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大棒挥舞（二）其一
其实，连祁沐阳都不见得能知道，或者是知道了，他也不愿承认，体质如他，冷漠如他，自私如他，贫穷如他，根本就不该结婚，起码不该和一个正常的女人结婚。他最好的结婚对象，要么是性冷淡，要么就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圣女菩萨。而陶大米，跟这两个结婚的样本儿都挨不上呀！ 她的愿念太盛，要求太多！ 她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个身体倍儿棒的真汉子，可老木哪像个汉子啊，除了脾气火爆是汉子，其他方面分明就是个娘们儿！ 她疼老木，也想当然地希望老木也疼她爱她宠她，可老木还吧唧着嘴只想让她疼他、爱他、宠他唻！想让他疼自家老婆、爱自家老婆、宠自家老婆？他一梗脖子：“凭什么？！谁规定的？！没天理了还！反天了还！” 只要睁大眼睛细观察一下身边，我们就会发现：男人只要身体棒，很少有不疼老婆的；但男人只要身体不好，有一个是一个，百分百不疼自家老婆！——他连他自己都顾不过来，哪还顾得上老婆的死活？不止不疼，看到自家老婆对他不满意，他还要义正辞严地痛骂来：个不要脸的熊女人，就没有点儿正经事儿干了，一边儿呆着去吧，哪儿风凉哪儿去！ 其实，只要嫁给了身体不行的男人，女人想要脸基本上要不上！怎么要呢，哪还有脸可要？ 男人身体不行，最好别结婚，独身算了，谁嫁给他谁不倒霉？但越是这样的男人越自私，他才不管唻！他是非结婚不可的——身边怎么说也得有个女人来撑门面啊，不牺牲她一个的幸福，怎么能成全他及合家人的面子？ 为了这个男人以及他背后的整个小家族的面子，一个外姓女人的幸福算个屁呀。他好歹也得让外人看看，同时也能堵住呦呦之口：他还是个正常的男人，他能结婚也能生子生女，他的身体是很差（反正外人也不知道），但不是没有生育能力，就凭这一条，他咋就不能结婚呢？！连国家法律都不该规定这一条啊。 只是苦了像陶大米这样的“耶巴”女人了，过，过不下去；离，又死活离不了！只好被架在婚姻的烤炉中，翻过来覆过去，活活地受煎烤。 隔着两代人的生存时空，活在所谓新时代中的陶大米，和自己从旧时代走出来的老奶奶陶王氏，奇迹般地过上了几乎神同步的生活！ 跟女人来月经一样，老木的生理欲求也神一般的几乎是一个月才想起来一两次，一旦次数稍多点儿，那就是有些“紊乱”了。并且那一次的时间，也短得可怜。但就是这样的小体格，大米竟然还能怀了孕，不能不说，人类繁衍后代的欲望与能力，强大得超乎想象！ 陶大米太有怨言了，换了谁，能没有怨言呢？自家男人身体还不过关，还不疼人，自己好不容易怀了孕，寻思着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他就能疼自己了，想不到他更是变本加厉地耍横使愣了！ 说是耍横使愣，其实根本上就是耍jian使坏！ 可不管他耍横使愣还是耍jian使坏，却只限于在家里，只限于针对她陶大米一个人的；在外头，老木的人缘可不是一般的好！在外人眼里，祁沐阳办事厚道，从来不耍小心眼，也不小算计，更不愿意占别人的便宜；他是那么得善于急别人所急、想别人所想，替别人思虑得是那么周全；人家用他办点什么事儿，他答应的是那么爽快，给人家跑腿儿的时候，他都能热心地跑掉了鞋！析事说理，合情合理又鞭辟入里；做人做事，周到得体且滴水不漏…… 除了厚道与圆融，老木还有一样让大米自惭弗如的“硬气劲儿”：你好好跟我相处则罢，可要是你竟敢欺到当面，找茬生事儿，哼哼，对不起，我可对你不客气！ 