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喝药
玄衣男子正细细品着茶,在茶楼中,弯着眉梢眼角,笑得像只男狐狸。 “慕容家的人总是生着狐相,在家族谱记中,曾经提起过,慕容家祖先,是一只九尾妖狐。”君无邪对面前的女子说道,“慕容meimei,好久不见。” “是非阁被倾覆之事,国师已经知晓了么?” “哎,女大不中留啊,嫁了人,就连君哥哥都忘了。”君无邪喟然长叹。 她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与他闲话家常。 “君哥哥真的要袖手旁观么?” 君无邪的眼底蕴着浅浅的笑意:“若是要袖手旁观,我便不会接到消息后,立刻快马加鞭从南地赶回来。” 凤槿萱看向窗下汹涌的人群,轻轻吐了口气。 “如此,我便放心了。”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凤槿萱问道诧异地扭头看着君无邪。 “我要你做回慕容血嫣,再也不要戴着这副面具。我要慕容血嫣行走在这阳光之下。” 凤槿萱抬头看着君无邪。 君无邪的容颜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一身上下,静静流淌着矜贵而卓然的气息。 “我要你离开白如卿,我要你变回慕容血嫣。” 凤槿萱笑道:“国师可能有所不知,慕容血嫣在国宴之上行刺陛下之事,如今的慕容血嫣,已经无可回首了。” “不过就是去去行刺之事罢了。我自然会替你料理妥当。<>” 君无邪端起青花釉的茶杯,轻轻地摇晃着:“如何?莫不是你当真喜欢上了白如卿?莫不是你已经忘记了复仇?忘记了国仇家恨?” 凤槿萱听到复仇二字,身体本能地轻轻颤抖了下。 如果她不曾记错,她再上次见到千面佛的时候,千面佛也只是简单地问了句,你还记得你的仇恨么? 紧接着,便倾囊相助。 凤槿萱看着君无邪蕴着笑意的眉眼,那双眼睛笑不及眼底,好像随时都能掉下来一张面具来一般。 是非阁是千面佛手下的组织,而出事了,千面佛如今却不曾有任何表示,最起码在凤槿萱所见,没有任何表示。 而国师,却在第一时刻,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国师在乎的并不是是非阁,而是她。 以及,她是否还在乎那个仇恨? “我答应你。” 感觉到那张弥的落下,凤槿萱微微闭上眼睛,一切无可避免。 “不过,等三天后好么?在探花宴后。” “我自然会派人安排。”国师笑。 凤槿萱面对原著里的反派一号大BOSS,连原作里的女主都对付不好的人物,如今只觉得一阵阵无奈。 “安排……”她斟酌地问道。 “你继续安心地做你的白夫人,在时间到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我说的到底是什么?” 凤槿萱点头:“是非阁之事……” “我自然会伤心。<>”国师摇了摇酒杯,“事实上,宫芊沐已经找到了我了。但是,我要你的答复。” 我需要你还记得那个仇恨。 我需要你还是你。 凤槿萱感觉到一阵阵无力。 “这便告辞了。”凤槿萱说道。 国师一笑颔首。 凤槿萱回到马车里的时候,两个丫鬟一把双陆都还没打完。 成为慕容血嫣,与白如卿彻底了断瓜葛么? 真的好难。 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晃眼的工夫就过去了。 凤槿萱派了辆马车,这回有了前次经验,主仆几人都包裹的紧紧的。 就差黑纱遮面学黑寡妇了。 远远地就看见白如卿走出了考场,凤槿萱趴在马车上,冲他笑得两眼弯弯。 白如卿很快就走了过来,凤槿萱伸手将他拽上了马车。 他的清俊的脸上有了青色的胡茬,也消瘦憔悴了一些,眸子里的光泽却熠熠闪亮。 珍珠和敏儿都下了车去了另外一辆马车上,腾出了空间给这他们。 白如卿一进来进将凤槿萱搂进了怀里,凤槿萱嗅到了铺天盖地的男儿气息,将脸埋入了他的怀里。 “我好想你。<>” 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她下意识地抱紧了一点。 