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中年女房东开了房门，领着沈洁和赵青进去，嘴里热情地介绍情况，“楼下不远就是一个菜市场，超市，银行，快餐店，地铁出门不到五十米，除了地铁，公交车到南站西站的都有。【】不爱做饭了，楼下大排档有的是，酒吧，桑拿的地方也随处可见，偶尔有两个朋友过来，不愿意在楼上坐了，也可以出去坐坐，方便的很。”看着沈洁拉开了衣柜，女房东忙说：“我刚刚找的保洁收拾的，干净着呢，你们拎包就可以入住。不用通过中介，中介费也省了。上一个租客连续租了三年，如果不是回老家结婚，这房子也不会这么快就退租。”

    房东还是刻意隐瞒了钱程的死讯。许是急于将这房子租出去，价格比市场价低了不少，女房东解释说：“我是急于出国，要不然也不会租的这么急，现在找个合适的房子不容易，找一个好租客也困难，看你们两个都像正经上班的人，省的我c这份心。”分别看看两人，“你们谁租？”

    赵青说：“我们都是上班族，工资有限，一个人负担这房租压力有点大，所以，我们两个合租。”

    “那最好，两个人合租能互相有个照应，”女房东展颜而笑，又看了沈洁一眼。沈洁刻意装扮过，带了发套，垂下刘海，那副黑框的茶色太阳镜，几乎遮住了她半张脸。除了那发套，赵青的一条黑色长裙子也被她临时征用了，加上那件长t恤，一个麻布背包，与她平时的装束风格就完全不同，这样的装扮是为了以防蒋世通不死心重新返回这里，和她不期碰上。

    沈洁为什么这样的装扮还要拉着赵青一起过来，赵青没多问。和沈洁做朋友这么久，对她的工作性质肯定是了解的，她十几二十天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突然间出现，要她帮忙，她知道这一定与案情有关，赵青竟然有些兴奋，也很配合，她拉着房东到客厅唠家常，以避开沈洁，方便她做事。

    沈洁将整个屋子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收获，这房间里的东西实在是一目了然的，房子是一室一厅的结构，新式的电梯房，户型双阳，房间不大，因为房间不大，除了衣柜，床，床头柜，客厅里的沙发和茶几几件大件家具，无多余摆设，这样的房间，真想要藏什么，就是挖地三尺都找不到入口。更何况，王帅已经带人来过，该检查的都已经检查了。

    可是，这毕竟是钱程在北京唯一的栖身之所。

    钱程的父母都是湖北人，在他两岁的时候带着他们兄弟两个来的北京，原本家里还有些经济条件，后来，做生意亏了本，再加上双方先后生病，耗干了家里全部积蓄，到钱程初中毕业后，两人先后离世，老家也没有什么亲戚，同父异母的哥哥钱金在广州，除了有事说，两人平时也并无太多联系，所以，目前，除了这个地方，倒想不出他能将东西臧在什么地方？这个他连续居住了三年的地方应该是他唯一可能信赖的。

    床单被撤走，剩了席梦思床垫在上面，沈洁掀开床垫，床下是两个大抽屉，里面已经空空如也，靠着床头的位置是一个床头柜，样子全新，看款式颜色和那床不算配套，应该是后来搭配的。她略一沉吟，信手将床头柜翻过来，却并没有在床头柜下面发现什么。

    房间里开着灯，在灯光下，有光泽反射过来，可以看到床头柜挨着床的这一面似乎有东西在上面，她将手机的电筒打开，借着手机强烈的光线，看得出那里的确有几个数字，仔细辨认为阿拉伯数字21901。字迹并不深，类似于用牙签之类的东西划上去的，如此新的家具摆设，即使是墙壁都是干净整洁的，绝不会无缘无故刻上东西。

    不知道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是无意刻上去的，还是含着其他意义？看那字迹，时间应该不是有很久。钱程是房东的第一个租客，且一租就是三年。所以，这个数字十有**是钱程划上去的。沈洁心里有些莫名的振奋，直觉告诉她，这几个数字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因为这几个字并不复杂，刻在这里绝不是怕忘记，更不应该是孩子所为。

    同时，这人的心态应该是矛盾的，他应该是怕别人看见，因为，这位置紧靠在床头柜的下方，如果不是房东将床单被褥撤去，绝不会容易被发现。可是，这又不是整个房间里最保险最隐蔽的地方，所以一方面，他应该又希望这几个数字能够被人发现。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

    赵青依然是开着她那辆吉普，边转着方向盘边说：“这房子如果不是死过人，还真不错，地理位置也方便，可以给老吴租下来，房东还这么上赶着。”

    沈洁边整理头发边从后视镜里向后看两眼，“三天两头的腻歪，干嘛不住在一起，或者干脆结婚算了。”

    “我才不呢，干嘛结婚？干嘛同居，真的同居了，你一点自己的空间都没有，天天做饭，洗衣服的伺候人，男人呢，心里踏实了，该干嘛干嘛？你没看，有个测验，女人从早晨到晚上一天时间下来，就好像老了五岁。归根结底，婚姻对于男人什么都没有改变，对于女人，却彻底毁了。真的结婚了，女人比男人吃亏，——”赵青及时收了下面说的话，悄悄看了一眼沈洁。对方望着窗外，眼光忽明忽暗的，神情也有些奇怪，她松了一口气，她的这位老友这会儿根本没有留意到她这句。

    对方这个表情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是工作上的么？也是，她的工作实在太缺乏安全性，她早就不止一次劝过对方，不要做了，工资又不高，随时搭着小命不说还得没白没晚的干活，一个电话，你不论在哪什么时候都得马上到。如果当初，她的工作是稳定踏实的，也许她和陈祖安就不会有今天。算了，不能再提陈祖安，一提陈祖安，她就一肚子恼火。

