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阳炎眩乱
“我想要加入护庭十四队。” 在一个与平常别无二致的午后，一如既往因脱力而瘫倒在廊道上的时不知闭着双眼，以沙哑而细微的声音如此说道。 在那带着温热的午后暖风的吹拂下，疲惫的少年有些昏昏欲睡。 “嘛，虽然很想装作惊讶的样子满足一下你，但果然还是不出所料呢。” 知留耶啪嗒一下合上了手中的小册子，抬手推了一下稍微有些滑落的眼镜。 虽然只是相处了一月有余，但她对身旁少年的执拗早已有了十分清楚的认知。既然那日他说出了‘想要有骨气的活下去’这种话，那就必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必多说，知留耶当然能明白这种想法。 毕竟和时不知一样，她也是被非道院弥彻带出了泥潭的人。 “不过很遗憾，以你这说是破布都不算失礼的身体，恐怕很难加入任何一支番队呢————啊，要是你愿意来四番队当研究素材的话，我还挺欢迎呢。毕竟像你这样靠着如此贫弱的身体是怎样活到现在的，我可是非常好奇呢。” “咳——那种事情我当然知道。” 同样了解少女的嘴究竟有多毒的时不知则完全不在意她话语中的讽刺，咳嗽了一声稍微缓解嗓子的不适后平静的回答着。 “要是哪天我撑不住了，这身体随你怎么用都好行了吧。作为交换，稍微给我介绍一下护庭十四队如何。” “诶~随我怎么用都好？真是糟糕的发言啊白痴鲑鱼君。要是换了其他人的话，现在恐怕已经要报告警务队把你抓走咯~” 也不知是他那句话戳中了少女的笑点，闻言，知留耶咯咯笑着，十分欢快的伸手戳了戳时不知的脸颊————在先前的相处之中，知留耶掌握得可不只是时不知的性格，还有如何施力才不至于让少年那身脆弱的骨骼粉碎的技巧。 毕竟，最近以来时不知经常在训练场上累到昏倒，每次都是知留耶把他运回队舍的。 嘛，在这个过程之中，少女究竟积累了多少的怨气，会不会趁着时不知失去意识的时候给他来上几刀泄愤，那就不得而知了。 “嗯嗯，心怀感激吧，白痴鲑鱼君。知留耶老师的瀞灵廷小课堂开课咯~记得之后补上学费哦~” 十分微妙的感觉。 虽然很想吐槽‘知留耶老师的瀞灵廷小课堂’这个一听就知道是现编出来的没营养的名字。不过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时不知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总觉得，眼前的少女似乎一直在期待着这种场面呢————跟听众是谁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这种‘教导’他人的感觉。 ‘啊，是因为过去的经历吗。’ 他忽然想到了这两天打听到的知留耶过去的经历，想必时至今日，她依旧憧憬着那个成为了她老师和家人的长辈吧。 “所谓护庭十四队，是以守护瀞灵廷的安全，维护尸魂界与现世的秩序为宗旨的组织。因为总共分成了十四支不同职能的番队，因此得名。 不过，据说最初的护庭十四队其实是彻头彻尾的杀手集团。为了讨伐敌人，不管什么手段都会使用，就连部下也只会被视为可以随意舍弃的消耗品。总而言之，行事作风要比现在激进得多。” 知留耶从背袋中抽出一根不知什么时候准备好的教鞭，啪嗒啪嗒的敲着身下的地板，提醒时不知集中注意力好好听她说话。 “不过那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不是很清楚来着。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就去问非道院队长好了。别看他那一副不着调的样子，他可是跟山本总队长一个时代的人呢。” 少女用着十分平常的语气将那被鲜血浸染到无法洗净的历史略去，顺带着损了非道院弥彻一句。 虽然是四番队的队士，但御神乐知留耶总归是死神的一员。不，应该说正因为是负责医疗的四番队队士，才更能够无视掉‘生与死’之类的话题吧。 在他们面前需要挽救的生命数不胜数，没有让他们缅怀过往的富余。 如此感叹着，时不知歪过头，看着握着教鞭的少女，有些沉闷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道思绪。 ‘你的双手，是否也沾染上了血污呢......’ “然后，护庭十四队的总人数大约在六千人左右。因为各个部队承担的职能不同，人数也有差距，但总体的结构还是一样的。 