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规矩
鸿胜赌坊位于风灵镇中心的位置，十多年前，走南闯北的李元来到风灵镇，依靠着他蜕凡级别修为在这里厮杀出了这份家业。除了前院的赌坊外，在赌坊的后面还有一个大院，里面居住着李元的家眷和心腹，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此时赌坊后院之中，一丛丛修长的竹子种满庭院，微风吹过翠绿的竹叶传出“沙沙”的声音，显得静谧而又安详，和前院赌坊的喧闹显得格格不入。 竹影婆娑间，一个红衣女子和一个黑衣男子正坐在竹下的石凳上，品着手上的香茗，正谈笑的说着什么。 “红娘，这三年冲儿和忆儿多亏你了。尤其是每次都让你从偏门进来，肯定没少给你添麻烦。” 说话的黑衣人个子不高，也就一米七出头，整个人显得精瘦，但一双手却骨节粗大，配合着温和的话语，给人一种内敛的感觉。 被称为红娘的女人坐在对面，一席红裙衬托着姣好的身材，略施粉黛的脸上五官十分立体，整个人显得既有女儿家的柔美，又有一丝英气，唯一有些不搭配的就是头发上的簪子十分简陋，像是随手从树上折下的木枝一样。 “李大哥客气了，既然顾大哥让我来教导李冲和顾忆，我又怎敢不尽心尽力，何况我也很喜欢他们。” 徐红轻笑的说道，脑海里却不自觉的想到了三年前遇到顾忆父亲的一幕。 “嗯，不过几日后武教司就要收学生了，你也可以卸下这个担子了。” 李元看了一眼徐红，心里知道对方肯来这赌坊内院教书，是给顾忆父亲面子，而不是自己，不过心里也不计较，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院一个青衣小厮跑了进来。 “魁首，外面出事了。”说着小厮眨了眨眼，朝李元对面的徐红看了一眼。 “是不是徐林又来了？” 李元对面的徐红看小厮的样子，心里顿时有种明悟，一对秀眉微微的皱了起来：“如果是他的事，你就直说吧。我虽然不喜欢他来赌坊，但是如果他真的要赌，我倒宁愿他是来鸿胜这。” 李元听了也是朝小厮微微点头示意：“小三，有什么你就直说吧。” 随即名叫小三的青衣小厮不在犹豫，三言两句便将前院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当说到徐林用几两银子从刘虎那赢了数十两的时候，李元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他可是知道两人的赌技差距的；后来说到刘虎要用徐家酒楼对赌徐红的酒铺时，脸上又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这很显然就是一个针对徐林的陷阱，而且还是那种诱惑力十足的陷阱。 至于最后所谓的拿不出酒铺，就用徐林的手抵债，这在李元看来完全是刘虎以退为进。 以他对徐红的了解，虽然她恼怒自己哥哥不成器，但是却绝不会坐视徐林被砍断一只手的。真要如此，只怕到时候徐红只有乖乖就范，交出手里的酒铺了。 只是奇怪的是，这刘虎废这么大劲，就为了徐红的酒铺？ 果然，徐红听完小厮说的话，立马就变了颜色，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急匆匆的就往前院走去，心中的焦急显得不言而喻。 李元本想一起跟着，却是站起来后想了想，又对着小三耳语几句，让他去了后院的书房，自己这才背着手跟在徐红后面往赌坊前院走去。 李元和徐红到的时候，徐林已经和刘虎重新坐在了赌桌前，眼看荷官手里的骰盅即将落下。 这徐林果然还是同意和刘虎赌上一赌，在他想来这是一个翻身的机会，如果赢了那不仅可以洗刷之前的耻辱，还能赢回自己的酒楼；要是真输了那就给对方一只手就是，总要搏一搏才可以！ “慢着！” 从后院走出的徐红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出言阻止荷官，然后几步走上去抢下骰盅，随即转头看着一脸错愕之色的徐林，一抬手“啪！”的一声，狠狠地给了对方一耳光。 这一巴掌的响亮，连跟在后面的李元都不自觉的抽动了下面皮。心中不免腹诽，这和教孩子读书时候的徐红可真像两个人啊。 “妹子？你怎么从里面出来的？！” 徐林捂着脸，一脸震惊的看着从后院走出后，就给自己一巴掌的女人。然后又看向跟在徐红后面的李元，眼睛当时就红了起来。 这李元是风灵镇有名的恶人，能在这镇中心的位置开赌场，而且这么多年一直没事，说是满手血腥绝不为过。此时这样一个人和自己妹子从后院出来，那自己妹子还能有好？ “李元，你他……” 徐林捂着脸，嘶吼的指着李元想说什么，而徐红后面的李元，眼神也是立刻眯了起来。 “啪！” 又是一声脆响，徐红在徐林开口的时候，想也不想，又是一巴掌，把徐林到嘴的话硬生生的打了回去。看徐红这样子，哪里还有刚才竹林喝茶时候的淡雅恬静。 “我第一巴掌打的是你败尽家业后，还想用酒铺做赌，那是爹留给我的，你凭什么拿去赌！” 