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凶险
她仔细地洗过双手，而后用烧酒浇过顾渊的匕首，转身看向呼吸渐弱的郑泰。 “郑公子，郑公子？”玄薇一边自上而下数着郑泰的肋骨，一边镇定地开口：“你知道你在哪儿么？你现在能不能从一百倒着数到一？” 郑泰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他强打起精神：“唔？” “从一百数到一，心里默念也可以，轻声念出来也可以。”玄薇说着，数到了郑泰左边第四根肋骨下。她需要郑泰全程保持镇定，身体不乱动，但意识不能模糊，这也是确定在她急救过程中，郑泰没有出别的意外的一种方式。 “……一百，九十九，九十八……”郑泰呼吸渐渐微弱，开始数数。 “师父，顾将军，劳烦二位来帮忙。” 人群里，她就认识她师父和顾渊两个。顾渊立刻走了过来，看向玄薇：“我能做什么。” “竹竿砍掉一些，刀口尽量光滑。”玄薇说着，扭头又看向郑泰的腹部：“等一会我捏住了他的主动脉，请顾将军尽量迅速地将竹竿拔掉。” 顾渊点了点头，立刻抽刀，眨眼间便将郑泰腹部多余的竹竿砍断，刀口锋利光滑，没有半点毛刺。 玄薇点了点头，看了眼手中锋利的匕首，手指按压在郑泰的第四根肋骨下，确定好了方位，准确而利落地割了下去。 周围傻站着的宾客，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鲜血涌了出来，吴老默默招了招手，让药童拿干净的碗放在伤口下接着。又低声吩咐药童，赶紧去准备他房里常备的止血散。 “很好，现在我在寻找你的主动脉。”玄薇见开口合适，便将刀递给了一旁一直哆哆嗦嗦候着的药童，将自己的右手，深入刀口之中，直接摸进了郑泰的胸腔。 周围倒吸冷气的声音，更大了。 玄薇脑子里飞快回忆着课堂上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动脉走向图，片刻之后，准确地摸到了郑泰的主动脉。 “我已经捏住你的主动脉，大脑不供血六分钟就会对脑细胞有不可逆的损伤，所以现在我们要抓紧时间拔掉腹部的竹竿，并且在六分钟内立刻止血。”玄薇说完，抬头看了顾渊一眼。 顾渊收到信息，伸手迅速拔掉了郑泰腹部的竹竿。 郑泰眼睛徒然睁大，身子不自觉抖动了一下，他腹部的那个血窟窿开始往外淌血，但血量并不算特别多。 “止血，快！”玄薇单手捏着郑泰的主动脉，心里一边数着还剩多少时间。 有药童上来，赶紧往郑泰伤口上撒止血散。这些止血散，是吴老早就研究好了的，平时用在战场上为士兵止血，效果奇佳。玄薇盯着郑泰腹部的伤口，看了看他所流的血，最后在吴老的指挥下，药童将郑泰的腹部的伤口给包扎紧。 时间快到六分钟了，玄薇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等待郑泰腹部伤口止血完成，她扭头深深看了郑泰一眼，然后朝他轻轻笑了一下。 “郑公子，现在……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我要松开你的主动脉了，如果你腹部流血不严重，说明阎王老儿放过你一马啦。” 郑泰表情已经有些恍惚，但算是听懂了。他努力朝玄薇笑了笑，点了点头，而后脑袋渐渐往旁边偏去，眼睛一闭，休克了。 玄薇一惊，立刻轻轻松开了郑泰的主动脉。 他腹部的伤口流血并没有立刻变得汹涌，说明止血成功。可是，玄薇并没有放下心来，她将耳朵放在郑泰的胸口，表情变得严肃。 心跳停了。 “顾将军！帮忙将郑公子抬起来，平放到一边平坦的地方！”玄薇立刻开口喊道。 当郑泰被放在平坦地上之后，玄薇站起身来，一把夺过身边傻愣住的药童手中带血的匕首，想也不想地往自己的新裙子上面割去。嘶啦一下，玄薇的新裙子的裙摆被她割了下来，宽大的布被她拿在手里，而后一圈一圈缠绕在自己的右手手掌之上。 “让开！”她大喊一声，周围瞬间空出来一片，玄薇将裹着厚厚布条的手握成拳头，左手覆在郑泰的胸口心脏的位置，随后高高举起右手。 “咚！”拳头重重砸在另一只放在郑泰胸口的手上，郑泰瘫软的身子微微一动，并没有什么反应。 玄薇没有放弃，她小小的身体里涌出巨大的力量，右手又一次高高举起，重重砸向另一只手。 “咚！” “咚！” “咚！” 玄薇有节奏地隔着自己的手，敲击着郑泰的胸口，每敲击一次，她便侧耳听一下郑泰的心跳。 没有……依旧没有！ 玄薇的汗水将她额前的碎发打湿，她表情认真地可怕，嘴角紧紧抿起。 “给我醒过来啊！”她用力嘶吼一声，而后用尽全身的力气，重重敲击了郑泰的胸口。 郑泰醒了。他似乎是溺水的人，猛地睁开了双眼，散开的瞳孔急速聚焦，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原本因为被迫中止供血而停止的心跳逐渐恢复，而且止血成功，郑泰的血压渐渐恢复。玄薇双腿一软，跪坐在了一边。她此刻满身大汗，却依旧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我现在缝合你的伤口，郑公子你千万不能再睡过去了，知道了吗？”玄薇一边说着，一边从药童手里接过针线。她先将自己给郑泰开的那条口子给封了起来，然后招呼人，将郑泰尽量平稳地送回了屋里。 直到急救完成，郑泰被她从阎王手中抢了回来之后，她才感觉到自己身子开始微微发抖，肩膀，腰背，手臂，手背……全身像是散了骨头一般，每一块肌rou都在叫嚣着疼痛。 她喘着气，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等汗水擦掉，她才后知后觉地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顾渊将郑泰送回红藤馆内房间里的床上，转身出来时，便看见人群外头，忽然又变回脆弱小女人的玄薇。她表情有些恍惚，眼睛眯着看着自己的手发呆，额头上被自己抹上了血。 血腥。 却又神圣。 “季姑娘。”他开口。 玄薇迟钝地抬头，眼神还有点呆：“啊？” “多谢。”顾渊认真说道。 玄薇笑了笑：“应该的。” 虽然玄薇的急救很成功，可是这并不代表郑泰就完全脱离了危险。毕竟，这是一个没有精确医疗器械，没有抗生素的古代。 不过，吴常医仙的名号毕竟不是白叫的，只要脱离了最初最险恶的那一刻，后面调养的事情，吴老能给予郑泰最为完善的治疗。 而玄薇，自此一战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