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冬天的意义
“你今天可有收获？” “托师兄的福，今天猎杀了一窝野狗子。” 二人正是从妖界返回天山的杨简和师妹林珊珊。说这林珊珊杀的可不是什么野狗，而是一种兽头人身的妖兽，这东西专吃人脑，所以才会在天山边界转悠。 寻常而言，这样妖力强盛并且阴损的怪物并不好主动猎杀。奈何这位姑奶奶，为了那现在寄人篱下的风月瑶真真挖地三尺。这又像羊又像猪的东XZ在地里，被林珊珊连根抄起，属实是倒霉。 “哦，我觉得时日不少了，我欲回皇城访旧识。若师妹有心，便就此别过。”杨简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转过身去了。言语中竟是比前几日冷漠。 林珊珊这时候倒是后悔起来，出来一路，一无所获，丢掉了一个曾经喜欢他的杨简。 女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她要你有情，但她不接受你还不拒之千里。但是你要是把冤枉在她身上的心思收回来，她就开始怨恨，好像她损失了什么一样。再过几年，林珊珊还要反唇相讥，不是骂见色起意而非真心就是讥笑见一个爱一个，在她这里只有这杨简这辈子都落个爱而不得痴情种子才好。 杨简不傻，二人都是宗门翘楚，林忽冷忽热耍小计谋诓骗役使自己如此。自己再如何好言好语都只是折了自己气概。来此人间，突破确实是有的，自己放下那点天真情肠后心境稳定了很多。之后修为必有所进。 回宗门不急一时，先去皇城耍耍作威作福便是，那里什么女人自己不能亵玩。 来时为求快捷方便，杨简两腿赶路而来。 进皇城的路则是赚了四五匹快马，以剑刺马股亡马五匹大摇大摆而行。当然，这长剑也是下民奉上的。 不到五日便到了皇城，一时好不快活。 那勾栏算什么，杨简只要王公贵女，贞洁烈女。 前几日，他还生生逼迫一对万里迢迢来此的母女给自己做了马驹。那小女子长得高头大个，身怀灵根从黄壤乡而来。那妇人妄为山野出身，竟是不禁调教当日就死了。 “偏远山妇贱民，死则死矣。再哭哭啼啼坏人兴致你就去寻她，也别想着日后随我入山修行。”杨简身边的女人听言举起鞭子狠狠打在丁茹身上。 父亲患病早亡，母亲不离不弃供养丁家两个老父母直至二老去世。好不容易自己读了书发了迹，便要被送去山中永别母亲。自己想尽孝心带父母一睹皇城豪奢，不曾想亲手让二人堕入黑暗。 “呜呜呜啊哈哈哈~”这丁茹也是个不孬的性子，吃了沾水的鞭子居然不疼哭还转哭为笑。这世上那有什么仙门好入。 “蠢货，你这样的不是遇到我，怎么可能有机会拜入正门，就算进了小门小派也是沦为炉鼎让人买卖的货色。”说着，一脚踩在不着寸缕的丁茹脸上。丁简俊朗的脸上勾起轻笑，继续发泄道，“现在想活命，想去修行？” 然后一脚跺下，“舔我的靴子。贱人。”这一幕，身边莺莺燕燕的女侍非但不惊惧反而像是看到了好笑的笑话齐齐笑出声。 女人的哭声，抽打rou体的声音，少年和许多女人的笑声，喘息声，求饶声，咒骂声......皇宫的一处后苑里如此几日才绝。 寒冬要来了。 ........ “寒冬要来了。” “所以快点找点东西过冬！”李大的屋子里，一条紫玉红睛白底的小蛇绕趴在李大头上大吵大闹。 “孩子们今天是寒假前最后一天，我还要再去一日。”李大翻了个白眼，依然伸手去抓风月瑶。 风月瑶逐渐发现，自己原来是住在凡人家里的。 刚知道的时候其实是很无语的。 这个男人接水洗屁股，被自己看到了。李大振振有词说什么作为现代人最后的尊严是不用棍子和土玷污肛门，不得痔疮。不就是rou体凡胎还要排泄吗。自己造的还嫌脏。当然了，自己也觉得脏，幸好她生来就是可以吞噬月华不必为此苦恼。 “可是距离下一场雪只有一天功夫了！”风月瑶虽然还是凡体，但是此刻心中没有惧怕，只是凭借灵巧腾挪，那大个子怎么也摸不到自己。 