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老师
眼见陈老爷子沉浸在爱徒不知所踪的悲伤中,我只好转移话题,说回到那个神秘人身上。陈老爷子说那人虽然懂些道法,但绝不是三大宗门或者其他什么道门的传人。因为这枚镇魂铜符即便在早已隐世不出、人才凋敝的修道界也是十分落后的。能达到同样效果的法器,有很多甚至不需要亲自到冤魂身死之处。陈老爷子边说边从自己的柜子里随手拿出一张符箓说到:“你看这张符,只要按照一定规则作法,然后将其焚烧,便可起到相同的镇魂效果。那个男子却要用这铜符不知从何处赶来这偏僻山村到废墟埋藏它来镇魂。可见他多半是修道界之外的寻常人,只是不知从什么门路得到这件法器。”我问到:“这个法器非要埋在事发之地吗?这也太麻烦了。”陈老爷子点头说:“不错,不但如此,为了确保法器发挥出完全的效果,还必须正好埋在冤魂的尸体上方。”我点了点头,心里却感觉有些奇怪。 “可是,葬身火海的那些人,怎么会就在学校中就地掩埋呢?”我说出了心中的疑问。陈老爷子愣了一下,似乎也没细想过这个问题。他思忖片刻后猜测说:“或许,那些被烧死的人中有些面目全非,甚至化作灰碳,致使无法辨认,这才在原地掩埋。”我想起那颗树,那里分明离被焚毁的办公区还有一段距离,我摇了摇头说:“不对,不可能有人在被火海包围下还能跑那么远,还偏偏跑到树旁。处理废墟的人,也不可能特意把办公区的遗骸挪到树下掩埋。”陈老爷子也陷入了疑惑,看着我问到:“你的意思是……那里埋葬的不是在火难中死掉的人。这铜符也不是为了镇那些人的冤魂。那……会是谁呢?” 我皱紧眉头沉默了,一个名字慢慢浮现在我的脑海中。陈老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声说出来了我脑海中的那个名字:“佩佩?!”我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陈老爷子瞪大了眼睛,好像呆滞了一般。我站起身,坚定地说:“我要回一趟学校废墟。既然您说铜符埋藏于尸体上方最为有效,那我就去挖开那个树下的土地,看看那地下到底埋的是谁。”说着我和陈老爷子说了声告辞就转身离开。陈老爷子似乎还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等我走出屋子也没对我的辞行的举动做出回应。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慢慢走出屋子,就要走回到山中的密林之中。“姑娘——!”突然身后传来声音叫住了我。我回头看去,看到陈老爷子扶着门框,在小屋门口凝重地望向我。我对这位老先生心中其实颇有敬意的。他能为了情义默许佩佩奶奶纵火杀人,却又为了保护后辈阻止弟子成为帮凶。虽然不知他在其中与各方有着怎样的感情,但想来他心中的煎熬恐怕也压了他许多年吧。我不想老人为我担心,笑着说:“您叫我妮妮就行了。不用担心,弄清真相后我会回来找您的。”说着再次转身准备离开。陈老爷子大喊:“如果那里埋葬的真是佩佩,那埋藏铜符的人多半就是害死佩佩的凶手。你不能冒险啊!”这次,我没有回头,用更大的声音故作放松喊道:“放心吧,我会小心行事的。” 再次穿行在密林中,感觉比来时轻松了许多。只用了来时不到一半的时间我就从陈老爷子的小屋回到了村子里。回村后我先回了一趟屋,回屋之后才发现铜符落在了陈老爷子的屋中。不过如今已经弄清铜符是个什么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了。这次不知道要挖出多大的坑才能找出树下的尸体,不能再用废墟中的瓦片当工具了。在屋中寻找半天,也没找到铲子,甚至连可以代替的趁手工具也没有,我只好把主意又打到李阿姨的家中。 现在已经是中午,我想着李阿姨和大叔或许已经回来了。于是稍微休息片刻,就往李阿姨家的院子走去。还没走到,远远就看到院子大门依然大开,我加快脚步走进院子。却看到一幕令我始料未及的画面。只见空旷的院子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仿佛一地金黄,院子深处的屋前门边摆着一把藤椅,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人。他一头毛糙的长发,胡子看来的修剪过,但依然显得暮气沉沉。他佝偻着身子坐在藤椅上,目光呆滞地望着院子的空地上。看家护院的大黄此时正乖乖地匍匐在他身前。
我有些惊讶地往前走去,试探地开口喊他:“小森老师?”我走到他身边时他依然目光呆滞地望着空地,沐浴在阳光之中。我看到屋子的门开着,却没看到旁人,朝着屋里叫了几声李阿姨和大叔,但是毫无回应。在转头看向旁边的小森老师,他似乎没看到我一般。他身边的墙上靠着那对拐杖,我想他大概是觉得家里无人,在屋里太闷,这才自己艰难地走到屋外在院中晒太阳吧。我看着小森老师痴呆的模样,想到他曾经不顾安危救我和佩佩于魔掌中。心里被尊敬和感激的情绪充盈,忍不住慢慢俯下身子,说了声:“小森老师,谢谢你。”说着真诚地向他鞠了一躬,这一躬身十分深重,以至于我仅能看见他的双腿。他的双腿已经残废,虽然穿着长裤却仍然在外面包着一个厚厚的护膝。这是大叔自己做的,很早之前就做好的。因为小森老师双腿残疾后必须借由拐杖行动,但他经常使用不当摔倒在地。大叔见他膝盖摔伤,于是用旧衣物和纸板之类的杂物给他做了一副护膝。我弓着身子,还未来得及站起身,眼泪居然湿润了眼眶。 突然一直温暖的大手放在了我的头顶,我浑身一颤,抬头起身,正好与小森老师四目相对。我从他的眼里看到的不只是呆滞,还有一丝悲悯和伤感的神色。我心里感到十分震撼,又蹲下身子,靠近些与他平视。用自己都不知怎么有些沙哑发颤的声音呼唤到:“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