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多情种子
去见马夫人，刚从牢里边儿出来浑身臭烘烘的可不行，所以慕容正和上官云被安排去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出来。 上官云躺在一个大木桶里，脸上盖了块毛巾，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在土窝子里边待了几天，感觉浑身都发臭了。” 慕容正用水瓢将水淋在身上，目不转睛的发呆。 “想什么呢？” “在想你刚刚说的话。” 上官云拿下毛巾，转过头：“你也觉得马夫人不是单纯的想请咱俩吃个饭对吧？” “嗯。我打算先回到洛阳，询问一下父亲和爷爷的意见，然后便在常大哥手底下做事，吴国公和夫人应该很清楚，可这个时候还要拉拢咱们，肯定是有一些其他的事要做。” “你不会真以为人家会给你几个漂亮姑娘吧？” 一瓢水泼在上官云脸上。 “我发现吴国公跟前有的是武将谋臣，可是应对江湖上的一些事就有些措手不及，不管是在卧虎岭的刺杀还是泾江口大营发生的事都和白莲宗有关，所以他这个时候拉拢我们，肯定是和这些江湖事有关联。” 上官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你的意思是他想借咱们的手处理江湖事，或者对付白莲宗！” “白莲宗现在和张士诚有勾结，这是明摆的事，对付白莲宗也就是对付张士诚，我觉得很有可能。” “要是对付白莲宗，那或许我也可以尽一把力帮你。” 慕容正知道上官云这是因为燕冲天的缘故：“你在江湖上闯荡的时间比我多，这里边的门门道道你要清楚一点，倘若以后真的走到这一步上，我不会拦你。尽力去做吧。” 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二人在侍女的带领下穿过走廊，快要进入内堂的时候，忽然发现门口守卫的侍卫头子就是南际云！顶盔掼甲的站着，一副目中无人的恶心表情。 这种站岗的情况一般轮不到普通的侍卫，要知道这里可是内府，只有备受信任，而且是殿帅府的云麾校尉才能干的差事。 “我说，老三。”上官云站在南极云身边，笑着说道：“这么久不见，人模狗样的。怎么样，找到那个姑娘没？” 南际云面无表情：“滚！” 慕容正也走过来：“看你在这站班挺累的，要不要给你带点吃的？” 南际云眼睛向内瞟了瞟，没说一句话。慕容正微微点了点头，朝里面走去？上官云临走之前也在南际云肩膀子上拍了拍。 二人并肩而入，慕容正小声对上官云说道：“一会儿进去的时候，说话做事有点分寸，还有别人在。” 上官云点了点头。 马夫人已经在饭桌上的主位坐好了，苏红袖侍立在侧。见二人进来，马夫人笑着说道：“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二位公子真是一表人才！” 慕容正连忙说道：“夫人说笑了。” “快些坐吧，在这儿就不要那些什么繁文缛节了，就像自己家一样。” 二人行了礼，面向而坐。 苏红袖和侍女们将酒菜安排到桌上，然后站在马夫人身边。 慕容正眼光掠过苏红袖，看到马夫人身后不远处有一扇屏风，里面站着几个等着伺候的侍女。 马夫人说道：“这两日重八有些忙碌，所以就由我这个妇道人家来招呼你们。希望你们不要介怀。” “夫人言重了。” 马夫人道：“救命之恩最是难以报答，更何况二位不止一次救过重八，有什么言重不言重的？” 苏红袖有些疑惑，不止一次？看一下慕容正，慕容正也正好抬头看见她，于是轻轻的眨了一下左眼。苏红袖连忙低头。 “这杯酒。”马夫人端起酒杯：“谢过二位在湖上与张定边生死相搏，救下重八性命。”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乃是常大将军安排，我等只是出了些力气，夫人客气了。” “重八的生死事关战事胜败，甚至于数十万计的黎民百姓，二位救下重八是小，这数十万计的黎民百姓的安定才是重要，所以这杯酒不仅是谢过二位救了重八，也是答谢二位为百姓出力。” 