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坟开门
长脖岭上的这片天，眼看着变得黑乎乎，仿佛就是一闭眼的工夫，山里都安静了下来。 庄老头叫儿子拿出早就备好的手电筒，照得他们爷俩那多少有点儿光亮。人在黑暗中总会感到恐惧，尤其是在坟头前，随便一股风，都能惊得人背后冒冷汗。所以这一点儿亮光，便成了这爷俩唯一的依靠。两人围着光束壮胆。 我和姚叔放慢呼吸，不错眼珠地盯着那条唯一的山路。 等了一小会儿，山下开始有了动静。 姚叔看我一眼，示意我别轻举妄动。 咔咔咔，咔咔咔…… 脚步声渐响，随即一个模糊的人影露出了头，冲捏着烟屁股的庄老头父子咳了一声。 我使劲儿瞪着那人影，想要看清他的脸，想看看到底哪个王八蛋，去诓老猫当女鬼的新郎官，我若是有机会非把你许给那女鬼做汉子！ 可事实上，不论我怎么瞧，只能瞧出是个男人。 我悄悄扭头看向姚叔，只见姚叔也是微皱眉头，我估摸他也没瞧出这鬼媒人到底是谁。 “哟，先生。你来了！”庄老头听见前面有人咳一声，立马反应过来，连忙从地上蹦起来，麻利地掸了掸屁股上的灰。 那年轻男子也跟着慢悠悠站起来，倒是没说话。 “庄老头，我交代的事儿可都办好了？要是耽搁了，你那鬼女儿明儿可嫁不出去！到时候再去祸害村里，我可不管了。” “先生，按你的吩咐，白天我和儿子就已经弄好了。你瞧瞧。”庄老头不敢啰嗦，连忙带鬼媒人往坟头走。年轻男子则用手电筒给鬼媒人照亮。 “嗯！”只听那鬼媒人一声哼，然后便让庄老头和他的儿子退到一边等候。而他，则开始神神叨叨地杵在那苞米杆子捆成的门框前忙活起来。 那鬼媒人先是摸出一根木棍一样的东西，绕着门框和坟头兜了一大圈，再绕回门前，随手掏出两张类似黄纸一样的东西，也不见他怎么念咒，怎么画符，只是扬手一扔，那两张纸便钻进了门角上挂着的两个白灯笼，倏然间，纸灯笼亮了，突然火光一窜，整个灯笼都燃烧起来，火焰烧透纸灯笼掉下来，把门前门旁的纸人纸马也一并烧着，最后连那门框也着起火。 毕毕剥剥的声响从火堆里传出来，那坟头也被火光晃得瓦亮。但奇怪的是，这火光并没有窜起多高，也没有再烧到其他地方，只老老实实地在那圈子里烧。 我想要借着火光再试图看看那鬼媒人的脸，可他娘的只瞧到一个后脑勺。 我心里着急，就要冲过去，突然一只大手把我按下。 “姚叔？”我低声喊了句。心里有些不解，这鬼媒人做这些，无非是为明日亥时的冥婚做准备，这时候捣乱，正好叫女鬼嫁不了人。 姚叔摇头，叫我冷静。 “谁？”突然那鬼媒人一声断喝，转过脸望向我们这边。可恨这老王八，竟把帽檐拉得极低，只能隐约看见嘴。 见我和姚叔没动静，那鬼媒人再次冷笑，哼道：“既然你不现身，那我就亲自过去拿你出来！”说完，这鬼媒人就迈开步子朝我和姚叔走来。 姚叔见状，匆匆嘱咐一句：“赵子，我去会会这鬼媒人，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你就守在这里，切记一定要沉住气。我若得手救出苗苗，必来叫你……” 那庄老头父子被鬼媒人这么一喊，顿时吓得一哆嗦，就听庄老头结结巴巴地说：“先生，可……可能是山里的野兽。” 鬼媒人这时嘎嘎怪笑两声，也不搭理老头，一边走，一边朝我俩这儿喊道：“鬼鬼祟祟的东西，还不快快出来！” “哼！”姚叔怒喝一声，忽地一下窜了出去。 见到暗处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影，庄家父子妈呀一声全都跌坐地上。 那鬼媒人见姚叔现身，冷笑一声，也不搭话便冲了上来。 噼噼啪啪拳来腿往，姚叔与那鬼媒人斗在了一起。 两人功夫大抵相当，硬要分出个大小王，那还是姚叔要略胜一筹，只是姚叔毕竟上了年龄，腿脚不复当年，所以才叫这鬼媒人占了些便宜。 可这比试拳脚，不但年龄重要，那眼力经验都是关键。等两人斗过一百回合，我就见那鬼媒人开始胡乱招架，显然是没了长劲。这时，姚叔飞快出手，就要抓那鬼媒人的咽喉。 可这鬼媒人也不知如何，竟躲过了那一抓，然后头也不回地逃命一般窜下山。 姚叔自然趁胜追击，毕竟逮住这鬼媒人，就意味着老猫有救。 我心里暗暗给姚叔加油，似乎能不能救回老猫，全在今晚了。若不是我腿脚还不利索，若不是姚叔叫我留守，我早就窜出去了。可如今，我只能乖乖守在这里。 而这里，只有庄老头爷俩。 “爹，你没摔坏吧？”那年轻男子跑过去扶起老庄头。敢情这么半天，老头一直吓得没敢起来。估计也是搞不清姚叔是人是鬼，这才吓成这样。 “庄安，刚才那个，是人是鬼？” “爹，我感觉像人……” “可我咋瞅着跟鬼似的，嗖地一下子就从那儿窜了出来。”老头说着还朝我藏身的地方指了指，似乎想到什么，又赶紧缩了回去。 这时，又听见年轻男子说道：“爹，我就不信有那么多鬼，你就是被我妹子的事吓着了。” “别瞎说，你妹子的坟头就在这儿，一会儿再出来！” 擦，明明是自己闺女，白天还说挂念，晚上就害怕起来。到现在，我真不知道，这老头给自己的鬼女儿办冥婚，究竟是为了女儿安宁，还是为了他自己安宁。 我心里冷笑这庄老头两面三刀，打心眼里看不上。 “爹，要不，咱也下山吧，这里瘆的慌。” 庄老头看看白天弄好的东西都已经烧尽，而鬼媒人一时也不见回来，便跟年轻男子下了山。 他们一走，我便看见，那原来烧成灰烬的圈子里，突然树起一座高约两丈的大门，白花白绸装饰门梁，门角两个白灯笼在风中晃荡，大大的喜字印在灯笼上…… 那七八步之外的坟头，竟变成一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