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戏剧面具上勾勒着大朵大朵血红的蔷薇花，从额际一直延伸到嘴角下方，看起来分外诡异。 水菀云实在没有想到初次见长公主，竟然会是这样的光景，当下不由怔在原地，连请安都忘了。 “皇子妃这是怎么了，被本宫吓着了不成？”长公主提起裙摆走到水菀云跟前。 即便是隔着面具，可是水菀云依然从长公主的眼眸里看见了嘲讽与讥笑。 水菀云收敛心神，低下头道：“见过长公主。” “很好。”长公主点了点头，目光如炬看着水菀云。 突然而来的沉默，让水菀云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明媚起来，开口笑道：“长公主的生辰快要到了，我与三皇子已经特地去请了乌辞兄妹前来，希望长公主能够喜欢。” “乌辞兄妹？你说的是乌辞和乌鱼？”长公主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她大步走到桌前，一把将桌上的水晶碟子扫落在地。这还不够，她紧接着动手将整张桌案都掀翻了过去。 水晶碟子碎裂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脆，让水菀云在刹那间甚至产生了长公主不过是在奏乐的错觉。 但是，很快，她的心神就被提起来了。 因为，她看见长公主居然捡起地上最长的玻璃碎片，她洁白如玉的手此刻正紧握着它。 “长公主，你这是在干什么，赶快放下！危险！”水菀云急忙抬高声音，她想上前将玻璃碎片抢下来，却又害怕一个不小心反而伤害到长公主。左顾右盼想要找个帮手，却发现偌大的宫殿，竟然就只有她与长公主。 “别看了，我早就把人都清走了，就只等着你了。皇子妃，哦，或者，我可以叫得更亲热些，皇弟媳？”长公主一步步上前，那块碎玻璃一直被她紧紧握在手里，她脸上的笑容如同曼陀罗花一样，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这气息，即便是戴着面具，也依然不能遮掩半分。 “长公主，长公主，你冷静些……”水菀云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 此时此刻，她想她不得不相信教习嬷嬷的话了。这长公主，的确是一个可怕的人。 “你知道那两兄妹是什么样的人吗？”长公主压低声音问道。 见水菀云不回答，她举起手里的碎玻璃片用力在空气中使劲划了几下，咆哮道：“乌辞不是个好东西，乌鱼更是让人恶心！你请他们来宫里表演杂技，你答应他们什么要求了？是你已经决定让出皇子妃的位置了吗？” 水菀云猛然想起乌鱼要求宇文清歌娶她的情景的，当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看来这个长公主，比她以为的要知道的更多。 不过跟长公主很显然不存在沟通与解释，当下水菀云低眉顺眼地道：“既然长公主不喜欢，那么我立即取消他们的表演。” 说着，她一边打量着长公主的神态动作，一边缓慢地靠近，试图抢走长公主手里的玻璃碎片。 如果长公主有个万一，凭着她在宫中受宠的程度，她绝对是万死难辞其咎。 可是她的手才刚接触到长公主的手，长公主就像是被激怒的老虎，她一下子就将手中的玻璃碎片端口对准了水菀云的手腕，嘶啦一声…… 水菀云从来都不知道当人的肌肤被划开的时候，竟然也会出现这种声音。 鲜血蜿蜒着流下，如同小溪流一般。 水菀云捂住受伤的手腕，后退一步。 长公主手里仍然紧紧握着那块碎玻璃片，锋利的玻璃断裂口，仍然往下滴着血…… 鲜红的血液，散发着腥甜味…… 而比起这更让水菀云感到眩晕的是长公主。 “哈哈哈哈……”长公主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末了，她走到水菀云的跟前，伸出她葱白一样的指尖，轻轻沾了点水菀云的鲜血，递到鼻端，深深嗅了一口，喃喃道：“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味道！那晚，那晚就是这个味道！” “水菀云，你知道那一晚吗？你知道吗……那一晚，好多血，好多好多血，遍地都是血，我看到我踩着一地的猩红色血液，我一个人就那样孤单地走啊走，这血流汇成的路，却是怎么都走不到尽头。我好害怕，好害怕，啊啊啊……” 长公主突然抱着头，蹲到了地上，她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哆嗦。 水菀云被吓得手足无措，只觉得大脑里一片空白。 “长公主，长公主你没事吧？”水菀云强行克制住内心的恐惧，上前想要将长公主拉起。 可是长公主却是用力地挣扎，水菀云手腕原本就受伤了，当下两人陷入了拉扯当中，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到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随后是长公主的尖叫声。 宛如杀猪一般的尖叫声，让人耳膜都生疼。 水菀云抬眼看过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希望此时的自己是瞎子。 她宁愿做一个瞎子，也不要见证眼前这残忍的一刻。 “哈哈哈，你看见了？”长公主突然松开捂住脸的手，她的手上沾染了水菀云的鲜血，此刻脸上也同样染上了血迹，看起来分外渗人。 然而，脸上的血迹，并不是渗人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她的脸。 她的脸，千疮百痍，比墓地还要让人心生畏惧。 水菀云发誓，她长这么大，也算是见过许多生老病死，然而没有哪一桩事情，会比眼前长公主的脸更让人心生恐惧。 黑暗，无边的黑暗。 仿佛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被黑暗的潮水所覆盖，所侵蚀。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多么让人绝望，多么让人厌恶，多么让人……疼惜。 黑色的大块血咖堆积在一块，偶有幸存的地方，也是小指头一般粗的青筋暴出皮肤外面。若非那双眼睛还算清澈，否则只怕是任何一个人，都会当她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怎么样，看够了吗？” 长公主嘴里发出阴冷的笑声，她伸手指了指水菀云的身后，沉声道：“听说过那个被我用水果刀切成两半的宫女了吗？她才十六岁，长得如花似玉，多么好的年纪，有漂亮的容颜，有美丽的身段。我嫉妒她嫉妒得快要发狂了，可是我一直抑制着，一直克制着，我从未伤害过她。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