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五章：目睹

    如果和自己的哥哥相处不好的话，应该怎么办？很久很久之前，绫濑曾经在网络论坛上看到过这个问题，虽然她生性不喜欢炫耀，但是，在看到这些问题的时候，她总是要露出一种调皮的表情，然后得意地想着：我和哥哥的关系最好了，完全不用去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绫濑一直觉得兄妹之间的关系就是应该这么和谐的，就是应该像自己和哥哥一样，哥哥一直在努力守护着自己，而自己也努力在各方面帮助哥哥，照顾哥哥。兄妹之间，还有其他相处方式吗？兄妹之间，不就应该这样相互喜欢的嘛？

    然后，这个问题出现在了自己的最好的朋友的身上，桐乃和她的大哥的关系似乎相当差劲，直到这个时候，绫濑才有意识，原来，自己和哥哥的这种状态，并不是一种很常见的状态，常见的兄妹状态，似乎是桐乃和她的哥哥那样，互相嫌弃，互相看不起的样子。

    所以，我和哥哥是最好的兄妹呢！经常，少女会在做自己的哥哥的便当的时候，这样幸福地想着。

    如果，这种生活能够一直进行下去就可以了。这是刚刚有意识到自己的独特之处的时候，绫濑心中的最简单的想法。

    但是，这终究是不现实的，因为，两人都是要长大的，长大了，当然就要恋爱。自己当然很简单，自己不喜欢其他人就可以了——绫濑是知道和也让自己远离桐乃的大哥的原因的，虽然绫濑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会觉得自己可能会喜欢上桐乃的那个看上去平凡无奇的大哥，但是哥哥这么说了，绫濑也就这么做了，至少，在听着和也的这些话的时候，绫濑能够感觉到，哥哥是在保护自己的——也许，会有一些超出兄妹之外的保护自己的情愫也不一定。

    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一点，是在见到哥哥为了霞之丘学姐从医院冲出去的时候，那个时候，绫濑会在想，如果是自己的话，和也会不会这么做呢？她知道，哥哥当然会的，因为他就是那样保护自己的。只不过，当和也为了诗羽冲出去的时候，绫濑会觉得，自己的这种独一无二消失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绫濑才意识到，两个人永远在一起，是不可能的，自己可以一直喜欢哥哥，当然哥哥也会一直喜欢自己——但是，自己却阻止不了，哥哥去喜欢其他人。

    等到绫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自然就会发现，哥哥的身边，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之前提到的霞之丘学姐，还有英梨梨前辈，大家都围绕哥哥转呀转呀——然后，虽然哥哥依然很关心自己，自己还是被疏远了。

    然后，哥哥就有了女朋友，哥哥的青梅竹马，小时候也和自己关系不错的英梨梨学姐——那个时候，带着自己的一点小私心，和另外两个女生一起去找哥哥的绫濑，看着站在一起的，准备努力前进的和也和英梨梨，第一次，有了放弃的想法。

    没错的，虽然不清楚自己的喜欢到底是哪种喜欢，但是，对哥哥的喜欢，总归是不应该的，如果不超过那一层界限，哥哥就会永远喜欢自己，但是，如果超过了那一层界限的话，绫濑知道，那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喜欢或是不喜欢的问题了。

    那天，从英梨梨的别墅里回来的电车上，新垣绫濑，第一次失恋了，或者说，恋情还没开始，就已经失恋了，或者说，在意识到这是恋情的时候，失恋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如果和也与英梨梨的关系就此一帆风顺地进行下去的话，绫濑会想，自己的这种连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对兄长的倾慕还是对恋人的喜欢的感情也许就会这样简简单单地消失了。但是，绫濑所知道的是，和也与英梨梨还是吵架了。

    和也不会意识到，他和英梨梨的争吵，拨动的是多少人的心中的那种脆弱的坚持，他能知道的包括加藤，在他不知道地方，包括桐乃，当然也包括自己的meimei。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顺理成章的了，绫濑不喜欢从自己这里夺走和也的英梨梨，所以，她要把和也从自己曾经尊重过的英梨梨前辈那里夺回来，仅此而已——而在登上去美国的飞机的那一刹那，绫濑觉得，自己应该是成功了的。