这话说出，慕容正与上官云便坐不出来，连忙起身饮下酒水。 “这几天你们身陷囹圄，想来也是没怎么好好吃顿饭，准备了一些酒菜，看看合不合胃口。” 上官云已经夹了一条鸡腿啃起来：“嗯，这烧鸡味道不错，一会儿帮我包一只，我带回去接着吃。” 马夫人没有因为上官云的行为感到无礼，只觉得他个性率真，不会做作。便笑道：“有，一会儿带一只回去便是。” 慕容正微微致意：“夫人请。” 过了一会儿，马夫人问道：“慕容正师出名门，前途远大，不知将来作何打算？” 慕容正知道马夫人一定会问这个，心中早已有了计较，便道：“之前已经和常大哥说了此事，过些时日在常大哥手底下谋个差事，想来日后少不了夫人照拂。” 马夫人笑了出来，微微转头用眼睛瞄了一眼身后的屏风，然后又不着痕迹地转过头：“常大将军为人公允，在他手底下做事也是极好的，倘若日后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尽管同我说。” “在此先谢过夫人。” “上官公子呢？” 上官云放下筷子：“暂时没什么打算，不过近期想在应天呆一段时间，好好欣赏一下这儿的风景。” 马夫人听着这话，便知道上官云此时无心留在朱元璋手下，便笑着说道：“金陵风光秀丽，可以久留。不过少年才俊不要留恋秦淮风月啊。” 上官云笑了起来：“夫人的话，晚辈一定记下。” 吃着吃着，马夫人又问道：“认识你们两个这么久了，都还不知道你们两个家住何处？” 上官云喝了口酒，放下杯子：“老家在襄阳那边，至于这小子，夫人肯定比我清楚。” 马夫人笑道：“之前常大将军就老念叨过慕容公子，说他家在洛阳一带颇具善名，每每说起都是十分仰慕。” “常大哥言重了。” “对了。”马夫人忽然画风一转，看向慕容正：“不知道慕容公子家中亲眷可在应天？” “都在洛阳老家。” “有没有想过把家中亲人接到应天来，这边气候不错，适合老人居住。” “最近打算寻个日子回家一趟，问问家中长辈的意见。”慕容正说道：“只是家中祖父年事已高，行动多有不便，回去也好商量商量。” “慕容公子倒是十分孝顺。”马夫人又问道：“不知慕容公子可否婚配，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有这么好的福气？” 慕容正喝酒呛了一下，心里边暗骂上官云是个乌鸦嘴，只能说道：“关于这个在下也不是特别清楚……” 马夫人脸上露出微笑，身后的苏红袖慢慢垂下头来，手指搓捻着衣带。马夫人正要说话，却突然听到慕容正说道：“似乎家中父亲曾经给定下了一门亲事，只是不太确定。” 苏红袖忽然僵在那里，眼中浮起一丝黯然。马夫人顿了顿，笑着说：“这次回家也正好可以问问家中长辈，倘若婚期将近，我也可以去讨杯喜酒喝。” 慕容正轻轻点了点头。 同样的问题，马夫人当然不会再问上官云，而且上官云也说过，自己会近期待在应天，朱元璋肯定会派金枪值的暗探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酒足饭饱，慕容正和上官云向马夫人告辞，马夫人道吩咐苏红袖去送。 苏红袖送慕容正他们从门口出来时，上官云将一只用油纸包好的烧鸡塞到南际云身上。 一个侍女捧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放着两个锦袋。 苏红袖道：“这是夫人给你们二位的谢礼，收好。” 上官云伸手拿了一个，然后给慕容正丢了一个猥琐的表情，然后走到一边找南际云说话去了。 “谢苏将军……苏姑娘。” “谢我做什么？”苏红袖看着慕容正：“你为什么老喜欢对别人说谢谢？” “……”慕容正只好说道：“实不相瞒，我从小在道士窝里长大，没怎么和女孩子说过话，不知道怎么说。” 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上官云的嗤笑声，就连不苟言笑的南际云也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 苏红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其实我应该向你道谢的。” “嗯？” 