徐红喘着气，脸上因为气愤而升起了一抹潮红：“第二巴掌，是打你不爱惜身体。你要今天真的被剁了一只手，爹在九泉之下岂能安心！” 望着被打蒙的徐林，徐红又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转过身子，看向赌桌对面的刘虎，又看了眼周围围观的赌徒，冷笑一声：“刘虎，如果不是李掌柜把我请来做他儿子的先生，只怕今天一过，我的酒铺就是你的了吧。” 此时赌桌前，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见到这徐红说动手就动手，也是啧啧称奇。 大秦自古尊师重道，一但行了拜师礼，那么师傅的地位往往还在徒弟的父母之上。徐红这么说，也算是堵住了赌坊里赌徒的嘴，不然他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从一个赌坊老板的内院走出，还真是引人遐想。 “红娘，这话严重了，赌桌上的事输赢哪有定论呢。” 刘虎也没想到徐红会在这里出现，只能暗道一声晦气，本来那徐林都上钩了但现在看来今天的计划是没办法进行了，可就这么走了，刘虎又实在是不甘心。 于是刘虎踟躇了下，先忌惮的看了李元一眼，然后才对着徐林说道：“徐兄弟，这牌你还赌不赌了？” “还赌什么……” “当然赌！” 徐红听了刘虎的话，正准备一口回绝，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后院的位置传了进来，打断了她的话语。 听到有人打断自己的话语，徐红皱着眉转过身去，看着人群分开后，在之前那个小厮的带领下，走过来两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这两个少年，左边的穿着青色的丝制长衫，略显肥胖，虎头虎脑，头上着个镶有翡翠的帽子，颇有一副富贵相，只是两只袖子为了方便直接卷起到胳膊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右边的少年则是一身短工打扮，身上是一套洗的发白的粗布上衣，肩膀的位置还有一块补丁，但是却长相清秀，尤其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和温润。 两人的这幅打扮，看起来就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和伴读的书童一样。 右边的少年走到徐红面前，弯腰行了个弟子礼：“红姨，我们已经温习完课文了。听到前院吵闹，所以过来看看。”说完还朝徐红眨了眨眼睛。 左边的少年见状也连忙跟了过来行了个礼。 徐红看着面前的少年，知道方才说要赌的就是他，皱着的眉头微微松缓了些，但还是说道：“顾忆。方才是你说话？” “是的，红姨。” 名叫顾忆的少年弯腰又行了一礼，看了一眼旁边铁塔一般站着的刘虎，心里暗道一声好壮的汉子，随后直起身子继续说道。 “红姨您教我们读书的时候说过，做人要有规矩；但是赌坊也有赌坊的规矩，方才这两位客人已经说好了要开盘，因为您的一句话就结束，这是不合规矩的。” 顾忆这话说完，徐红露出诧异的神色，只当顾忆是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但看起来又不太像的样子，倒是旁边的李冲听了这话后小小的眼睛往上翻了翻，心里忍不住地腹诽。 “对对对，这个小兄弟说的对。我和徐兄弟都说好了。这哪能说不赌就不赌。” 刘虎听了这话，顿时心里一乐。本来都准备放弃今天的计划了，哪知道冒出来个不知轻重的少年，竟然帮自己说话，这可真是瞌睡龙碰到了枕头。 看着刘虎笑开花的脸，顾忆心里也是一笑。 他本来正和李冲在书房读书，突然李元的心腹小三将他和李冲叫了出来，并在路上告诉了他前因后果，最后小三还替李元转述了一句话： “顾忆，你虽然没有对你红姨行过拜师礼，但是这三年的授业之恩不可不报。能不能替你红姨拿回家传的酒楼，就看你的了。” 顾忆想着李元带人传回的话，又看了一眼徐红。 后者经过这三年相处，知道顾忆不是个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更不会坑害自己，又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李元，见对方没有制止的意思，心里便知道这事八成和李元脱不开关系。 徐红想了想，最后还是顺着顾忆的话问道：“那顾忆你的意思是什么？” 顾忆走上前，从徐红手中接过骰盅，不露声色的点了一下徐红的手指。 “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规矩就是规矩，既然说了要赌，那就肯定要赌，不然就是坏了鸿胜的规矩！”