    然后，她就表白了。这是一次意外，当然，也是一次自然而然的意外，在没有其他人可以阻止自己的时候，她为什么不可以表白呢？当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对哥哥的感情不仅仅是meimei对哥哥的倾慕的时候，当她觉得自己有机会可以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她为什么不可以表白呢？

    ——问题在于表白之后。所谓的给和也时间思考，其实也是绫濑给自己时间思考的机会，兄妹之间的恋情，终究是难以让世人接受的，这一点绫濑也很清楚，所以，她要思考，思考接下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是在美国短暂地满足了自己的情感之后重新恢复到正常的状态，还是，理所当然地，和其他人竞争到底。

    当自己变成了喜欢哥哥的存在而不是简单的meimei的时候，绫濑也会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的变化——她会觉得这样也许会对不起在日本的其他学姐们，自己利用和也崩溃的机会，瞅准了这个空隙，在本应该属于她们的战争中插了一脚。虽然绫濑有插这么一脚的觉悟，但是她终究也是会不好意思的。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毫无愧疚感，但是在事后想起来，她终究会不好意思的，所以，与其说是给和也思考的时间，倒不如说，绫濑需要克服自己这种冲动之后的愧疚感。

    到底是竞争，还是追求一段短暂的满足，这对绫濑来说是一个问题——如果只是追求一段短暂的满足的话，她知道，哥哥会同意她的，但是接下来她需要面对的就是被自己的承诺锁死的不再可能和哥哥在一起的机会，但是如果是竞争的话，绫濑却并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战胜其他前辈中的任何一个人，连和哥哥的短暂的在一起一段时间的机会都没有的话，这对她来说也还是太残忍了。

    绫濑在犹豫着——直到，她看到了飞奔过来的桐乃。

    绫濑并不知道桐乃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几个基本的事实，她知道，桐乃之前一次也没有赢过这个小学生，她看到，在桐乃刚刚起步的时候，似乎反应慢了半拍，被小学生拉出了整整一个身位——然后，她看到了，桐乃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生生地拉平了与对方的距离，并且，最后用那个整个人都抛出去的姿势，赢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

    那种不放弃，那种坚持到底的眼神，那种对所有人都无所畏惧的眼神，让绫濑突然明白了什么。绫濑并不知道桐乃在为谁而努力，但是，她知道，她所一直喜欢的桐乃，现在，正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她，她应该怎么做。

    于是，看着有有些无奈地抱着桐乃的自己的哥哥，绫濑坚定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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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是在喘过气来的第一时间，桐乃就抓住了和也的衣服，她觉得，如果这个时候能够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的话，那一定是自己的情感最真挚的时候。

    ——前提是，她能够说出来的话。

    桐乃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讨厌过莉亚·哈格丽——即使是对方不知道多少次战胜她的时候，她都没有对莉亚产生过厌恶的情绪，但是，现在的她，却只能无奈地被莉亚拖着离开和也的怀抱，应付着莉亚如同好奇宝宝一样的“今天的桐乃感觉气势完全不一样了”、“桐乃是怎么赢了我的”这些询问的话——桐乃不想回答这些，她的眼睛，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和也。

    她看到了绫濑的眼神闪烁着，走近了和也，拉住了和也的衣袖。

    “怎么了，绫濑？”看着莉亚把桐乃拉开了自己的怀抱，和也也是松了一口气，至少，在桐乃躺在自己的怀里，不像以前那样一副傲娇的姿态站起来的时候，和也是很尴尬的，而在桐乃离开了自己的怀抱之后，他也很轻松地向自己走过来的绫濑询问着。

    “桐乃，今天真的很努力了呢！”绫濑的眼睛也注视着慢慢地远去的在无奈的应付着莉亚的桐乃，静静地说道。

    “对啊，那个家伙，真的对flag深恶痛绝了吗？”和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对莉亚毫无办法的桐乃，笑着说道。

    “我倒是不觉得那是哥哥的这句话的刺激啦。”绫濑也轻轻的笑了起来。

    “别介意嘛，只是一次调侃而已。”

    “我知道的。”绫濑低下头来，轻轻地说着。

    “呃，所以，绫濑找我有什么事吗？”看着低下头的绫濑，和也敏感地察觉到了气氛的有些不正常。

    “没什么啊，”绫濑抿了抿嘴，试图露出一个平静的面孔，“绫濑只是觉得，看着这么努力的桐乃，绫濑是不是也要更加努力一点。”

