。不但可以还债，而且可以给老母亲彻底看好病。

    可是一个媒婆骗婚，不但骗了阿大，而且就连阿大的大女儿也不见了。为了找回大女儿，老实的阿大上了衙门，希望找回自己的大女儿。没想到衙门不但不帮着找，而且说阿大为了不执行命令才把自己的女儿藏了起来。不但抓了阿大，而且要阿大家里人拿钱赎回阿大。为了救回阿大，阿大的老婆自作主张，把家里的地契抵押给了财主，换来了三十两银子。阿大救了出来，但是家里的债务拿什么还？财主上门来收房子，而且要抓走阿大的二女儿去抵债。老母亲当场昏死过去，等大家救醒老母亲的时候，二丫头已经被财主抓走了。

    老母亲得知都是为了自己，这个家才会败落的。老母亲自责，等到晚上的时候，一个人跳了河自尽。等大家发现的时候，老母亲已经死了。这里办丧事，衙门来登记卢家的真实人口。二女儿去了财主家，还可以说得清楚。可是大女儿失踪了，谁也说不清楚，衙门的人不但说要带走才十二岁的三女儿，而且要卢家限时交出大女儿，不然的话要再一次抓阿大去衙门。

    衙门的人刚走，阿大的邻居来告诉阿大，阿大才六岁的小儿子被人抱走了。当阿大追出去的时候，他的小儿子已经没有踪影。看着七零八落的一家人，回想起几年前热热闹闹的一家子。想到不久之后财主来收房子，衙门还要阿大交出失踪的大女儿，大家决定不活了。阿大去村口赊来一坛豆油，一家人吃了一顿饱饭之后，决定举家自|焚。可是他们没有死成，被秦泰一行人救了下来。不过救下他们有什么用？他们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思呢？

    一边的仇小球没有说一句话，他慢慢回想到老酒鬼师爷刚刚说的话。这就是老酒鬼师爷说的更大的悲剧，这就是选秀带来的后患之一，这就是“人祸”的开始。仇小球真的很担心，这样下去的话，这里的老百姓怎么活？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救大家？只能眼看着大家这么受苦吗？仇小球真的看不下去了，仇小球也是吃过苦的人，深知这种滋味的难过。仇小球这才完全表哥秦泰所谓的宗旨，能救一人就救一人，能救一家人就救一家人，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当官不为升官，也不是给某一个当的官，而是为了天下绝大多数的老百姓当官。当好官是为了老百姓，不然还是不要当官的好。

    此时不光仇小球有点着急，就连展小小和老酒鬼师爷也是有点不忍心看了。只有秦泰傻傻地看着已经变成灰烬的茅屋，还有痛不欲生的卢家老小。秦泰像一根柱子一样站着，一句话不说，一动也不动。展小小首先发现了丈夫秦泰的异样，上去赶紧扶住秦泰。展小小也懂得一些救护，马上发现丈夫秦泰虽然神色有点异样，但是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才松下一口气。不过秦泰总是这样子也不好，不但伤身体而且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不过还好，秦泰没多久之后动了。他回头从马车里拿了一些银子，交给阿大后，拉着妻子展小小回了马车。这时候秦泰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对表弟仇小球大声吼道：“表弟，收拾东西。我们要赶路了。马上走。”

    仇小球二话不说，马上和老酒鬼师爷从马车里拿下一些平时不太用的生活用品，留给几乎一无所有的卢家人。然后马上回到马车上，老酒鬼师爷进了马车，秦泰夫妻和孩子也上了马车后，仇小球马上赶着马车离开了这里。知道几乎看不见马车踪影的时候，大家才想起这个好人几乎连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更不要说是名字和地址了。卢家老小对着空空如也的大道，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算是给大恩人一家人谢恩了。

    仇小球一边赶路，一边问表哥秦泰：“表哥，我们往哪里去？”

    秦泰虽然没有回答，但是大家好像有点明白了，秦泰这么做一定是为了老百姓，不惜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展小小有点担心丈夫秦泰，秦泰的脾气有点倔，一旦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再说了这件事情关系到河|北一带成千上万女孩子的幸福，也关系着这一带老百姓的生存大问题，所以不好阻拦秦泰的决定。不过这样一来，秦泰自己的性命和一家人的幸福算是走到头了。

    一边的老酒鬼师爷看着干女婿秦泰说道：“大人，你想好了吗？”

    老酒鬼师爷的话不简单，听上去只是问秦泰下定决心了吗。其实他的话有多重含义，也只有他们自己人才懂其中真正的意思。第一，老酒鬼师爷和秦泰等人约好了，一旦大家叫秦泰“大人”的时候，就代表大家进入了工作程序，只有上下级的关系。公事上秦泰是主官，老酒鬼师爷只是一个师爷，只能提供参考和提醒；第二，老酒鬼师爷是展小小的干爹，展小小是秦泰的妻子，所以秦泰平时和展小小一样，管老酒鬼师爷叫“老爹”。老酒鬼师爷也和秦泰父母一样，称呼秦泰“泰儿”。老酒鬼师爷称呼秦泰“大人”，可见老酒鬼师爷不是以长辈身份关心秦泰；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老酒鬼师爷和秦泰当初早就商量好的。一旦有事情要发生，或者说秦泰要主动暴露目标的时候，相关的事情安置方案。

    老酒鬼师爷早就有预感，秦泰是一个“惹祸精”。不但会有奇异的事情发生在秦泰身边，秦泰更会自己去找麻烦。所以秦泰在逐一破案的同时，也把各方面的势力都得罪了。一旦有案件的时候，秦泰就会一门心思扑在案件上，很难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秦泰虽然问心无愧，但是有太多的人针对他。内|宫的太监们几乎人人对秦泰恨之入骨；皇亲国戚也对秦泰很感冒，不时地想着怎么弄死秦泰一伙人；朝廷到地方也有不少官员针对秦泰。秦泰不但断了他们的财路，而且导致一些人几乎丢官罢爵；作为百官之首的内阁首辅徐阶，更是和秦泰父子有父一辈子一辈的私人恩怨。几乎是秦泰一家人的生死冤家。就算是隆庆皇帝本人也对秦泰有很大的意见，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

    早在隆庆皇帝还是裕王的时候，继承人地位不明朗的情况下，裕王和他的人多次试探秦泰，希望秦泰站在裕王这一边。然而秦泰只想破案，心里只有老百姓，所以宁愿远离京城，也不愿意帮裕王。后来虽然有了接触，裕王和秦泰相互帮忙，但是秦泰从来没有承认过他是裕王的手下。只不过是裕王和秦泰一样，心系南方百姓的结果，所以秦泰帮裕王夺得了一些筹码，帮裕王确立了继承人地位而已。秦泰进宫借历代先帝的名义，训斥和整顿嘉靖皇帝的后|宫。这对朝野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于嘉靖皇帝和继承人的隆庆皇帝并不好，秦泰是在消弱皇权，是在让至高无上皇帝丢脸。

    为此嘉靖皇帝和后来的隆庆皇帝都决定不重用秦泰。隆庆皇帝上台之后多次等着秦泰向自己献上“投名状”，希望秦泰向自己完全效忠，这样他才可以放心地放权给秦泰。可是秦泰的奏章上写得很明白，秦泰只会效忠朝廷，只会以天下百姓的福祉为目标，绝对不会做出损害老百姓利益的事情。隆庆皇帝就觉得失落，他一个皇帝还不如一群什么都不是的穷老百姓。既然秦泰选择了老百姓放弃了隆庆皇帝，隆庆皇帝就要让秦泰做一辈子的老百姓，永远不能当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