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神明厌弃一族
一有不定之事便前往神社向伊邪那美大人倾诉，这一习惯是何时养成的少女已不记得，关上大门，将自己置身在偌大本殿，盯着狰狞的御神体发呆。由门分隔形成或许算得上结界的小世界，不管心情何其烦躁来到这里都会平复，这也是那位神明的神力体现吧？ 今日到访巫女不在，也没心思去管对方到何处胡混，顶着神社巫女名号在外逍遥自在亦与她无关，这年头的酒rou和尚也不在少数，宗教人员行愧于神佛之事也早被世人习惯。伊洛暮静静仰望着那被锁链束缚的巨木，供奉之御神体，心中想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事。 “呀呀，跟你家那小姑娘关系修复了？” 毫无恭敬之意的声音回荡在本殿，清晰可见的妖气自身后蔓延，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访者是谁，在这唯一通向外界大门被关闭的小世界，能如此轻松进来的，也只有—— “八云紫。” 拥有炫目金发的妖怪贤者走到御神体前，饶有兴趣地用手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道：“这供奉的御神体，该说不愧是黄泉津大神吗？这么有……”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伊洛暮打掉，冷着脸： “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看着阴阳师少女反感的态度，八云紫却只是笑了笑，哪怕她早就习惯了对方的糟糕态度，甚至乐于借此挑逗，但这种仿佛虔信徒的信仰被践踏一般的情绪还是第一次见到。 “原来你也有信仰啊！” 日常调戏的语气，今天被触到逆鳞的伊洛暮显然没有跟往常一样反调戏回去的心思，顾忌着这里是神社没有拔刀，指尖却现出数张闪烁着辉光的符纸。 无声胜有声的威胁。 八云紫不在意地双手背后，表示自己不会再冒犯。 “咻——砰！” 附着灵力的符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在八云紫脑门上，妖怪贤者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阴阳师走到御神体后面，手上去咔擦一下，前面妖怪贤者的身体颤了一下，透过隙间伸出触碰御神体的洁白手指瞬间收回，八云紫咬着牙将脑门上符纸摘掉，再咔擦咔擦将向着不可思议角度偏折的指关节扳回原位。 虽然对方并没有杀意，出招也未尽全力，对她伤害很小，但这么来一下还是很疼的。 还敢吗？ 伊洛暮左手袖中掏出六张符纸，指向八云紫，无声地说。 不玩了，你给我住手！ 八云紫摇头。 少女满意地收回符纸。 本殿再次安静下来，比起少女刚来这儿的安静中夹杂了几分尴尬，一妖怪一人大眼瞪小眼，那最初引起小规模争斗的御神体反倒无人问津起来。 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不速之客八云紫。 “跟你家那小姑娘的关系修复了？” “嗯。” 这是最开始的问话，到了最后才有答案。 八云紫沉默了几秒，说：“是幽幽子让我来问的，没事就先走了。” 说完身后便出现一道隙间，在其准备进入之前被伊洛暮喊停。 “等等。” 八云紫纳闷地转身，这小家伙还有什么事？明明平时超不乐意见她的，这是转性了？ “……” 伊洛暮嘴一张一合，轻到哪怕在安静的一根针掉地上也能听见声响的本殿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身为妖怪的八云紫，听力超群又怎会不明其意，神情复杂地看了少女一眼，走进隙间。 “……谢谢。” 这是身为阴阳师的伊洛暮叫住她后说的。 真是讽刺，阴阳师对妖怪说谢谢。 回到隙间中的八云紫想起这句话，也不知道自己该笑不该，因为幽幽子的原因，伊洛暮就算再讨厌她也会耐着性子不去过多计较，即便时常以刀剑符纸威胁恶作剧，但看其年纪加上不会伤及自身性命的份上，八云紫多无视着小孩子闹脾气一般的行为。同理，身为妖怪的八云紫又怎么可能看得惯一个阴阳师天天在自己眼前晃悠，看在友人幽幽子的面子和一百多年前十代的交情上她没为了妖怪一族提前将这年幼的阴阳师斩草除根就算有情有义了！当然，妖怪没必要有情有义，这伊洛暮也是只能斩草没法除根的，除非她准备跟黄泉津大神正面刚。 “这伊洛的阴阳师，到底算是什么样的人类啊？”一百八十年前她没找到答案，一百八十年后仍未找到。 “紫大人？” 七尾的狐式神奇怪地看向主人，自从认识了西行寺的亡灵公主后紫大人的行为就有些怪异，经常用隙间偷取食物点心，身上脸上多些奇怪到让她憋住不笑的花纹暂且不说，还经常拿着不知从哪儿（偷）来的女孩子里衣放到脸上嗅来嗅去，嗯，现在又多了个自言自语。 摆摆手，尚未发现自己在式神内心形象崩坏的妖怪贤者恢复一贯的潇洒自若神秘莫测姿态，问七尾的妖狐： “蓝。你还记得六百年前那场把那群神明吓得威严尽失的事吗？” 七尾的妖狐，贤者式神八云蓝不假思索地回答：“您指的是人类绕过千引石打开黄泉比良坂沟通黄泉之国的事吗？”那场大事当初引起的轰动也就只有神明与妖怪知晓，人类，知道的也多轮回成佛。 “嗯。当初沟通的人类是渡来人，姓氏伊洛，意指‘伊水洛水’。”哪怕过去了六百年，那件提起来都能让八云紫笑出声的神明威严受辱之事至今仍未淡忘。黄泉比良坂指黄泉之路，被伊邪那岐用千引石堵住，分隔黄泉与人世。黄泉津大神伊邪那美亦不是什么善茬，神话记载中那句“我的夫君呵，你既然这样待我，我就在你国每天杀死千人。”便言明了其对人类的危险性。这种神明，居然会有人类妄图与其沟通，该说不愧是来自其他土地的渡来人，不知者不畏。 “那渡来人的后裔，就是现今的伊洛一族。”八云紫的神情捉摸不定，“家主的‘伊洛暮’，可是那事的战利品。” 不断轮回，继承过往能力技艺的强大武器。 与妖怪神明相比，人类天生羸弱，优势不过强大的繁衍能力与学习能力，但善用自身优势，也能得以在族群中出现可与生来强大的妖怪神明抗衡之辈。 不过，同样为了平衡，人类中也不乏贪婪痴心妄想之人。 这类人多半失败消声灭迹，但也有少数成功之人。 等价交换，他们成功了，也付出了代价。 “伊洛一族，可当真是神明厌弃一族啊！” 妖怪贤者怜悯、遗憾、嘲笑地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