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重生
火，熊熊烈火。 满世界的火，像要点燃深邃漆黑的夜幕。 她用尽全部的力气往前跑，满身冷汗，后背像是被万虫啃噬。 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回廊。 茜素红的纱衣如烟似雾，被那火焰染得更红，一时让人分不清是血色还是颜色。 “修崖！” 看到那个在院心浴血奋战的高大身影，她惊喜地一声呼喊，鼻尖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那个高大身影回头看见她，稍一分心，胸膛就被敌人划开了一道，血流如柱，喷涌而出…… 她心中一急一痛，全身的血液快要凝结，身子微微一颤。 猛地从地上横死的士兵手中抽出一把剑，她愤怒地冲了过去。 那个身影惊恐地吼道：“令宣，不要过来——” “刺啦——” 血rou撕裂声。 温热猩甜的血液撒在她的脸上…… “不要——”杜令宣撕心裂肺地惊叫，下一秒，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头。 猛地醒来，她才发现自己是在相府后院的杂役房中。 睡在她身侧的小丫头秋夕担忧地扶住她的肩头，“令宣jiejie，你又做噩梦了。” 令宣抬手一拭额头的汗水，才惊觉冷汗涔涔。 “我没事，打扰你休息了。”令宣抱歉一笑，苍白如纸的面容才微微红润些许。 她转头看了看窗，天色尚早。 灰蓝蓝的光线撒进小屋里，微许凉凉的潮气，细尘在空中舞蹈。 令宣掀开被子走下床，“我出去走一走，你继续睡吧，约莫着还有半个时辰。今日是我们在相府的首日，睡饱了就不会犯困做错事了。” “嗯。”秋夕乖巧地点了点头，躺了下去。 令宣替秋夕掖好被子。 可爱的秋夕睁开眼睛瞧着她笑，令宣回以小丫头一笑，轻声道：“快睡吧。” 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 秋日里的晨曦微凉，天空灰蒙蒙，像笼罩了一层轻烟。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一棵紫菀开了粉嫩的花朵，静静立在院中，为破败寒酸的院子增添了一丝活力。 令宣不自觉怀抱住双臂。 她呵了一口气。 暖气流在寒流中化作一团雪白的雾，冉冉上升，最后像是一滴水滴进海里，没了痕迹。 她的人生何尝不像是一团雾，飘着飘着就散了。 相府被抄九族，一夕之间，她什么都没有了。 修崖被杀、奴役全亡，她眼睁睁看着修崖死在她眼前，然后眼前一黑，她昏倒了过去…… 再醒来，她身在去往相府的马车上。 为了保护她而亡的秋夕死而复生，俏生生地冲她笑…… 而她，竟还是那个十五岁的少女杜令宣。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孤女令宣又再次成了相府的粗使丫鬟！ 虽然觉得荒谬，但她无疑是狂喜的！ 这意味着修崖、秋夕都复活了，所有她爱的人都重新跃然眼前。 她呵出一口气，轻轻缓缓绽出个笑颜，呢喃道： “纵使宿命在前，这一世，我杜令宣也绝不低头。” 只是那夜成为她挥之不去的噩梦，每次梦到都会颤栗。 那种感觉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绝望悲惶。 在院里里慢慢地走了一会，平息情绪，回到小屋里，换好衣服的时候秋夕也起床了。 她帮秋夕梳一个辫子，秋夕开心得手舞足蹈，不停地问令宣从哪里学的。 “说出来你也不会信，好了，快去集合吧，要不然吴嬷嬷该骂了。” 令宣从首饰盒里拿出一个白玉的镯子，质地上乘，是为佳品，藏在袖中，随秋夕一同出去了。 今天是初到相府的第一日，所有新来的丫鬟都还没准备好。 一出屋门，吴嬷嬷已经在等着了，她们两人是来得最早的。 看见她们二人，吴嬷嬷乌黑的脸色才稍稍好转。 令宣领着不知所措的秋夕上前给嬷嬷请安，甜甜地道：“吴嬷嬷好。” 吴嬷嬷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美貌的少女，“你这小丫头倒是懂几分礼数，叫什么名字。” 令宣眼睛一亮，笑意盈盈。 她趁机上前一步，牵起了吴嬷嬷的手，笑道：“婢女贱名不敢污了嬷嬷的耳朵，小女姓杜名令宣，父母早亡，这是小女的义妹秋夕。” 吴嬷嬷刚想怒喝大胆贱婢，一个冰凉凉的东西就套到了她的手上，低头一看，竟是一个上好的白玉镯。 她错愕地看着令宣，脸上的皱纹开出一朵花。 令宣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退后一步，垂目敛眉道：“吴嬷嬷，我们姐妹是身世可怜之人，初来乍到，有不妥之处还望嬷嬷多多包涵。小妹年幼，小女愿替meimei承担多一点。” 吴嬷嬷在袖下抚摸着那光滑的白玉镯，看令宣的目光透出一丝欣赏。 令宣虽穿着麻布的衣衫，却无法掩盖明媚的眼眸散发出来的气质，让人为之耳目一新，岂是池中之物。 所有人都到齐后，吴嬷嬷安排了五人去姨娘房里干粗活，五人在厨房帮衬做杂役，吴嬷嬷以秋夕年龄最小为由，放到了丞相的房里做守夜的小丫鬟，不仅轻松而且俸禄不错。 唯独没有安排令宣的。 吴嬷嬷淡淡地对令宣道：“你随我来。” 秋夕以为令宣要被受罚，拉着她的袖子不放。 令宣安慰道：“秋夕，你随别的jiejie们去熟悉一下环境，好好做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秋夕这才松开了手，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去。 令宣低着头跟在吴嬷嬷身后，走到抄手游廊上。 “你这小妮子好深的心机，初来乍到竟懂得收买人心。”身前的吴嬷嬷轻笑了声。 因年纪大了，笑起来颇有股意味深长的味道。 令宣更低了低头，谦虚笑道：“多亏有嬷嬷指点，不然令宣和meimei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真不知如何在这偌大的相府生存。” 常言道后宫深似海，其实大院里何尝不深似海，凡是女人多的地方，便免不了是是非非。 前世她嫁给修崖，爬上丞相夫人之位，管理偌大的相府不在话下，重活一世更不会出错。 吴嬷嬷意味深长地瞥了令宣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令宣笑，“嬷嬷，言多必失，令宣自有分寸。” 吴嬷嬷愣了愣，心中暗暗有了打算。 两人在相府的花园停下。 姹紫嫣红映入眼帘。 明明秋天，牡丹怒放，姚黄、魏紫、状元红应接不暇，蝴蝶翩翩，花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