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 无尽烽火(三)
一头撞入战团中,楚寻语到现在都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的经历,那时楚寻语和端木遮月并肩赶路,加入战场之后,率先飞过来一团东西打在二人身上,黏糊糊的,楚寻语大惊,以为是毒药,连忙伸手掏药要解毒,结果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团死人内脏,正好砸在楚寻语脸上,楚寻语当场就震惊了,虽然自己是医道出手,家里也有不少死人,但是这么陡然袭来的一团血糊糊的死人内脏,也着实让自己内心震撼,尤其是身边一项以雍容华贵著称的端木遮月,差点恶心的晕过去,二人一踢马镫,赶紧飞到空中,躲避下面袭来的箭矢和刀剑。 刚飞到空中,就看见迎面正好蹿过来一个修真者,胸口标识是“炎枫谷”的,和楚寻语正好面对面,然后楚寻语那会的第一本能反应现在说出来几乎可以让佛祖汗颜,诸神感动了,竟然是一拱手施礼问好:“道友领教了!” 对面那炎枫谷的弟子肯定不会和楚寻语一样傻,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道冲天火柱烧了过来,端木遮月在一旁眼疾手快,一招“云遮月”将楚寻语瞬间拉走,堪堪躲避这一招,然后对着楚寻语大骂起来:“你小子吃撑了?这不是在技艺切磋!” 说完,那人又再次袭来,端木遮月身形一闪,用“云遮月”从那人后面出现,双手从背后将那人反掐过来,死死抱住喊道:“你还在等什么?四秀倩影啊!” 楚寻语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放出四秀倩影,在其中晴的雷电之术牵引下,以雷电驾驭长剑破开火柱,直接刺入那人咽喉,那人被端木遮月反抱住,眼睁睁的看着咽喉被刺穿,双眼圆瞪,不知所措的用手慌忙捂着咽喉上的伤口,希望能止住流血,楚寻语拔出长剑,精神上还有些愣神,转身就准备离开,不想此时端木遮月慌忙叫道:“你又怎么了?快废掉他的元婴啊!” 楚寻语不禁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如果废了他的元婴,那么就真的是杀人了,自己出生药王府,只会救人,哪里会杀人?就在楚寻语这么一犹豫的瞬间,端木遮月“噗嗤”一口鲜血喷出来,原来被掐住的炎枫谷弟子反手摸出一把短刀向后扎去,要挣脱端木遮月。 看见端木遮月一口鲜血喷出结果还没有松手,当下楚寻语勃然大怒,在不犹豫,直接冲上去对准丹田直接用长剑剜出元婴在手一把捏碎,那个炎枫谷弟子瞬间就变成一滩烂柿子似的坠落下去,楚寻语一把扶住端木遮月问道:“你没事吧!”说完低头一看伤口,还好,不深,但是上面萃了热毒,楚寻语连忙掏出解药塞了过去给端木遮月。 “楚老弟!”徐达在下面大叫一声,顺手将身边一个敌军拖过来杀了丢在一边,擦了一把脸上的鲜血。 楚寻语连忙飞过去大声问道:“你受伤了?” “不是!”徐达对楚寻语一指孙濛罄那边,“你赶紧到孙将军那里去,那里死伤惨重,缺少郎中。” 楚寻语这才想起来孙濛罄在那边苦战良久呢,在这次大战之前,朱元璋广征十里八乡的郎中,不管是修真者还是凡人,全都要,结果只召了八十来人,要照顾几万人的军队,确实是一句天大的玩笑,孙濛罄他们坚守的阵地时间最长,死伤肯定最为惨重,当下回应:“徐老哥放心,我立刻过去!”说完就立刻起身赶了过去,其实楚寻语的内心很不平静,手指尖都在瑟瑟发抖,毕竟自己刚才结果了一个活人的性命,但是眼下周围四处都似乎厮杀声、喊叫声根本无暇想这些,还是赶到孙濛罄那里去救人要紧。 