苏红袖终究没说原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道：“等到合适的时间我会告诉你的。你什么时候动身回洛阳……这是夫人让我问的。” “多则五六天，少则三两天。” 苏红袖说了声：“知道了。”便转身带着侍女走进内府中去。 上官云别过脸对南际云说道：“你说奇怪不奇怪，这姑娘明显在说谎，他竟然没听出来！” 南际云用眼睛瞟了一眼上官云：“我现在才发现你嘴巴真损！” 上官云回过头：“你现在当值期间是不是不能乱动？” “你想干嘛？” 上官云凑过来说道：“我帮你找找那个紫衣服的姑娘在哪行不行？” 南际云鼻子喷了口气：“滚！” 上官云把手伸进锦袋中，掏出十几颗宝石和金锞子，一股脑地塞到南际云袖子里面，然后将锦袋扎紧塞到自己胸口，转身就走。 慕容正还现在原处，不知道是在等上官云还是在想什么。 “别看了，人家都走进去了。” 慕容正转过头看着上官云，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现在伤还没好，不知道轻功恢复的怎么样了？” 上官云脚下生风，在地上一点便窜出几丈之外，瞬间绝尘而去。 在慕容正和上官云走后，马夫人起身走到屏风后面，朱元璋坐在一张躺椅上，正闭目养神。 “你觉得怎么样？” 朱元璋睁开眼说道：“这两个年轻人很有意思，你看他们在桌上说话滴水不漏，肯定也猜到了，我就在这里。” “你把他们的兄弟安排在门口守着，他们怎么会猜不到？”马夫人道：“你看，红袖这里……”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等他回家一趟回来再问问吧，如果没有定亲，那怎么都好说，如果定了婚事，好好劝劝红袖，另找个人家吧。” 马夫人叹了口气：“只怕没那么容易啊，红袖的性子……哎！” —————————————— 江边，慕容正站在船上和常遇春道别。大黑马追风似乎不习惯坐船用蹄子在甲板上不停的刨着。 “慕容兄弟，早去早回。” “常大哥珍重。” 船还未发，慕容正站在船头向远处望去，骑着绝影的上官云现在一处小丘上，只是朝慕容正点了点头，就当是来跟他送别，然后便策马奔向应天城。 因为手中有一些种子需要种下去，所以慕容正让上官云找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去买些田地作为试验田。反正他现在也待在应天，那儿都不去，有的是大把的时间，再说了，那些买种子的钱都是从他身上掏的，不把这些钱赚回来，这家伙是誓不罢休的。 正要走回船舱中，却突然发现江边走来一辆马车，慢慢的停在一棵树下面。 慕容正站在船头望着那辆马车，然后伸出手轻轻招了招。 苏红袖走下马车，看着慕容正。 慕容正走下船，走了过来：“苏姑娘，你怎么来了？” “昨天下午的时候，有人朝我扔了个纸团，告诉我你今天一早出发，想来是你那位朋友吧？” 慕容正看了看上官云离开的方向，这混蛋绝对没走远，肯定躲在某个犄角旮旯偷窥，不当人子啊！ “你不想让我来送你？” “不是，早上江边风大，你是女孩子，身子要紧……” 苏红袖低下头：“我觉得我该来送送……你，路上小心。” 慕容正点点头：“你回去吧，我很快就回来。” 船已经解了缆绳，风帆已经开始扬起。慕容正心里踟蹰：马夫人有意把她许配给我，可是我真的能给她幸福吗？来到这个世上已经快二十年了，前世的种种也该放下了。 “如果有时间你去找上官云，从他那里拿点种子种一下，他那个人粗手粗脚的，我担心这事儿他做不来。等我从洛阳回来，就向马夫人提亲” 回到马车里，苏红袖慢慢放下窗帘。脸上虽然有些发烫，可是心中却多了几分甜蜜。隔着窗帘上的轻纱，模模糊糊的又看到慕容正站在船头，不知道是不是船只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烟波浩渺的江面上。 轻轻叹了口气，黯然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