原来以为,会天长地久,会一直到闭上眼睛死了再也没有凤槿萱这么一个人,但是却能每天见到他。 那样相伴一生,却不过须臾之间,所有的谎言都变成了美丽的肥皂泡,在阳光下颤抖着,马上就要破碎。 “我回来了。”如卿笑道。 他知晓她一直不喜欢科考,然而经济仕途是男儿必走的道路,他不可能永远做那文采风流的少年儿郎,身为大丈夫,学的一身文武才华,不就是为了报效朝廷,修身治国齐天下么? 他轻轻浅浅地笑着,将五指并梳,轻轻理着凤槿萱地长发。 凤槿萱倦了,这几****夜不能寐,总是担忧着不可知的未来。 尤其在回忆起最后,元娘子身为长公主,君无邪成为摄政王统领天下,然后匈奴南下,国破家亡的结局…… 凉寂的夜晚,她闭上眼睛就是一片战火燎原,尸沉积海,空气中全是焚烧的烟雾燎绕。 是啊,原作里元娘子凤娇鸾一身白衣如雪,在战火之中,与她的宝贝北静王双宿双飞,不惜让一心痴爱她的凛冒充她成为替嫁之人横死。 是很美,可是凤槿萱却不喜欢。 不喜欢那生灵涂炭,不喜欢那战火下流离失所,更不喜欢白如卿死无葬身之地。 她睫毛微微颤抖着,直到在了白如卿怀中,她嗅着那熟悉的气息,才彻底地安宁了下来。 白如卿看着怀中那个小小的人儿,白瓷般细嫩干净的脸庞,眉间有着轻微的褶皱。 她忽然动弹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眉宇间净是忧色:“如卿,你说,学了一身文韬武略,可是却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你会怎样?” “国破家亡?”白如卿一个字一个字地将这四个字咬了出来。 凤槿萱紧紧攥着他的袖子。 “槿萱,你和我在一起,一直对我坦诚相待,从不曾有过任何欺瞒,是么?”白如卿问道。 凤槿萱微微低下了头。 “如卿觉得,若是我们要成为夫妻。就不必互相欺瞒。”白如卿笑道,“我也从不曾为了你的过去,甚至你诡异的行为而生气过,恼过你。” 白如卿眼眸深深,专注地看着凤槿萱,说道:“因为我知道,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你的。不论如何争吵,甚至猜度怀疑,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凤槿萱点头,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抬不起头来:“槿萱都懂得。夫君待我,一直十分宽容。” “我知道你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将她的头微微掰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现在,槿萱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么?” 凤槿萱僵硬地一笑:“如果我告诉你,国师将会挟天子以令诸侯,他能得到天下,可是他却无法治理天下。他将这如画江山都断送了,你会信我么?” “国师?”白如卿意外地问着凤槿萱。 “对,就是她。” “国师君无邪,原本只是钦天监一个小小的星官。因为通晓阴阳,曾使死去之人复活指使出杀人凶手,准确得预算出天灾**,并且善于炼制丹药而名声大噪。而我皇因为年事渐高、逐渐崇尚黄老道学而将其提拔,成为了朝廷新贵。如今,槿萱,你觉得这么一个妖言惑众的跳梁小丑会让江山大乱?槿萱,你是觉得我们儒家弟子,都死完了么?” 白如卿不屑一笑:“这天下人维护的是正统嫡系的龙子凤孙,绝不会容忍一个神棍把持江山的。” 凤槿萱看着白如卿一身正气凛然地说出这么一篇长篇大论,不由摇头:“如卿,你什么都不懂。” 你不懂三国之乱,你不懂五代十国,你不懂江山颠覆也不过眨眼之间,你不懂成王败寇,空有一腔热血,是什么都做不到的。 白如卿永远也忘不了凤槿萱的那句:“如卿,你什么都不懂。” 那种冷漠和深深的绝望。 那种感觉,直到意料之中的看到金榜题名,也不曾消减分毫。 通报的人领了丰厚的赏钱,便静静退去了。 白如卿在前院与白庭之说了话之后就匆匆回到了院子里。 “少夫人发了烧,现在还在床上难受着不肯说话。” “熬一盅糯米粥给她。”