每对都有一名队长和一名副队长，而一番队由于还要处理护庭十四队的内务，所以额外还有一名副队长。接下来是按照实力排列的席官，其中第三席负责辅佐副队长的工作，再之后就是基层队士了。” “嘛，其实席官的人数也不是固定的。像我们四番队，就有十余人共同担任同一席位的情况。而且，由于队士人数较多，我们四番队里还额外设置了各个班组和管理班组的班长职务。其他负责工作较为繁重的番队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呢————啊，这么说起来，十四番队应该是人数最少的一支番队了。” 而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之中的少女完全没有察觉到时不知的想法，她兴致勃勃的晃着头，向时不知讲解着护庭十四队的架构。 “至于各个番队的职能嘛......一番队是作为王牌，精英云集的龙头部队。通常情况下并不会出动，平日则在处理护庭十四队的各类事务，中央四十六室的命令也是借由一番队来发布的。 二番队实际上更像是隐秘机动部队在明面上的幌子，毕竟历代的队长都是由隐秘机动部队的总司令官兼任的。虽然不太了解，但看他们的装束和日常状态来看，想必就是去做些暗杀啊、监视啊、刺探情报啊之类的工作吧？ 三番队是支援部队，负责协助除了我们四番队以外所有其他番队执行各项任务。在战时还要填补其余番队的伤亡空缺。唔...仔细想想他们也确实是最奔波劳碌的一群人。 而我们四番队你也知道，是医疗救护部队，也是人数最多的部队之一。嘛，毕竟除了战时的急救以外，平日其他部队训练时也会有伤员呢。另外，瀞灵廷的日常打扫与各种药剂的研发也是我们的工作哦。虽然队长对新人没什么要求，但怎么说也要能学会回道......” 说到自己隶属的番队，知留耶的兴致明显更加高涨了起来。她十分悠哉的前后晃着身体，如数家珍的列举着自己平日的工作。而提到了四番队的入队条件之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顿了顿，然后兴冲冲的戳了戳时不知的腰间。 “说起来，白痴鲑鱼你的鬼道天赋是不是太好了一点啊？这才多久，就能用出赤火炮了。要不你直接去鬼道众吧？我觉得他们一定很欢迎你这种又有天赋又努力的新人的。没准过几十年你还能当上鬼道长呢~” 确实，正如同知留耶所说的那样。时不知真正修习鬼道也只是这两个星期的事，而作为‘老师’的她最初跟时不知提起鬼道的原理也只是觉得他成天躺在床上会无聊，随口说了几句而已。 即便如此，时不知也只靠这只言片语，在几天之内成功的释放出了白雷————虽然那只是最基础的鬼道之一，但在此之前时不知从未接受过任何教育。鬼道的基础知识姑且不谈，就连灵力的使用都是知留耶一点一点教给他的。 “鬼道众...吗...” 听到少女的话，时不知蹙起眉头，有些踟蹰。 “在那里有机会回到护庭十四队吗？” “唔...恐怕有些困难呢。鬼道众和护庭十四队算得上是两个部门了呢。他们是负责结界维护、通道开辟还有封印之类的工作的，以你的天赋，在那边上位倒不是问题，但想要掉回护庭十四队里应该不太可行。毕竟，如果你之后真的加入了鬼道众，他们应该也不会放你离开吧？” 事实上，护庭十四队之间队士的迁籍是相当常见的事情。 个人的才能、与领导者的相性、自身的性格......这些因素都会影响一个人发挥自己的能力。为了让每个死神都能最大限度的为尸魂界贡献自己的力量，为他们提供适宜的环境也是必要的。而正因如此，有时队士的转籍并不受限与自身的意志。 “是吗...那我就不去了。” 而绯道时不知的考虑就没有那么多了。虽然天赋异禀，脑子也很好用。但他先前成长的环境并不能给他提供足够的经验，自然也没有想到这些事情。 他的想法其实非常简单。他要加入十四番队，然后能够堂堂正正的挺起胸膛，向非道院弥彻道上一声感谢。 仅此而已。 而他自己的‘未来’，他自己的‘前途’，则完全不在他关心的范畴之内。 说到底，在他看来，若是没有非道院弥彻向他伸出援手，他压根就不会有什么未来可言。 既然承蒙了对方的恩德，他自己也姑且‘努力’一些吧————考虑到瀞灵庭与流魂街的环境差距，实际上他保持着原本的状态就算得上是对自己格外严苛了。 “嗯，我大概明白你在想什么了。” 见时不知的神色，知留耶的心中也是了然。她伸出手揉开时不知皱起的眉头，少有的没有开口呛人。这不太符合知留耶平日性子的举动，让时不知有些疑惑————他可是已经做好被知留耶痛骂一顿的准备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着重介绍一下你有机会加入的番队好了。” 