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午后,战斗节奏加快,经过一上午的各种试探性进攻,热身完毕的东、西两军各自调整,随后投入生力军实施重点进攻,首先发难的是尉迟佑耆一方的右军。 东军的右军即右翼,正对宇文温一方的左军。 大量具装甲骑以雁行阵从外侧靠向西军左翼,外围又有轻骑拦截西军左翼骑兵,东军试图以数量占优势的骑兵侧击东军左翼。 双方轻骑在对攻,而具装甲骑摆出冲锋的阵势,西军左翼翼开始应变,侧翼加厚,长矛兵突前,准备迎接对方的冲击。 具装甲骑是人马皆着铠,无论是人还是马,防护力都很高,想要用箭矢阻挡对方冲锋是做梦,所以只能以长矛来硬碰硬。 在周围追逐厮杀的轻骑,压缩了具装甲骑的活动空间,面对猬集的西军长矛兵,具装甲骑忽然改变战术,逼近西军步阵左右变向,交叉跑动开始骑射。 此为重骑兵战术之夹射,移动中的具装甲骑,并不是只有冲锋撞阵一种战术,以骑弓夹射严阵以待的长矛兵,出其不意的效果很好。 而一旦对方弓箭手上前对射,具装甲骑浑然不惧,并且夹射随时可以变冲锋,那切换速度足以让步阵无所适从,唯一的问题是消耗马力,毕竟战马驮着具装骑兵,自己又披着铠甲,时间一长受不了。 东军具装甲骑的夹射效果不错,而其右翼步阵则正面压迫西军左翼,试图以夹击形势使得西军左翼崩溃。 西军左翼主将、行军总管杨素,很快便做出了决定,下令长矛兵实行短促突击,直接向夹射的敌军具装甲骑徒步冲锋。 自西魏时起,西魏军的惯用战术之一,就是步骑协同对付骑兵占优的敌人,以长矛兵对敌骑短促突击,己方骑兵护住侧翼。 一旦步兵徒步冲锋成功逼得敌骑后撤,己方骑兵便趁势追杀,若骑兵在交战时失利可退到步兵后方,再由步兵继续挺矛短促突击,这样的梯次进攻,对付起东魏军/齐军效果不错。 忽然出击的长矛兵,逼得具装甲骑散开,早已蓄势待发的别将薛世雄,领着三百骑出击,径直冲向敌军具装甲骑,趁着对方后撤要‘捞一把’。 出击的长矛兵放缓步伐,调整阵型并稍微休息,片刻后继续前出,压迫对方的具装甲骑。 如此来,左军的正面没了后援,因为作为后备队的队伍,已经向着侧翼敌骑徒步冲锋,正面兵力瞬间减少,这正是东军想要的效果。 准备就绪的投掷手,奋力将点燃的轰天雷投掷向西军,而前排的东军长矛兵,同样施展出短促突击,借着骑兵在侧翼吸引敌军,不顾伤亡和西军长矛兵对捅,倒下一排第二排又冲上来。 西军左翼薄弱的防线很快崩溃,东军士兵见状奋力高呼“破阵”,在如潮的呼喊声中挺矛快步突进,其右翼阵型很快松散,人人奋勇争先要突入敌阵,结果迎头撞上冲来的西军轻骑。 西军左翼主将、行军总管杨素,亲自带领五百骑冲锋,前锋投掷出拉发轰天雷,在火光闪烁的瞬间,直接撞入挺矛平推的敌军之中。 正要冲起来的东军士兵,被这当头棒喝打懵,还没反应过来前锋就被击溃,阵型散乱的长矛兵,面对着速度已经起来的轻骑,已经无法有效抵抗。 对于杨素来说,战术变来变去花样繁多,但道理都是一个道理,那就是引得敌军露出破绽,己方给予狠狠一击。 敌军用具装甲骑来调动他的军阵,他就将计就计让对方如愿,己方的长矛兵向侧翼出击,在削弱正面防线的同时,为他的骑兵让出了一条冲锋的通道。 所以当敌军步兵以为突击得手时,就是杨素砍瓜切菜的时候,为此他将能调动的骑兵都用上,亲自率军冲锋陷阵。 