徐达军距离孙濛罄军有一段距离,这中间充斥着大量的两军交锋,楚寻语不敢冒失,仅仅是贴着地面飞行,两边的凡人士兵刀剑自然伤不到自己,可飞到空中那就说不定了,陈友谅那边的修真者可不少,自己已经不想再杀人了,当然,也不想被杀。 一路飞了良久,期间还推开不少上来企图阻止自己的敌军士兵,楚寻语这才赶到孙濛罄所部的后方,后方简直是惨不忍睹,满地的伤员和尸首,鼻子里全是皮开rou绽的焦糊味和血腥味,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在自己周围,仅有十来个人在其中治疗,楚寻语目测了一下,最少还有几百人没有包扎伤口,新的伤员又源源不断的从前线送过来,情况苦不堪言,楚寻语叹息一声,随即挽起袖口参与进来,这才发现孙濛罄麾下的为首郎中竟然是“鬼郎中”厉百水,这个人是自己当时最为讨厌的一个人,因为他听闻过他的“英雄事迹”,简直感觉匪夷所思,医者是活人性命的,怎么能妄开杀戒?不过话又说回来,鬼郎中能在孙濛罄的麾下也是合情合理,楚寻语心中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反而是冷笑着嘲讽他们二人是一丘之貉。 此时的鬼郎中头也不抬的在帮一个士兵用白布按住腹部的伤口止住鲜血,眼神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平静,楚寻语走过去冷冷的问:“我干什么?” “随便。”鬼郎中冷冷的回答。 楚寻语转身就走,准备动手救人,结果不想鬼郎中忽然抬起头补充道:“记得画‘叉’。”
“什么?”楚寻语一愣,回头追问。 鬼郎中继续低下头,一边上药一边说:“如果救不活了,就用手指蘸着鲜血在额头上画个‘叉’,这样我们就不用白费力气了,我们的人手很紧缺。” 楚寻语嘲讽着反问:“什么叫救不活的人?我们有救不活的吗?”因为楚寻语知道这里的伤员虽然凄惨,但是凭借修真界的良药和手段,焉有治不好的? “你会见到的。”鬼郎中冷冷丢下一句,已经转身去忙下一个人了。 楚寻语也没打算和他多罗嗦,直接转身干自己的事情去,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自己就发现问题了,不是人手不够,压根就是杯水车薪,自己在全力施救一个半边身子都被钉成马蜂窝的士兵的时候,因为时间耗的太长,后面的好些人已经流血过多而死了,现在楚寻语终于明白鬼郎中的意思了,不是有些人救不活,而是有些人值不值得救,浪费几条性命去救一个人,这……值得吗? 楚寻语处理好手上这个伤员,结果一转身发现身边又新送来一个伤员,整条右腿都没了,还有半个胯骨,脸盆大的伤口往外在冒血,人已经气若游丝了,楚寻语犹豫起来,这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此时鬼郎中正好拿着药路过,走过来蛮横的挤到楚寻语身边,一伸手轻描淡写的用手指蘸着鲜血在那人头上画了一个叉,一句话都没说,又安静的走了。楚寻语茫然的看看他,又低头茫然的看看那个伤员用越来越暗淡的眼神看着自己,楚寻语终于明白,原来这才是战争,不是技艺切磋,也不是攻打几个不成气候的城池,是真刀真枪的在厮杀,你死我亡的过程,就这么简单,也是这么的残酷。 这一天结束了,同样也预示着这场战斗终于结束了,陈友谅军完败,听端木遮月回来说要不是最后身边还有几个修真者在保护这厮换小船跑了,恐怕常遇春能带人活捉陈友谅了,他们被俘近两万人,楚寻语疲劳的坐在伤员堆里擦擦汗,看着满手的鲜血和头顶上被烽火狼烟遮蔽的太阳,心里想着:这一天……过的真是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