白如卿说道。 白家的一贯传统,生病了,就清净养着,不许沾荤腥。 白如卿吩咐了后,就掀了帐幔进了内室,绕过屏风,看到凤槿萱两眼无神地靠在床上,额头上贴着黑色的膏药。 “我不在,你便不好好睡觉么?”白如卿坐在了床前,扫了一眼喝了一半的药碗,摇摇头,“天气转凉了,我回头让纤巧坊的人多给你做两身衣裳。” 凤槿萱看了看白如卿手中的那个红色的喜帖,意料之中的,他高中了,若无意外,应该是探花。 可是她的脸上却半分喜色也没有。 白家如此,实在不缺白如卿在出仕。 “不过一个探花的名号罢了,浮尘虚名。”凤槿萱道。 白如卿本来欣喜的心情如今竟然也不觉得多么欢喜了。 什么打马观花的鲜衣怒马少年行为,那些诗文筵席,忽然也都提不起了兴趣。 大周王朝最高等的荣誉,最风流的称号,即使握在手中,她不喜欢,她不屑,那便什么都不是。 “不好么?”他忍不住问道。 “一身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好是好,不论多好,都只是一个交易罢了。卖给王室的交易。终归到底,只是一群奴才在角逐,成为最厉害的那个奴才。”凤槿萱摇头,“可是,人啊,不就是那样么?” 有那么一瞬间,白如卿极为讨厌凤槿萱,几乎厌恶。 可是他又被她深深的吸引着。 “晚间,宫中将会举行探花宴。” “去好好表现吧,说不定哪个公主会看上你。”凤槿萱扭头道,眉头紧皱。 “槿萱,你今天脾气很古怪。”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么?”凤槿萱看着白如卿,忽然有种自己正在一点点死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白如卿根本不知道她需要什么。 他走着他人生的必要的轨迹,读书、应考、金榜题名,然后呢?若不是她,她将会被杨家那位“远房亲戚”算计,失去一切,最后落魄成为一名商贾。 他娶了她,对于他而言,也不过就是他娶了一个夫人而已。 一个挂在名牌上的人,一个看管家宅的人。 他根本不细究因果,即使知道她出身背后是一个巨大的泥潭,黑暗的可以吞噬一切。 可是他知道,也就仅仅只是知道而已,他天真的以为天下太平,却不知道这平静的表面下早已经暗潮汹涌。 他也根本不在乎她需要什么,即使知道了凤家根本不是她的家,即使知道了是非阁被一举剿灭,甚至隐隐约约从大理寺卿口中知晓了是非阁中的人,极为有可能就是他妻子的家人。 可是那又怎样,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要一切如常,维持着可悲的、步向死亡的轨迹。 以为荣华富贵可以永远,以为那些光辉荣耀可以永远。 他金榜题名之时,她的血脉相连的家人却流离失所,疲于奔命。 她要为了那些家人离开他了,她所坚持的壹生壹世壹双人,她怎么能够不憎恶?不恨? 白如卿感觉到了她握在锦被之中的手,他意识到了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三天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管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脾气,指责我,甚至怨天尤地的憎恨着这个世界。”白如卿道,“那些都不重要,我知道你生病了心情不好,我们把这碗药喝了。然后好好睡一觉。我答应你,你睡醒之后我依然在你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听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努力为你做到,好么?” “若是我让你不做这该死的探花郎呢!” “先把药喝了。你以为我不会同意么?”白如卿将桌上的药碗捧了起来,还带着温热的汤药,“槿萱,或许我不是你认为的那样,或许我会听你的。但是那些对于我俩说都不重要,我只要你把药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