老木接着硬起腰板儿，挺身而起，“寸土不让”，狠扣住对方的要害命脉，把个来找事儿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数落的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 老木这种该硬气就硬气，该和软就和软的处事做派，他的圆融与厚道，让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着超高的威信，小人气简直能爆棚。 要不，在和大米结婚十年后，老木能把个人精甄晚霞给迷倒？ 可同样是这一个人，家里外头的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 反观陶大米，在家里还能和自家老公使使厉害气，可一旦到了单位上，有人欺到当面的时候，她要么迟钝地觉不出来，要么觉出来了，也吓得恐怕跟人家再打起来，她的潜在心理是：“打起来了，就撕破脸了，就伤了和气了。连嚼带骂的，面子上多不好看啊，不让其他人笑话？还是和谐为重啊，我还是委曲求全，与人为善吧。” 于是，在该硬气、该据理力争的时候，伟大的陶大米同志潜意识里却不断回响着厉害娘许惠莲的斥骂：你就是错了！错了！错了！你就是岔了！岔了！岔了！你怎么就是不认错？！你怎么就是不知道你岔了？！好挨打了是不是？！你个死逼！你个不知道好歹的东西！…… 在娘的厉声嘶吼中，陶大米马上竖起了小白旗！ 如今，单位里，面对厉害人的步步紧逼时，陶大米习惯成自然地也马上竖起了小白旗，吓得缩着个身子，摆出一副韩信胯下受辱的二百五架势，一声不敢吭。旁人看她这样，谁不鄙视她？那些心善、正直的同事，顶多在心里瞧不上她，也不忍心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可那些心地不善良，就好欺软怕硬的货色，就专挑陶大米这样的软皮蛋熊包蛋来耍威风、逞豪强来，不定时不定点的，他（她）势必还要揪着陶大米们，可着劲儿耍弄，显摆他的能耐唻！ 老木眯缝着一双小眼儿，早看清大米在外头的特征了。如果换成个天性“护老婆”的男人，一看这个傻老婆，虽然直巴实在，不善为人处事，但她心地善良，又疼自家老公，说到底本质是好的，也是人群中的弱势群体之一吧，他作为雄性，忍不住就激发出了“保护雌性”的本能——家里外头，事事处处挺起腰杆儿护着自己的老婆，也让自家老婆挺直了腰杆儿活人，不止让自己爹娘不敢随便拿捏她，更不叫外人欺凌她，“想欺负我老婆，你给我试试！” 可老木哪是那护老婆的人呐，除了他自己，他谁也不知道疼。不止不疼老婆，他还善于“大义灭亲”唻——一看大米这么无用，他也跟着同外人一道，甚至同家里人一道，不光不敬重她，甚至踩践她！ 可怜的陶大米，内外交攻，腹背受敌，家里外头，活得都不是一般的不如意。 可她，还是顽强地、乐观地、不知道好歹地、傻乎乎地存活着！ 以至于有些“人精儿”，比如甄晚霞，都实在看不过眼儿去了：真是奇了怪了，像陶大米这样的人，咋还好意思跟咱一样地活着来？ 他们不知道，傻大米是这样想的：你们这些坏种都活得那个劲唻，像我这样不会使jian耍坏的傻瓜蛋，只要天眷顾，更得好好活着了！…… 当然了，甄晚霞们如果听到了大米的心里话，接着就会笑着气她“对，你可得好好地活着，要不然我们这些能耐人欺负谁去，耍弄（long）谁去？嘿儿嘿儿嘿儿，吆～大米，我这么说你可别生气哈，实话嘛，总是那么的好说难听啊，可理儿还真就是那么个理儿，你不愿意也白瞎!别太小脾气儿了哈～哎呦喂～～瞅瞅瞅瞅瞅瞅，这种人老是这么的没水平～人家一说你你就恼，就生气，哎呀怎么那么多小事儿呢？