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6章 柳嫂的主意
天刚麻麻亮，阿顺帆便像兔子似的蹿到望夫村，只见他的头发、胡须和眼睫毛上都挂了一层薄薄的银霜。因为走得急，他嘴里一直吞云吐雾般的喘着粗气。 这原是一个天寒地冻的季节，农活也只好搁浅了。既然无事可干，谁也不想平白无故起早找罪受，呆在暖洋洋的被窝里，不困睁着眼享受一下那股子舒服劲也是好的。 所以阿顺帆进村连个人影也没遇见便径直来到柳嫂的院门外。他先用手推了推门板，门趔开一条封几乎能钻条狗进，阿顺帆想进去却很困难，因为门里面用一条很粗的链子锁着，最后他只好敲门、呼喊：“哐哐干娘开门。” “是帆儿吗” “是我。” “老天爷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柳嫂吃惊的披着衣服跑出来边开门边问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没没事”阿顺帆推门进来赶紧岔开话题问道：“干娘，你怎么用铁链子锁门门栓呢” 柳嫂冷得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她指指门扭头跑进屋里。阿顺帆按柳嫂的意思关好院门，走进屋里不停地搓着手。 这时，柳嫂穿戴整齐从里屋走出来说道：“门闩不知被哪个捣蛋的孩子抽走了，说找人重做一个还没来得及呢”回答了阿顺帆的话，她又言归正题说道：“你这么早来喊我，我心里惊得到这会子还直扑腾，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呀” “也不是什么急事。”阿顺帆吞吞吐吐地说了这么一句，便低下头不再看柳嫂。 “有什么不好说的快说吧别让我心里着急，跟干娘用不着兜圈子。”阿顺帆这才抬起头来，所说的话仍然没入主题，他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柳嫂仔细盯了他一眼，直觉告诉她肯定出了大事情。但仅靠察言观色又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来，因为阿顺帆的脸冻得红彤彤的，也就是说单凭脸色来判断事情的性质已经得不出正确答案。因此她故作生气地看着阿顺帆说：“帆儿，有啥话跟干娘不好开口难道跟干娘生分了不成” “不不是，我只是想请你跑趟腿。”阿顺帆的话终于介入正题。 “没问题你让干娘早起来去干娘绝对不会晌午去，你只管告诉我往哪儿跑去干什么” “去竹溪镇提亲。” “给谁” “给我。” 柳嫂一时笑得合不拢嘴，高兴的瞧着阿顺帆说：“是哪家的姑娘呀跟干娘细说说，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是秀玉。” “秀玉是谁呀我总不能到竹溪镇满街敲人家的门问：你家姑娘可叫秀玉呀” “你用不着满街去敲门，秀玉就是李氏。” 柳嫂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她微张着嘴半响没说出一个字来。阿顺帆反而平静地看着她说；“你一定要去提亲。” “你真的看上她了” “我要娶她。” “什么时间” “下个月。” “你莫不是疯了，帆儿” “我不疯也不傻，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阿顺帆的声音在嗓子眼里滚来滚去。此时柳嫂以医生诊视病人的目光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将阿顺帆审视了两遍，最后她把目光定格在那张坚定不移的脸上，心里说：“要是李氏不愿意，你再坚决也是枉然总不能强行和人家成亲吧”想到这里，柳嫂怀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李氏，哦，是秀玉，她愿意吗” “愿意，我跟她商量好才来找你的。” 柳嫂又是一惊，随之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阿顺帆的额头说：“你们唉帆儿，不是干娘非要阻拦你们，就算你们情投意合打算做夫妻，好歹也要过了她的守孝期，要不然不出竹溪镇，你们就会被唾沫星子淹死，你这孩子怎么忽然变得不明事理了呢” “干娘你说的我不是没想过，在此之前也曾打算这么做，可是眼下事情不能再等了。” “怎么不能等了怕狗吃了日子吗” “狗自然吃不了日子，而是秀玉她”阿顺帆吱吱唔唔地把话停下来，装着拍打衣服上的灰尘。 “怎么是秀玉她不愿意等”柳嫂不相信地问道。 “不是她不愿意等，而是她不能等了，因为她有了我的孩子。”阿顺帆用羞愧的目光迎视着柳嫂说道。 “老天”柳嫂犹如被人当头一棒，吃惊的差点没坐在地上。阿顺帆急忙扶住她说：“干娘，你没事吧” “唉真是两个不懂事的冤家呀”柳嫂也不看阿顺帆，而是自言自语地接着说道：“有什么办法呢该来的躲也躲不掉，人犟不过天。而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让那个悲剧在三十年后重演吧”说到这里，她突然瞪着阿顺帆问道：“秀玉怀上几个月了跟干娘说实话。”阿顺帆想了一下，有点难为情地答道：“应该是三个月。” “真是不能再等了。” “所以我想请你去提亲，等办了事我好把秀玉尽快接到望夫村来。”柳嫂却摇了摇头拒绝说：“不行帆儿，我不能去提这个亲。”阿顺帆吃惊得一把抓住她的手问道：“为什么，干娘你刚才还说要去的，怎么忽然间又变卦、返悔了” “不是我变卦、返悔，而是成亲这条道走不通啊，孩子”柳嫂伤心地说道。 “走得通，肯定走得通，干娘你所担心的我都知道－－那些该死的风俗、规矩，包括你从前的遭遇，麻姑统统都对我说了。我为你难过气愤不平可惜那时侯没有我，自从听到你的不幸之后，我就铁了心不让秀玉走你的老路，在秀玉改嫁的路上只有欢乐和喜庆，我要把火盆砸掉，把那些拿着鞋子和扫把的人用棍子赶走。因为成亲是我和秀玉两人的事，他们没有理由干涉，更没有理由野蛮阻拦。” 柳嫂听完摇着头说：“帆儿不是干娘故意泄你的气，只怕你有三头六臂也斗不过整个竹溪镇的人，何况秀玉怀有身孕，一旦闹起来不但毁了你，毁了她，还毁了孩子。”柳嫂一席话惊醒梦中人， 阿顺帆一直就没想到这个不堪的后果，只见他痛苦的低下头犹如霜打的茄子。 “帆儿你不要发愁，”柳嫂又急忙安慰他说，“这条路走不通咱走另一条路，凡事总会有个解决的办法。” “还有比成亲更好的办法吗，干娘你帮我想想，我已经头昏脑涨了。” 柳嫂想了想说：“办法到有一个，只是你必须据实回答我，秀玉怀孕的事有谁知道” 阿顺帆沉思了一下说：“除了我和秀玉的表妹绫子之外，还有竹溪镇的一个大夫，但那大夫只是怀疑，并没有最后确诊。” “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这样吧，帆儿，你马上回去告诉秀玉，就说成亲的事朝后放放，也不要再请大夫到家里来，好好在屋里呆着，最好什么人都不见，一切等孩子生下来再作打算。”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阿顺帆失望地问道。 “就这个办法，要知道这个办法要比成亲或者带她走好得多，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别的不敢保证，最起码能保证秀玉和孩子平平安安。” “我不同意这么做，这样有辱秀玉的名节。” “辱什么名节谁来辱她的名节神不知鬼不觉的这样做是保住了她的名节，保住了孩子，也保住了你。难道你至今还不明白秀玉要求成亲的目的吗她不是替自己考虑，而是在为你考虑。”阿顺帆不解地看着柳嫂，摸不透她话里的意思。 “看来不把话给你说明白你是不知道。”柳嫂又接着说道，“你以为那些规矩仅仅针对女人吗其实男人也有男人的约束，在竹溪镇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男人要是胆敢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轻者逐出镇子永远不得回来，重者则乱棒打死，秀玉急着成亲是怕你出事。” 而阿顺帆却任性地说：“我并没有伤天害理呀我喜欢秀玉，秀玉喜欢我，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说是伤天害理呢” “你怎么变得这么不明事理呢”柳嫂生气地说道，“在别人眼里你们的关系不是喜欢，而是通jian明白吗” 阿顺帆顿时哑口无言。 柳嫂吐了一口气，然后冷静地说道：“帆儿听干娘的话，这件事必须这么办。” 阿顺帆仍然愣愣的站在那里，此刻他想：“如果一切真如柳嫂所说的那样，我就不能马上和秀玉成亲，不能让罪过落在她头上，我是她的男人，是她的依靠和保护，应该替她承担起所有的灾难和痛苦。”想到此处，他平静地对柳嫂说：“干娘，我回去了，事情就照你所说的办。” 柳嫂点点头，接着不放心地说道：“我和你一道去，顺便也好劝劝秀玉”阿顺帆感激地看着柳嫂说：“秀玉见到你不知有多高兴呢”柳嫂却说：“我这是冲没出世的孙子跑这一趟”说话间柳嫂简单地梳洗了一下便跟着阿顺帆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