疾驰的骑兵,如同刀切豆腐般将突进来的东军步兵击溃,其后军将领见状赶紧集结士兵结阵,而杨素却领着骑兵转向,切过敌军军阵外缘,转向左边去了。 敌军右翼还很厚,他知道现在还冲不动,不过有一个更好的目标,那就是敌军的具装甲骑和轻骑。 向侧翼短促突击的长矛兵为砧,别将薛世雄的骑兵为左锤,杨素亲率的骑兵为右锤,很快便将速度提不起来的具装甲骑“敲烂”。 而杨素亲率的骑兵是直接抄了敌骑后路,前后夹击之下,敌军轻重骑兵伤亡惨重,残兵随后溃散,杨素收拢步骑没有贸然追击。 西军刚被撕裂的左翼阵型很快恢复,主动进攻的敌军右军伤亡不小。 中军本阵,得知左军无恙的宇文温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方才他见左军撼动,差点就要亲自带兵去堵口,杨素明显是在玩心跳,差点让他的心都跳出来。 按照传令兵带来的消息,左军成功化解了对方的一次重击,那么现在宇文温觉得该他的中军玩一把心跳了。 中军前校,正在和敌兵厮杀的士兵们渐渐顶不住,他们大多是蛮兵,虽然接受了“强化训练”,但烂泥始终扶不上墙,本来说好的打头阵只需要撑半日,结果现在都没得后撤。
要不是后排有督战队拿着明晃晃的刀等着,许多人真想掉头就跑,而现在,体力渐渐透支,大家快要顶不住了。 就在这时,号角声起,本来苦着脸的头领们听了几乎要喜极而泣:“后撤,后撤!到别人上了!” 蛮兵们闻言几乎要欢呼雀跃,顾不得中校前出的队伍还没到位,纷纷向后撤,这一撤,直接导致战线松动。 正憋着股劲要玩命的东军士兵,见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轮换队伍还没就位你们就撤,真的假的? 果然是乌合之众啊! 前线督战的东军将领很快反应过来,大声呼喊着让士兵突击,敌军阵型松动,正是破阵的绝佳机会。 面对嚎叫着挺矛突击的敌兵,撤退中的蛮兵们心惊胆战,一如当初在汝阴城外那样,又开始‘本色演出’:大溃逃。 中军战线瞬间溃散,抱头鼠窜的蛮兵不顾一切逃跑,连带着中校队伍也不稳,想要结阵却被溃兵冲击,没多久也开始后撤。 这一幕,被位于东军本阵的尉迟佑耆看在眼里,左右将领激动万分的请战,他们认为敌军中军本阵不稳,己方是时候出动中军骑兵冲击,一战破敌。 尉迟佑耆放下千里镜,看看左右,又看看前方,片刻以后摇了摇头:“他们是诈败,用羸兵引诱我军出击!” “你们想想,对方左军、右军尚稳,怎么中军就突然崩溃了?若是我军就这么全力出击,突入对方中军本阵,那么侧翼必然被其左右军夹击。” “这是一个口袋,就等着我军往里钻!” 尉迟佑耆说得有道理,但将领们却有不同看法,因为自古敌前撤退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由“有序撤退”演变成大溃败。 他们认为敌人也许是在设口袋阵,以羸兵假败引诱己方出击,但只要己方敢赌,不是没有机会让假败变成真败。 数名身着铠甲的男子,在尉迟佑耆面前请战,他们是淮西坞堡豪强,和宇文氏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明知道风险很高,也要为王师前驱: “尚书令,某等愿为官军冲锋陷阵,即便那是个圈套,某等也无怨无悔!” “只要官军能击败逆贼,某等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