可笑死个人了！咯咯咯……” 且再接着看即将生产的陶大米的惨状吧。 随着身形越来越笨重，大米的牢sao越来越多了。 比如，老木懒得干家务，就鼓励挺着大肚子的大米猛干活儿：“听人家说，这女的怀了孕，可得多干活儿，不能老坐着、躺着不动弹，现在勤溜达着猛干活儿，到时生小孩儿好～生～”在外人听来，老木说得多对呀，多在理儿啊，可大米哪听得进去啊，她还要戳穿老木的内在心理唻：“表面上是为了我好，其实就是为了你能多懒懒！”然后气得又嘟嘟了好几天。 再比如，老木骑摩托车带着怀孕八个多月的大米上镇医院查体，明明大米怕颠簸，老木还要在坑洼不平的道上骑得飞快，把个后座上的大米像灌满了水的沉皮球一样，一遍又一遍腾地颠起来，又啪地蹾下去，疼得大米提醒老木慢些骑，老木还要拧着鼻子吼她：“就你些熊事儿多！不行你来骑！”然后快骑不误！吓得大米死死把住身后的小把手，绷紧了身子，以防颠下去，颠坏了孩子。回家后，不争气的肚子隐隐疼了好几天，吓得大米抹了好几天眼泪儿，又发了好大的牢sao。 把老木烦死了，这哪是个孕妇啊，分明是个破怨妇啊，娘的，怎么娶了这么块货！老木恨得都咬牙根儿了。 在他眼里，不通情理的陶大米动不动就嘟噜个不休，一旦嘟噜起来，婚前“昏”后多少日子的陈谷子烂芝麻，都得被一遍一遍拿出来翻腾，可怜了这些“谷子芝麻”，基本上都被翻成渣渣沫沫了，她还翻个不休唻！真是老母猪想着万年的糠！ 什么结婚前撒开了蹄子猛追她，老天爷刮沙尘暴都没有吓住他追求她的脚步，待她那个温柔那个好！结婚后立马变脸了，不稀地摆她了，好东西抢着吃，营生儿死活不做，还光爱告病！什么木偶僵尸木乃伊，自己算是掉进火坑里了！什么什么什么…… 那一次，缺疼少爱、心情低落的大米，又想起了怀孕初期，老木跟多日水米未进的她抢着吃芸豆rou的一幕，顿时气得肝儿疼，气得喘不动气了，气得肚子更大了！她指责老木，不疼老婆就算了，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疼，真不是人！ 接着又想起了老木差点把她从摩托车上颠下去的一幕，更是连气带怕，她埋怨老木：“说你还不听，不是我使劲把住了身后的小把手，你就把我颠下去了，到时孩子怎么办！……” 大米每次嘟噜的时候，老木可都没有佘给她，只要大米说他的不是，老木立马浑嚼乱骂，务要打下大米的威风去，省得她以后更找他的事儿。两个各讲各的情理，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感觉自己有理得不轻。 可是这一次，老木反常地基本不吭声，等坐在床沿上的大米数落得差不多了，两米开外，一直站在大米斜对面的老木，忽然拿手点着挺着个大肚子，身形无比丑陋的陶大米，咬着牙根儿，恶狠狠地，用叫人毛骨悚然的腔调和语气，几乎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从牙齿缝里往外蹦着：“你！早！死——！！你！快！死——！！！” 轰地一声，仿佛一声炸雷紧贴着天灵盖炸响，没有多大本事的陶大米，被震呆了，吓蒙了，咒傻了，她呆呆地坐在原地儿，张口结舌盯着老木，木雕泥塑般，一动不能动…… 大米万万不敢想，自己还怀着老木的骨rou，眼看着就要生了唻，他竟恶狠狠地咒自己死，咒自己早死！他就不怕咒语成真，伤及腹中的胎儿？这是对自己怀着多大的仇，多深的恨，对他们俩即将出生的孩子多么没有感情，才能发出这样恶毒的诅咒啊！ 在大米怀孕后，老木恶狠狠扫过来的第二棒，直接把大米打木了！她已经觉不出疼来了，更不知道啥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