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鬼谷苏秦
循声望去，只见亭下一人面带微笑，身穿一领白中带黄的本色麻布长袍，脚下一双寻常布履，长发整齐地扎成一束搭在背后，头顶没有任何冠带，通身没有一件佩玉，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肤色不黑不白，颔下没有胡须，脸上没有痣记，一身素净清雅，通体周正平和，分明没有一处扎人眼目，却叫人看得一眼再也不能忘记。 “苏秦兄，别来无恙！一别三年，苏兄倒是找得好所在！” “清茶已备，轩辕兄来品一品我这山谷新采的春茶。” 三人来到亭下，轩辕志一拱手，道：“苏兄，在下一粗人耳，哪会品茶，解渴便是好茶了，哈哈哈！” 苏秦伸手引三人入座，打量着无尘、无心这两个小可人。在苏秦面前，两个少年都安静地坐着，对于苏秦的注视却没有感到紧张。 苏秦目光回到轩辕志身上，说道：“轩辕兄还是一如既往地谦虚，呵呵，请！” 二人在茗茶的氤氲中谈天说地，日头渐渐没入了苍苍青山，一钩新月挂上了树梢。两个少年在云山雾罩中打了会哈欠便趴在案上寻周公说礼去了。 “未知轩辕兄从何而来？” “自秦国而来。” “哦？不知轩辕兄因何事去秦国？”苏秦眼睛明亮如星子。 “苏兄可知秦国丞相甘茂率十万大军围攻宜阳？” 苏秦点点头。 “那甘茂围攻宜阳数月未下，国内又受到樗里疾与风华为首的反对派的攻击，于是他便利用黑冰台设毒计灭了风华一族。” “什么！那甘茂竟然如此狠毒！” “樗里疾暗中派人送信给我，风家有恩于我楚墨，我便率二十名弟子星夜赶往咸阳，拼尽全力救下了风华和他的嫡孙无尘。” “风家为秦国立下过汗马功劳，竟然说灭就灭。这秦王当真糊涂啊！”苏秦不禁唏嘘。 “风陵渡口，风华被黑冰台玄武堂堂主玄武杀害，我带着无尘费尽千辛万苦才逃离秦国。月余已过，也不知现在形势如何？” “秦王嬴荡，死了！” “什么？！”轩辕志大惊，“这怎么可能？！赢荡天生神力，剑道领悟更是超绝，当今天下能敌嬴荡者屈指可数，难道不是死于刺杀？” 苏秦点点头，便说到了宜阳围城，“宜阳是韩国重镇，又是二周门户，韩、周必然屯重兵把守，岂是易与？” “这甘茂非大将之才，又急于立功，以在秦国立足，便仓促出兵。宜阳有上将军韩鹏坐镇，又有剑渊相助，甘茂攻了几个月，宜阳城固若金汤，秦军士气大挫。” 苏秦接着说，“数月未下，秦王赢荡压力也很大，国内以樗里疾的反对派再次要求秦王班师。不过，我却不知甘茂竟然杀了风华，只知秦王派了人前去宜阳支援。” “秦王派出的将领是谁？” “秦王派出秦国年轻一代的将星白起，御赐神剑巨阙，率三百铁鹰剑士星夜赶往宜阳。” “白起？此人倒是略有耳闻，其师门十分神秘，兵法武道无所不通，极其厉害。” “此人极擅战场谋略，抵达宜阳后，不但在危急时刻破坏了韩、周刺客的刺杀，救了甘茂一命，接下来更是献计甘茂，一夜之间破了宜阳城，韩鹏、剑渊仓惶撤走。” “拿下宜阳城，甘茂立即向咸阳请功。轩辕兄应该知道张仪曾经与司马错有过一次争辩，即是灭周与灭巴蜀之争，只是当时惠文王认可了司马错的计划。” “嗯，张仪确实cao之过急了，还是司马错之策老成谋国。” 苏秦点点头，继续说：“这秦王赢荡虽然讨厌张仪，害得张仪师兄远走魏国，但其却是认同张仪的策略，希望早日车通三川，以窥周室。” “嗯，赢荡此人，好大喜功，有勇无谋，这么说收到捷报后，赢荡一定会亲自来宜阳了？” “对，赢荡果真来了。赢荡在宜阳休整一晚，第二日清晨便启程来了洛阳。” “这么说，赢荡是死在洛阳了？”轩辕志的这一推测令得他自己倒吸一口凉气，形势复杂了。 苏秦点点头，“赢荡死后，甘茂联合魏冉、白起去燕国迎回了公子嬴稷继任新秦王。” “如此迅速！？”轩辕志大惊，这月余时间竟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苏秦点点头，眼神中却莫名的有神采。 轩辕志沉默不语。 半晌，轩辕志长吁一口气，缓缓说道： “苏兄鬼谷出身，三年前与苏兄在齐国初识，那时苏兄何等的意气风发，纵然一时未能施展抱负，然苏兄打算在此地教书终老吗？” 说到苏秦的才华，轩辕志不免有些惋惜，这些年苏秦与其弟苏代一直在齐国、燕国辗转，未能获得重用，而同是鬼谷出身的师兄张仪却在秦国任相邦，连横韩魏制衡齐楚，风头一时无两。 秦武王继位后重用甘茂，摒弃了张仪的连横策略，张仪被迫出走魏国，去年在魏国病逝。 现如今列国已经没有了张仪这等风华绝代的人物，在轩辕志眼里，苏秦的才华并不比张仪差，差的只是时运。 苏秦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墨家讲究的是兼爱、非攻，尔等纵横策士的谋身之道却是乱世，本是矛盾的一对，此刻却在此相聚，呵呵。” 老墨子去世后大弟子禽滑釐不能服众，不久墨家便分裂了。一部去了秦国，意欲助秦一统，是为秦墨，主机关；一部去了齐国，依托稷下学院专研辩论，是为齐墨；最后一部留在楚国墨家总院，擅武力。 可以说他们这些所谓的墨者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墨者，墨家自墨子去世后就名存实亡了。 轩辕志迷茫了。 苏秦悠悠望着远处，眼中神采莫名，轩辕志一看便知苏秦动心了。 心动便要行动，这世道怕是要更乱了。只希望这乱世能在苏秦的梳理下尽快结束。 轩辕志知道，苏秦与张仪一样，都是志在华夏一统。 只是纵横策士本质便在于乱中取胜，不乱便不会出现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