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又见苏厉
小船在岸边停靠。 无尘背着死去的颜率稳稳着地，澹台明月给了蜷缩在船尾的船夫一块碎金子，转身下了船。 船夫这时候哪敢要钱，捧着金子慌忙就要还给澹台明月，一抬头却不见了两人踪影。船夫回头看看风陵渡口，咬咬牙，握紧金块，跳下船头，飞也似地逃走了。 寻了处尚算山青水秀之地掩埋了颜率后，无尘和澹台明月重又上路。 在附近的一处鬼谷别院选了两匹快马。第二日清晨，迎着朝阳，二人出了函谷关。 勒马立于大河之岸，望着滔滔不绝的大河水，呼吸着混杂着大河气息的晨风，二人相顾无言。 如何处理颜率的托付遗物？ 无尘一直没有明说，澹台明月也不知如何开口询问。 毕竟他们西行入秦的唯一目的是为无心寻求解药。公孙渊虽说月内无虞，可澹台明月不敢担保公孙渊就一定说了实话。再者，谁敢保证接下来的路上不会再出意外？ 一月时间已然过半，前路漫漫且修远。 “走一趟洛阳如何？”无尘问道。 澹台明月点点头。 “驾！” “驾！” 这车马如流的大道上，一红一白两匹骏马靠着道边一路飞驰东去，及至路人抬头观望，红白两骑已如两朵流云飘了过去。 魏国大梁城紧靠逢泽东岸。 清晨的逢泽水雾弥漫，渐渐地雾气散去，一轮红日涌出水天相接处，近岸处，苍茫的苇草翻滚着金红的长波。 岸边官道上，一骑灰色快马飞驰而来，在苇草长波中恍如一叶飞舟。 马上是一中年男人，三十来岁，平庸的相貌却难掩睿智平静的眼神。寻了一处苇草茂密处飞身下马，男人在苇草中摸索了一阵，随即拽出一叶扁舟，轻身跳上小船，长篙插入水中，小船徐徐向逢泽中央驶去。 小船悠悠停靠在一座小岛上，男人拴好小船，几个跳跃上了岛。整个小岛看起来更像是一片竹林，清风一来，整座小岛飒飒作响。 男人沿着曲径拾阶而上，飘向小岛的高处。正走着，眼前突然开阔起来，原来竹林之后是一个山坳，山坳三面环山，南面是茫茫逢泽，山坳中几座竹楼掩映在青山绿水中。 其中一座竹楼的二楼上，一个秀丽绝伦的妙龄少女正凭栏倚望，水光涟涟的大眼睛中倒影着逢泽金黄的水面，正是来魏国投靠师叔侯赢的云无心。 此时的无心面色稍显苍白，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见到男子走来，无心开心地招招手喊道：“师叔，你回来了！” 男人抬头看看无心，满脸的怜爱，眼底的担忧一闪而过。男人笑道：“你这丫头，怎地又出来吹风，岛上风大，你现在体弱，感染风寒可如何是好，快快回屋！” “知道啦，你比师傅还要烦人也！”无心一撅嘴，转身回屋去了。 屋内简单至极，除了竹床，就只有竹制的案子了，难怪无心呆地无聊。 侯赢轻轻来到无心房间门口，敲敲门，笑嘻嘻走进来，无心双手托腮，趴在竹案上。 “怎么了丫头，又在想你师兄了？” “唉！”无心叹了口气，“师兄去了十几天了，杳无音信，想那秦国可是虎狼之国，公孙渊更是阴险狠毒，师兄初出江湖，怎能不让人担心。 每每想到此处，无心都要唉声叹气一番，年纪轻轻就愁容满面。 “不是还有澹台明月吗，你可不要小瞧了鬼谷的人哦！” “哼，如果不是明月jiejie，我死也不会让无尘去秦国的。” “呵呵，无尘这小子聪明得很，丫头你不用担心。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想很快就会有无尘的消息的。” “对了，师叔，你这次去大梁城，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吗？” “你是问乐毅吗？”侯赢意味深长地看着无心。 被侯赢这么一瞧，无心登时面色酡红一片，一双眸子满是羞意与轻嗔，无心不满地道：“师叔你怎么这样，我是问你大梁城的消息，你扯乐大哥做甚！” “哈哈哈！好，不说你的乐大哥，不说不说！” “你！不理你了！”无心粉面含羞，星眸含怒，脑袋扭到了一边。 “乐毅在丞相府谋了个差事，看样子是打算在魏国东山再起了。可惜...” “可惜什么？”听到可惜二字，无心眉头紧蹙，紧接着问道。 “可惜如今的魏国，很难有乐毅的出头之日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乐毅就会挂印而去。” “那师叔觉得，这天下，哪里能去得？” “呵呵，师叔才疏学浅，还未能看透这天下大势。真要说的话，我认为燕国去得，当今燕王乃圣明君主，求贤若渴，且新败于齐国，正是吸纳人才的时机，以乐毅之才，必然能在燕国大放异彩。且苏秦正在燕国，若是乐毅也去燕国，二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燕国崛起势不可挡！” 侯赢一番话听得无心眼神一亮。 “至于其他诸国，秦、赵自是不必多说，韩、魏在秦国卧榻之侧，为秦所破是迟早之事；楚国权利被几大贵族把持，楚王昏聩，屈原被贬，韩魏之后楚国必然遭殃；齐王暴虐，贤臣难以自保，谈何发展？” 无心听得直点头，暗道要是无尘在此就好了。 “我已经在大梁城留下暗号，无尘到大梁后见到暗号便会寻来此地，我想很快无尘就会过来的，你不要担心了，多注意自己身体。” “好的，师叔！” 洛阳还是十二年前的样子，除了更加斑驳破旧的城墙，没有一丝变化。 城门大开，寥寥无几进出洛阳的人也都慢慢吞吞，守城士兵百无聊赖地在聊天打发时光，城头旗帜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因着井田制的原因，郊外的农田少有人细心打理，大部分都荒芜了，处处杂草丛生。 无尘和澹台明月下马，站在城门前，看着死气沉沉、一成不变的周人，暗自唏嘘。 立国几百年的周朝竟然沦落至斯，可怜老太师颜率竟然为这样的国家，为这样的君王殚精竭虑几十年，至死方休！ 值得吗？ 无尘和澹台明月牵马进入城内。洛阳城也是一片破败的景象。 或许，灭亡才是周人最好的解脱吧。 也许，这些周人都在等着有人来解脱他们。 秦国，还是赵国？ 无尘和澹台明月有些彷徨。 朝阳也温暖不了这座城市的阴冷。 眼前一座破旧的小庭院，这便是太师府邸。门口四敞大亮，鲜有人进出，一个须发灰白的老叟在门口坐着打盹。 无尘和澹台明月走上前去，无尘低首轻喊了两声，老者才慢腾腾睁开污浊的眼睛，问道：“何事？” “太师故人，有要事请见白柳飞白将军。” “那你去将军府啊，来太师府作甚？”老者语气不善地回了一句，就要继续昏睡。 “请问老丈，将军府如何走？” 回答无尘的是一串呼噜声。无尘回头看了一眼澹台明月，佳人正在偷笑，意识到无尘看了过来，瞬间又变成了那个恬静的仙子。 “要不，我们再去问问别人将军府在哪？”澹台明月眼底极力隐藏着笑意。 就在这时，太师府走出一个黑脸的年轻人，二十岁左右，看到无尘和澹台明月后眼中精芒一闪，盯着澹台明月看了半晌，惹得仙子一阵不快。 黑脸又看看无尘，突然怔住了。突然几步走到无尘跟前，细细打量起来。 无尘也觉得此人端得无礼，但又觉得此人好像在哪见过。 “啊！” “噢！” “原来是你！”黑脸和无尘同时惊道。 “风无尘（苏厉）！”他们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没想到真的是你！你小子小时候就长的惹人厌，没想到我还能认得你吧，哈哈！”苏厉拍了拍无尘的肩膀，眼睛偷瞟了一眼澹台明月，心里有些嫉妒，这小子还真是有女人缘。只是眼前这个美丽至极的女子不像无心啊，无心的眼睛要大一些。 “你还是那么黑，那么贼。”无尘不甘示弱。 “你不是无心？”苏厉撇下无尘，走到澹台明月身前问道，随即又回首问无尘道：“小子，无心呢？” 无尘脸色一黯。 苏厉大惊，抓住无尘的肩膀大声问道：“我的好meimei无心呢？她怎么了？” “无心此刻应该在大梁，不过她中毒了，我和明月前往秦国取得解药，准备去大梁为无心解毒！” “中毒？！是谁这么恶毒，竟然下毒？我苏厉绝饶不了他！”苏厉眼中迸发出猛烈的怒火。 无尘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问苏厉白柳飞府邸在哪，太师颜率有遗物托付。 “遗物？”苏厉面色凝重，叹了口气，全然没了此前的油腔滑调。 苏厉没有继续深究下去，说道跟我走，便前边引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