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越是赌坊这种地方混乱的地方，其实越是讲究规矩。现在李元都出面了，谁敢说不守鸿胜的规矩，那和找死也没有区别了。 果然听了顾忆的话后，刘虎和徐林的脸色都变得郑重了起来，连忙朝着李元拱拱手说自己一定遵守赌坊的规矩。 见到两人这个样子，李元也是随意的点了点头，并不是很在意两人的态度，倒是对顾忆接下来的话很好奇。 “不过那酒铺是我红姨的，如果赌，那也应该是我红姨来赌，而不是他徐林！这样才合规矩！” 刘虎一听，还没来得及说话，徐林倒是急了。 “不行！你是哪家的娃娃，尽会胡闹。我meimei从来不玩这些，如果真的要赌那还是我来！要是真输了，大不了把手给他！” 徐林这话说的又快又急，本来有些狐疑的刘虎一看，反而感觉安心了不少；他虽然身高两米，看起来冲动易怒，但那都只是他的伪装，谁要真把他当成没头脑的莽汉，肯定会吃个大亏。 “行！那就换徐红来和我赌。” 望着同样因为顾忆的话而诧异的徐红，刘虎虽然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但是仔细思索后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刚才自己还说要守赌坊的规矩，要是现在反悔，只怕要惹恼了李元。 “不过如果换人，那就不要荷官了，我们亲自来摇骰子比大小！” 虽然答应了下来，但是刘虎也有自己的心思，顺势提出了一个要求。 毕竟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徐红和赌坊的关系不一般，再用赌坊的荷官，刘虎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这倒也无可厚非。 “没问题，就按照你的要求不要荷官了，双方直接摇骰子比大小。” 顾忆说着对身边的李冲使了个眼色，李冲虽然不明白顾忆耍什么花招，但却懂他的意思，立马乐呵呵的跑到赌桌旁拉开了椅子，对着徐红做出了请的动作。 “红姨，请坐！” 徐红望着顾忆和李冲，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这些，只能望向一边一直沉默的李元，面露难色的说：“可是……我真的不会赌啊。” “这样啊……” 没等李元说话，顾忆背对着刘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对着徐红狡黠笑了一下，随即朗声说道： “子曰‘有事，弟子服其劳’，我是红姨您的学生，既然您不愿和他赌，那就让做弟子的来替您和他赌一场吧。红姨您看怎么样？” 虽然嘴上还挂着询问的语气，但是顾忆自己已经一屁股坐在了李冲拉开的椅子上，然后自信的看着还在迟疑的徐红。 看着似模似样坐在椅子上的顾忆，这一幕着实惊呆了周围的赌徒，什么意思？合着说了半天，你小子就是想找个合适的理由，自己上场赌这一局啊？ 刘虎望着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自己的对手就从徐林换成徐红，然后从徐红换成面前的少年，他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就让忆儿来吧。”李元适时地走到徐红身后，轻轻的低语道：“他可以的。” 有了李元的保证，徐红顿时感觉安心了不少，虽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让顾忆上场，但下定决心后却不再犹豫，对着顾忆点了点头。 “我确实不会这些，既然顾忆你有信心，那你这做学生的，就替我赌这一场吧。” 一直没说话的徐林听到徐红竟然同意了，顿时急了，毕竟如果顾忆输了，要么丢掉家里的酒铺，要么就是丢掉他自己的一只手。至于赢，他对一个十岁的少年，是根本不抱任何希望的。 但是还没等他开口，李元就轻飘飘的瞟了他一眼，眼中的警告之色不言而喻，一向懦弱的徐林顿时萎了下去。 刘虎看着面前清秀的少年，心里也是回过味来，虽然不明白李元和徐红闹什么鬼，为什么对这个少年这么大的自信，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只好示意自己没有问题，随时可以开赌。 “我最讲规矩了，既然红姨都说同意了，你也没问题，那这局就算作数了。” 顾忆说着，嘴角诡异的一笑，将手上的骰盅底座一扔，在桌子上排出了五个骰子看了看，然后拿着骰盅的手腕只是轻轻一动，五颗骰子便全部进入到了骰盅内，随即疯狂的摇晃起来。 看这熟练的样子比之最老练的荷官也不遑多让。 “孙贼！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鸿胜第一荷官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