李大气呼呼的出门了，并且答应明日前想办法。 风月瑶待在兔子笼子上面一边逗弄小兔子，一边看着那人逐渐离开的背影发呆。那凡人这些年居然是靠硬熬度过那么多那么长的冬天。他无可奈何服软的样子真的很有趣，连尾巴下蹦来蹦去想啃自己尾巴这个紫萝卜的白兔子也比不上他好笑。 她不知道的是，寒冬要来了。 黄昏时分。 一个狼狈的身影拖着步子回来了。他什么也没带。 风月瑶本来是气的，自己被他诈到，留在这里冬眠，这人怎么不愿意修好那门扇挡风呢。但是看见男人脸上见骨的伤势和他的眉目，又忐忑起来。 “我遇见了欺负你的那个女仙了。”屋内为之一滞。 “我骗她说自己曾经见你吃人后顺人河逃逸了。那女人问我如何认得她，我边说出当日我在后山偷窥。她因我私自窥视而掌掴，说是谏言有功的赏赐。”男人坐在床上对着空荡荡的门洞，无可奈何的低头，天色不明看不清他的表情。 风月瑶忘了怎么说话，只是不断把粉红的信子吐出抽回抬头盯着李安逸。 李大的眼眶下面的白骨露出，黑色的脸半边满是血污。 “我怕她尾行七绕八绕了半个时辰才回。”他擦擦血，血又从脸上渗出。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确定她会不会回返，你快逃命去吧。”呼啸的西北风吹入门里，一片片素雪落在屋中地上，除了那兔子，屋中天地的其他一切都为之灰白。 所有的色彩都慢慢离开了世界，包括那惊艳绝世的一抹紫色。李大的世界只有灰白。 很多很多年后，风月瑶这么说，她说“我见一年又是初雪，便相信世上还有善心可用，还都会有相逢。就觉得悠悠岁月又有了点点期盼。” ..... 那年的冬天，李大的门被他的弟子们合力修好了，三马子的娘扔下两块不值钱的皮毛给李大，里长送了点冬天里的冻菜，李大就又活了下去。 ......... 故人故事过去二十年。 风月瑶再次从妖界穿越瘴气凭借血脉来到天山，她循着记忆，遁入那更加破旧且不知何时又坏了门闩的房子。 她愕然发现里面的人，刚刚死了。 李大和风月瑶一个是见识有限一个是年轻，他们不知道什么仙凡有别，人妖殊途。 他以为风月瑶说的祖爷爷不足一年就能往返的妖界最多千里而不是八十万里之外。 她以为人类的壮年像妖兽一样不愁吃喝就能有百年之久。 他不知道这二十年来，风月瑶想过很多很多重逢的场景，想过很多很多夸耀自己已经结丹不用怕任何人类修士察觉，就算遇到也能一起逃跑万无一失，想过让那只白兔子的孙子辈的孙子辈的孙子辈的孙子辈变成盘中佳肴。 她不知道这二十年来，李安逸依然坚信自己是李安逸，试过逃出管制的牢笼，试过读更多的书籍，李安逸又因为那些孩子们最后没有一个感应灵气而被学生背叛，那些曾经的好孩子指着他辱骂他是痴心妄想断人前途，李大不止一次想要翻过天山，却几次死里逃生落下一生暗疾年迈无力才罢休。 一生无后，他坚持死在这土屋里，坚信自己不属于神州的他却坚信自己属于这个小小的土屋。他从这里生，这里遇见她，也这里死。 很巧。李大出生在冬天的开始十天后。而此时也是冬天刚来三天，都是初冬。需要知道，冬天有一百天阿，这一百天里这一日和那一日又都恰好洋洋洒洒下起了雪。 一年正正好四百天。 神州的人们为年时送上了许许多多神话许许多多故事，这里的人认为每一个季节都有深刻的意义紧紧勾连着命运。 比如春天是命运的青睐，夏天是命中注定的磨练，秋天则是意味着命运的轮转、新旧的更替。 而冬天的意义是什么来着？ “冬天的意义是什么来着？”死前，那落魄的穿越者，一生的农夫念头居然是这个问题。 哦，在神州。冬天的意义是你终将离去。 ....... 回到此刻那土屋和土坟中。 冒着雪来的人对抱着雪的人说话。 “李安逸，风月瑶来陪你过冬了，她带了小火炉和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