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墨家存续
侍者在虚掩着的木门上轻轻地连续敲击，时快时慢。敲完后双手轻轻推开门，伸手示意三人可以进去了，然后微微躬身退走了。 澹台明月率先进入庭院，只见一位须发如雪、一袭素白长袍的老者笑盈盈地立在庭院中央的圆形石案边上。 “张叔叔，经年不见，明月可有些想你了，嘻嘻！”澹台明月笑颜如花。 “呵呵，几年不见，你这丫头越发嘴甜了！这二位是？”老者打趣了一下澹台明月，又问起无尘、无心二人来。 “这是楚墨轩辕宗主的两位高徒，风无尘、云无心。” “见过张叔叔。”无尘无心拱手行礼。 “哈哈哈，轩辕志收了两个好徒弟啊！”老者捋捋胡须，看看无尘无心又看看澹台明月，满眼深意。 四人进屋落座，屋内陈设极其简朴，与主楼以及其他庭院的奢华反差极大。 老者率先开口：“宗主的消息老夫五日前已经收到了，人我也找到了。”说罢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叠的羊皮纸，澹台明月接过来展开羊皮纸看了看，看向老者道：“劳烦张叔叔了。” 老者点点头，脸上表情凝重，“我这不算什么，你们可要小心啊。李兑围困赵主父不单单是要困死他，也有围点打援的意图在，已经有几波营救失败了。李兑肯定布好了网，就等大鱼入网了。” “谢张叔关心。不过事到如今，只有见机行事了。明天一早，我先去见一下此人，今晚就在此叨扰张叔了。” “嗯，房间已经给你们收拾好了，听雨阁，你们三人去吧。” 三人行走在林间小道上，俱都沉默无语，就连一向跳脱的无心此时也是一脸肃然。 听雨阁三间房呈扇形布局，圆心处是一汪池水，池中一座石亭，一座木制小桥连接着石亭与庭院。几棵垂柳立在池边，月上柳梢头，倒映池中，柳枝在夜风中摇摆，搅动着一池秋水。 枕着双手躺在榻上，风无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的弯月，心里头兀自回响着出山前与师父的交谈。 那天晚上，当无心为即将出山，踏上江湖兴奋不已时，轩辕志却把风无尘独自一人叫到后山。 山中十二年，无尘无心极少到后山，只在每三年一次的祭祀大典时会进入后山。祭祀大典是纪念先师墨子，期间必须目不斜视，谨守礼节，所以对于后山无尘也是无甚印象。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道，穿过一线天峡谷，眼前是一处三面环山的方形平地。中央是祭坛，祭坛正北是一座百仞高的平整绝壁，绝壁右边是老师墨子的雕象，左边则是墨家经义要旨，也是墨者的信仰。 夜色朦胧，绝壁上的字迹在苍苍青色中模糊了。轩辕志略显萧瑟的身影伫立于绝壁之前，抬头仰望着。 “楚墨为何要出手参与鬼谷组织的营救赵主父的行动？”无尘刚走到祭坛前面，轩辕志没来由突然发问。 “和鬼谷一样，改变！”略一思索，无尘给出了心中的答案。 无尘话刚落音，轩辕志倏地转身看问无尘，面色肃然。 “为何要改变？”轩辕志更加急促地问道。 无尘对于师父的异常有些吃惊，但是细细回想过往，自收自己为徒传授墨家经义时，师父时常会有些反常的言语。这恐怕是师父这次派自己和无心出山的目的之所在。 定了定神，无尘说道：“先师墨子去后，墨家几经风雨，遂一分为三，是为楚墨、齐墨、秦墨。几代之下，齐墨最先衰落，几近消亡，目前只有寥寥数人，师叔离落亦无心墨家存亡；秦墨已与秦国国运融合，秦兴则秦墨盛，然秦国法家独大，秦墨势不能长久，消亡只看时机；而我楚墨拘泥于经义多年，各方皆不能容，且多隐于深山，世人不了解我，无从发展，亦日益衰落，比之墨师在时差之多矣。” 无尘稍稍停顿，看问师父。轩辕志点点头，示意无尘继续说下去。 “故此次出山，只为墨家之存续。” “如何改变？”轩辕志眼神明亮，满是期许地注视着无尘。 “弟子愚钝。但弟子此次出山目的便是要寻找一条让我墨家长久存续发展之道。” 轩辕志走到无尘身前，拍了拍无尘的肩膀，点点头道：“无尘，你的悟性很高。此次行动凶险异常，谋定而后动，切记！” “是，师父！” “照顾好无心！”拍了拍无尘的后背，踩着月光飘然出了后山，留下无尘一人在后山久久凝望着绝壁上清晰的墨家经义。 朝阳初起，晨雾淡淡如烟。 在起伏悠长的号角声中，大梁城城门开启，安静了一晚的魏国都城顿时鲜活了起来。 在人声鼎沸的喧嚣中，晨雾渐渐消散，红彤彤的太阳笼罩着万物，在深秋的萧瑟来临之前，继续蕴养着无限生机。 昭阳楼前车水马龙，锦衣素服来来往往，门前两个侍者百无聊赖，这是一天之中最有活力的时刻，却也是酒楼一天之中最萧瑟的时刻。 昭阳楼主楼的后园内静谧地如同沉睡中的美人，让人不忍打扰。 一声娇喘，美人苏醒。 听雨阁庭院内，晨雾还在挣扎着不想离开。无尘早早起来，在池边练剑，晨雾被砍的支离破碎，匆匆逃离。 问天九式，每个墨者入门必学的墨家基础剑技。墨子向天问道，九问苍天，其后连续七天不眠不休，观天地斗转星移、风云变幻；观飞鸟翱翔、走兽逐食；观草木枯荣、人事兴衰。终是悟道，遂创出墨家第一门武技，问天九式。 虽是基础剑技，然则威力却与个人悟性息息相关，悟之愈深，威力愈大。是故每一名墨者不论年龄，每有悟道，必练习问天九式。 道，非是道家之道，道家有道，儒家有道，法家有道，墨家亦有道。 无尘难得地进入了忘我境界，物我两忘，人剑合一，剑是普通青钢剑，招式是入门剑技，此刻使出来却是颇具威势，蕴含着雄浑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