    暮色彻底沉了下来，路灯相继亮了。

    “一起吃饭吧！”她说。

    沈洁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望着前边路口，那里有个肯德基，灯光照着店里的人头攒动。她想想，“不吃了，我买点吃东西，你帮我给儿子送过去。”

    正值用餐的时间，店里孩子比较多，已经排起了几队人。

    这种洋快餐在中国的孩子莫名其妙的受欢迎，聪聪也不例外。平时，他们很少吃，这对于他们的收入，每个星期吃一次肯德基绝对算是奢侈的。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这种洋快餐吃多了也并不健康。但是，这次总是例外的，既然回不去，不如买个全家桶让赵青捎回去。

    等候的功夫，出于职业习惯，她不经意地四处看看。根本没有想到的是，就是那么一眼，她立即犹如被人点中了xue道，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过去。她的脖颈僵硬，无法掩饰心脏的狂跳。

    就在她前方不远处，另外一排队伍中，一个三十几岁的年轻人，穿着淡青色t恤衫，米黄色的休闲裤，依旧带着顶鸭舌帽，同样压着帽檐。她的呼吸屏住，几乎快冲破喉咙了。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个停车场安装炸弹的家伙——郑东，警方出动了那么多警力，仍然没有找到他半点踪迹，想不到，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面前。

    没错，就是他，沈洁敢肯定，面前的这个人就是郑东。

    她给王帅发了个短信过去，希望王帅带人能够及时赶过来，即使他无法及时赶到也能通知就近的110。要沉着，沈洁，决不能轻举妄动，你也决不能让郑东从眼皮底下溜掉，现在，只要抓住他，撬开他的嘴巴就是抓住蒋世通最好的证据。

    郑东拿着东西从队伍里移出来，往窗口那边过去，沈洁才发现临门靠着窗玻璃的有个男孩和他是一起的，从五官长相看，两人应该是父子无疑。

    端着盘子，沈洁径直朝着郑东那边的方向过去。郑东身后，有两个女孩正在那说笑，边上空着一个椅子，问对方无人，她放下东西，临着边坐了下来。当晚，两个人算是打过照面，沈洁得感谢她今晚的装扮。这样的装扮，对方即使对她有些印象，还不至于认出她来。

    看那男孩的模样，和聪聪差不多，也就七八岁的年纪。那孩子大口大口地吃着，郑东就靠在那儿，眼睛警觉地向四周张望着，死死盯着门口方向。

    警方到的及时，也永远来的大张旗鼓，几乎沈洁刚坐下，立即有警笛声自耳边响起来。三辆警车从天而降般团团包围了肯德基。店里的人还在懵懂之中，郑东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立即从座位上跳起来，扯过他儿子就要往外逃。

    沈洁同时转身，店里人多混乱，如果郑东身上带有凶器，挟持到人质，局面就会变得复杂。她无暇思想，完全出于本能，擦着郑东身子过去，手同时触及他的腰间，将他腰间别着的手枪准确地卸了下来，及时顶住他的肋下，低声说：“如果你不想你儿子亲眼看到你被警察抓走，你最好别动。”

    郑东的身体僵硬了，脸也变色了，他垂下眼皮看了眼他儿子，那孩子还在懵懂之中，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看着外面闪烁的警灯，愉快地拍着手嚷起来，“警察，警察啊！爸爸。”

    警察围成一圈拦在门前的那片空地，开始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往这边涌过来，赵青也闻声过来，眼前的情景把她弄的呆了。肯德基里的人谁都没敢动，现场除了那孩子，各个人都看明白了从肯德基里面出来的这三个人。

    王帅也带着周冲赶到了。沈洁和王帅交换了一个注视，王帅心领神会，看沈洁那意思，是不想让那孩子亲历这个场面，沈洁只是从侧面用枪顶住了郑东，但是郑东手里仍牵着那孩子的手，稍有不慎，擦枪走火，第一个伤着的就是那孩子。他示意所有人勿动，他自己则移动脚步过去想将那孩子接过来。谁料，那孩子却拒绝他的碰触，仍是紧紧攥着郑东的手，充满狐疑的目光看看左右人群，再去看看他爸爸，六七岁的年纪，似乎对眼前的事情有些明白，有些警觉了。

    就是那么一个瞬间，郑东突然拽过那孩子往身后一带，沈洁没有料到他会来这一手，不要说她已经扣着扳机，就是对方这么一撞，她随时收不住手都不敢保证会不会伤到那孩子。她稍一犹豫，只慢了半拍，手中的枪即刻被郑东夺过去，同时，对方反转枪头抵住了她的太阳xue。

    “所有的人都退后，”郑东大声喝着，用枪狠压着沈洁的头，示意那孩子，“拽住爸爸的衣服。你们所有的人不准跟来。”

    警方投鼠忌器，人群稍稍往后移动。郑东压着沈洁，连同那孩子上了离他们最近的一辆警车。郑东脸色铁青地用枪顶着沈洁的太阳xue，“开车，不要让他们跟着过来，否则，我一枪打破你的头。”

    沈洁略一沉吟，便发动了引擎。人群已经越涌越多，这里绝不是个什么好地方，如果僵持太久，一定会有好事者录下视频发到网上去，到时候，她的身份难免不保，而且，看郑东那状态，已经穷途末路，再僵持下去，对他们绝占不到便宜。

    警方闪开一条通道，车子驶离现场，警车随后尾随其后。一路过去，警笛狂鸣，越来越多的警车加入进来，紧紧咬着他们这辆车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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