知留耶停顿了一下，给时不知留了些许回神的时间。 “就像刚才说的那样，三番队算是个不错的去处。虽然忙碌，但工作强度并不算太大。而且以你的状态来看，就算开战也不会让你去前线，最多也就是文职啦。这么想来，你在三番队反而会更安全一点。 而凭借你的鬼道天赋，想要在短时间里学会回道想必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找队长推荐你来四番队————话虽如此，我总觉得你到了四番队更多会被副队长当做实验器材来着......” 四番队的副队长，山田清之介。虽然看上去并不起眼，但据说是个在医疗上不折手段的人，甚至会完全无视患者的意愿强制治疗。 考虑到这一点，时不知若是落到他手上恐怕是不会太好过的————至于为何现在没有对他出手...嘛，时不知毕竟是十四番队队长送过来的。那个男人可是有着远大于六番队与‘剑八’的‘特权’的人，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这种事突然冲过来把四番队队舍炸了。 山田清之介虽然说话非常恶毒刻薄，没有朋友，但谁都不能否认他对卯之花烈的忠心。可能会为卯之花烈招来麻烦的事他从来都不做的。 时不知当然没有忽略掉少女那隐藏在抱怨之中的关心。他冲着知留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见此，少女十分满意的勾起了嘴角，然后继续自己的‘小课堂’。 “五番队是救援部队，作战时期一般都是由他们负责将伤员送到四番队的。毕竟我们只是一群医生，没有他们那样强大的力量。和三番队一样，五番队应该也还算适合你呢。 最后就是十三番队，净化部队。现世死者的魂葬和对虚的讨伐都归他们管哦。而且啊，浮竹队长跟你一样，身体都很不好，没准你们还会有什么共同语言也说不定呢。 这样想来，你的选择也不是很多呢。怎么样，要不要来我们四番队当实验素材啊，待遇还挺好的哦~” 知留耶特意的加重了待遇一词，笑得很不矜持。而时不知自是无法反驳，只得任由少女取笑。 “好啦好啦，不笑你了，我们继续。” 片刻之后，似乎是因为笑得太过，又或许是因为那暖风而感到困倦，知留耶也像时不知一样躺倒在廊道上，而她手中的教鞭也丢到了一旁。 “至于你最关心的十四番队啊...那个我就完全没法给你什么建议了。毕竟十四番队可算得上是完完全全的特权番队，一切事务都是由非道院队长一手把控的。所以想要加入十四番队，你得引起他的注意才行。” “那些我不适合的番队呢。” “六番队你就不用考虑了，那是贵族统领部队。历代队长都是各大贵族出身的‘大人物’，并没有固定的职责。硬要说的话，他们的存在意义就是彰显贵族的特权吧。同样的，那支番队也是贵族斗争的延伸，各自派系相互倾轧也是很常见的事情。总之，你要是想活得久一点的话，就算他们主动邀请你，也不要去那个地方。对于我们这种小人物，那里的生存难度实在是超纲了啊。 七番队是内廷护卫部队，职责一目了然，行动也必须经过一番队的许可。 八番队是情报部队，流魂街和其他番队的动向都是由他们统计，也是一群经常奔波的劳苦人呢。 九番队是牢狱部队，瀞灵廷的通讯以及刊物发行工作也是由他们负责。呐，这个就是他们最有名的刊物呢。” 提到九番队，知留耶从背袋里取出一本杂志，在时不知眼前晃了晃。时不知眯起眼睛，仔细看去，封面上写着‘瀞灵廷通讯’的标题。 “老实说，他们的编辑部要比九番队本身还引人注目呢————啊，毕竟是牢狱部队，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十番队是巡逻警备队，瀞灵廷的治安由他们负责，这个也排除掉。 十一番队则是专职的战斗部队。虽然他们的刳屋敷队长人很好，但果然也不适合你呢。至少，在你身体情况能跟我比之前都不行。 十二番队是技术研发部队，很遗憾，白痴鲑鱼君你是文盲吧？所以也不行哦————你倒是可以去给他们做产品测试，还能赚点外快呢......” 午后的微风带着些许的温热，吹得人十分疲倦。 知留耶讲述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淹没在那细碎的风声之中。 时不知歪过头，望着身旁少女的侧脸。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