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分别
年关刚过，一场大雪给小镇又添了层银衣。 老辈人回忆说，小镇以前还是热闹的很，后来老的老了，小的走了，慢慢冷清起来。小镇也一年到头难撞见陌生人，最近时日倒是热闹了起来，给青竹镇添了不少烟火气。 落叶巷尾僻静小院里，少年熟练的清扫院子，积雪堆在角落里有些泛灰。少年叫阿满，过了年关就足十一岁了，听说祖上是从东北边迁徙来的。忙完院子，少年还得去附近的青竹山，大雪天碰运气看能不能有些收获。 邻居是个姓康的半百老头，孤零零和少年凑在落叶巷里，因没事爱找镇里的老少婆姨打嘴皮，得了个康泼皮的雅号。 老头估摸着是起床方便，缩着膀子站在矮墙边上，耷拉个脑袋问话：“小阿满呐，初一就起大早干活呢？这可不是啥好兆头哟，初一不下地，初二不出门...” 阿满亲切祝了个好，打断道：“早起习惯了，再说这雪结了冰就不好了。康爷爷，回头要我也帮您院里扫扫吗？” “你这孩子劳碌命。院门没锁，我再去补会觉...” 老头使劲搓了几下膀子，打着哈欠进屋，关门前嚎了声：“初一啊，进门带点啥！” 少年笑呵呵不作声。 出了小镇往东，走不出十里地就是青竹山，山顶悬崖边上站着位魁梧老人，侧后三丈开外还有一青衫书生和一粗矮汉子。汉子模样奇特，大耳肥腮四肢健硕，有些恭敬对魁梧老人道：“武圣爷，大阵消散，最后这批天资种子还是按老规矩由各族认领带走吗？” 魁梧老人点头称是，长叹一声说道：“先贤立世功德，后经无数至圣前辈，老夫坐镇百年终于结束了...” 青衫书生闻言躬身一礼开口道：“种心草堂，齐闻鹤，礼敬先贤至圣大德。辛苦武圣爷！” 汉子抱拳朗声应和：“妖族，诸葛文密，礼敬先贤至圣大德。辛苦武圣爷！” 魁梧老人摆了摆手，各自散去。 此阵由来可追溯万年之前。据载无尽灵海环抱着整片大地，孕育无数生灵，极东之地灵海海眼内结有一枚灵海之精。万年前灵海开始衰竭，大地似有崩溃分裂征兆，人族先贤推算灵精成长太快吸取过多灵海灵气导致，耗费一座海底山晶锻造三根灵晶锁链将其拖拽出来，联合各族大圣贤者共斩，使其散落反哺天地。 灵精在极东之地自愈太强难以摧毁，被迫设法远离，行进途中灵精自毁催生一股浩大狂暴的灵力。先贤为免生灵涂炭，与各族至圣设下通天绝地大阵，以自身为阵眼坐镇六百年镇压狂暴灵气，大阵之内自此形成一座人间小灵海，后隔百年轮流由各族派遣圣人坐镇其中。千年前，大阵灵气逐渐平和适于修行，各地各族纷纷前往。未免生乱，先贤后辈创立种心草堂，与各族协定规矩，各族各脉只许一支百人族群入内，此后只出不进。 阿满今日收获颇丰，逮了两只野兔子。本来还有只山鸡都已经落到陷阱了，不知为何就扑棱个鸡翅飞走了。见过飞的，没见过飞这么高这么远的，莫不是书上说的成了精吧。 少年不多愁，兴高采烈飞奔下山，路过镇口，一队车马正迎面走来，领头之人剑眉星目端坐车架上，一袭白衣风姿卓绝。阿满侧身让道，那人微微点头擦身而过。还未走远，车队末窜出一个俏丽身影，躲在一旁嘟囔道：“嘁，就爱摆个臭架子，本天才先溜了。” 阿满倒是认得车队上的好些面孔，只是这个躲藏的少女瞧着眼生，不免打量了起来。少女看着对面有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等到车马彻底走远了，才拍拍手走上前来打了个招呼，主动介绍起来：“你好啊，小少年，我叫苏辛。” 阿满长这么大，难的与同龄的少女说话，有些拘谨脸红，磕磕巴巴小声道：“你你好，我叫阿满。” 苏辛捂嘴噗嗤一笑，心想还是个害羞的小结巴，只是姓氏奇怪。小镇得天独厚，背景复杂盘根交错，少女不免好奇道：“你姓什么啊？