    “绫濑已经很努力了啊，美咲社长也对你这段时间的状态赞不绝口呢！”

    “不，绫濑说的不是那方面的努力，而是，关于哥哥的事情的努力。”绫濑摇摇头，否决道。

    和也沉默了下来。

    “其实，和哥哥说了那番话之后，绫濑一直在犹豫的，绫濑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英梨梨前辈她们，这就好像是在利用哥哥从她们那里逃走的机会，然后把哥哥抢到了我的身边来，所以，绫濑一直很不好意思。”

    “那只是巧合吧？”和也勉强地笑了笑，回答道。

    “哥哥真的觉得，能够在那个时候提出让哥哥陪我去美国的建议，只是绫濑的临时的决定吗？”绫濑的平静的眼神投向了和也，不知道为什么，和也却能够从里面感受到一种可怕的力量。

    “当然——是临时的决定吧？”

    “当然不是啊，绫濑，其实为了那个时候策划了很久了，美咲社长一直在建议我来美国，然后，我就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在等一个可以让哥哥决定和我一起啦美国的机会——说实话，说什么爸爸mama不同意我一个人过来，那些话只是绫濑的托辞而已，事实上，是哥哥答应了我陪我一起过来之后，我才和美咲社长确定了这件事情的。”

    “绫濑？”和也震惊地看着自己的meimei。

    “——没错，哥哥，绫濑，其实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等待那个，把你从英梨梨前辈她们那里夺走的机会。”

    “所以，绫濑真的很歉疚，绫濑会觉得，自己到底是不是做错了呢。”眨了眨眼睛，绫濑继续说道，“还有，其实绫濑一直是在担心的，绫濑在担心，兄妹之间的这种感情还是影响太大了，绫濑还是很害怕舆论的。所以，这几天，绫濑一直在思考，绫濑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做。”

    “所以，应该怎么做呢？”和也有些痛苦地扶了扶额头，自己的meimei竟然对这件事情有过策划，这已经让他震惊到了极点，而且，绫濑现在还告诉自己，她自己的想法，也没有确定，这就更加让和也有些想要抱怨：那个时候的一时冲动的绫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哥哥很生气啦，”绫濑伸出手去，握住了和也的手，“但是，现在的绫濑，已经决定了哦！看到了桐乃，我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一瞬间，和也的眼睛越过了绫濑，他突然发现，绫濑的身后，桐乃似乎是终于应付完了莉亚，她往这边跑了过来。

    “等一下，绫濑！”和也知道绫濑想要说什么，他下意识地想要阻止。

    “不行，哥哥，必须现在说，如果不是现在说的话，我担心我会后悔的。”绫濑并不清楚自己的身后的情况，看着和也的样子，她只是觉得和也想要制止她的又一次表白。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件事情回去说就可以了，我理解的。”

    “——不行，哥哥，你是不明白的，不明白绫濑为了现在说这些话，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所以，我必须说出来——”

    “问题不在这里——”

    “那我就说出来吧！我喜欢哥哥，我最喜欢哥哥了，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哥哥了，是男女的那些喜欢，而且，是那种光明正大的喜欢。我要努力，我不想在英梨梨前辈不在的地方把哥哥抢走，我要光明正大地和英梨梨前辈竞争，即使在美国确定了哥哥的心意，我也要回去，和英梨梨前辈她们当面说清楚这件事情，然后，我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哥哥明白，绫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喜欢你的人！”

    如果说上一次在飞机上的表白，绫濑的话如同溪水一般慢慢地躺进了和也的心底，那么，这一回，绫濑的表白，就如同疾风骤雨一般，重重地直接打进和也的心中，然后，把他的情感占满。

    然而，与上一回不同的是，这一次，绫濑的表白，多了另外一个观众。

    和也看着在绫濑的身后如同被人下了定身咒一般愣住的那个人，无奈地扶住了额头。

    而这个时候，绫濑才意识到了和也的视线，以及自己身边的异样，她转过身去。

    面色苍白的桐乃，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当绫濑的视线投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就如同着火了一般跳了起来，往后退去，然后，桐乃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仓皇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