不是本镇居民吗？” “我就姓阿，在这青竹镇长大的。” 姓阿，这是哪族姓氏？苏辛一脸奇怪问道：“你住哪条巷呢？” “落叶巷。” “落叶巷没有引路人吗？这会家家户户应该都在家里等着人来接吧，你怎么还跑出去逮野兔了！” “引路人？” 阿满被这少女问的满头雾水，摇了摇头，也不管少女的奇怪话语，拧着手里的野味回家。还得去给康爷爷扫院子，今天初一，晚上免不得要吃顿好的。 一路欢快临近家门，一位丰腴少妇领着个身着紫袄的俊俏少年，正站在自家门口张望。 阿满狐疑站定，开门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少妇见阿满主人般模样站在一旁，开口问道：“你可是姓阿？” 这是今日遇到的第二波奇怪的人，阿满有些见怪不怪的点了点头，开门进院。 少妇径直上前，随着进来扫视一眼又道：“我们从北边的广庭城过来，算起来祖上我们也是同族，只是族谱之中你这一脉仅剩你一人。如今小镇解了封禁，顺道来瞧瞧。先前打听到你父母早亡，也不知他们在世时与你交代过什么。” 阿满耳朵听着妇人言语，脑袋一门心思鼓捣手里两只野兔。顺口回道：“父亲很早提过，祖辈是从东北那边来的，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屋外少年有些不耐烦，大声嚷道：“章姨，这绝户种理他作甚！早些走，青竹后山密林听说有妖兽出没，咱们赶紧抢在那妖族前头，捉回去当个护法也威风的很。” “嘿，黄毛小子，眼界不高口气不小。瞧你这刻薄的嘴皮子，就是不知道牛皮功夫好不好，能吹的动几斤的妖兽。” 隔壁康老头不知何时又站在矮墙的老地方，对着阿满院外的少年讥讽道，眼神倒是止不住的往那妇人背影上瞅。待得妇人转过身皱眉嗔怒而视，老头缩了缩脖子将头藏在墙后头，嘿嘿直笑。 真是，冬衣都藏不住的好风光！美不胜收啊！ 院外少年年轻气盛，修行资质也好，家中长辈也是呵护宠爱有加，更有族老亲自收为关门弟子，平日养成了个嚣张桀骜的性子。听闻一个糟老头对自己如此不敬，小脸怒不可遏，纵身跃进院来，指着老头道：“老东西，放肆。瞧你也是这落叶巷住户，指不定祖上是哪根断了族谱的分支，见了我不得叫一声族叔。” 康老头露了半边脑袋，斜着眼不理少年，对那妇人笑眯眯道：“怪我多嘴，这位夫人别置气。只是这小崽子讲话不留阴德，老子头忍不住教训教训。” 妇人上前施了个礼道声不是。知晓少年这般性子长此以往必行不远，此番出行，族中长辈也存了心思借机敲打历练，就是苦了自己一路小心跟随。正待开口接话，只见身后少年飞奔过墙，大喝一声：“老家伙，轮得到你教训？”话音未落一记侧踢扫来。 妇人一声惊呼：“岩儿，不可。” 话音刚落，只见少年又闷哼倒飞回来，落地踉跄两步，刚好倒在埋头收拾野兔的阿满身边，一张脸胀成猪肝，羞愤难当。 妇人接连惊呼，扶起少年，心道坏事。小镇自有规矩，如今虽然大阵消散在即外人也可自由出入，但是小镇仍有圣人坐镇，修行压制还在，规矩还在。各族各脉与小镇住户自求缘法，不许擅自动武，更不可伤及镇内凡众。 “大胆！” 一声冷哼喝斥仿佛从天外传下。 康老头宛如一只缩头王八，骂骂咧咧，嘴动无声。 妇人慌忙抬首解释道：“武圣爷息怒，广庭城章氏不敢坏了规矩。来此只是寻访族内宗亲，本想结个善缘，不敢生事。” 一旁少年被这宛如天雷之声惊住，不敢开口言语，神色恭敬。 “速速离去，切莫生事。” 妇人松了口气，牵着少年告罪离去。 忽地阿满哎呦道：“谁啊...吓跑我的兔子。” 恰逢院外一声清脆嗓音：“谁家的兔子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