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下邑县，北河村。“老爷，来了好多官府的人，说是要丈量田亩。”仆从大着嗓门跑进一栋小院喊着。“丈量田亩？”魏河疑惑，问道，“官府丈量田亩做什么？”仆从魏五喘了一口气，应道，“老爷，我也不知，只见到好多官府的甲士正在田地间丈量呢。”“速速带我去看看。”魏河皱了皱眉头，他是北河村村长，官府中人虽然尊贵，可是丈量田亩竟然直接越过他，这让他心中有些不爽。魏五带着魏河去到村口，果真见到许多人正在埋头丈量，随即走过去客客气气的问道，“在下乃是这北河村村长，不知诸位大人魏恒丈量田亩？”魏石黄是队伍的领头，他盯着魏河看了几眼，没有隐瞒的说道，“奉大王令，丈量下邑田亩。”“丈量完之后，该如何？”魏河想了想，追问。魏石黄不耐烦的应道，“我等只是奉命丈量田亩，其它一概不知。”“你若想知晓原因，就去王都拜见大王。”魏河语气一滞，他只是一个山村村子，就算去到王都也难以见到大王，讪讪的笑了笑，道，“是我冒昧了，大人勿怪。”魏石黄知晓魏恒善待百姓，不敢弄出幺蛾子，随即摆了摆手，示意魏河无事。魏河拱了拱手，与魏五回到村中。“老爷，那些官差为何要丈量田亩？”魏五好奇的问。魏河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声音一转，又道，“不过，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要不去问问祭灵大人？”魏五提议。魏河点了点头，径直去到祠堂拜见村中祭灵。“祭灵大人，魏河求见。”他进入祠堂，当即跪下呼喊。“何事？”祠堂上供有一尊泥像，泥像上忽然显现出一张似人非人、似妖非妖、似鬼非鬼的脸。“今日村中来了许多官府的人.....”魏河一字一句将官吏丈量田亩的事情一一道出，接着道，“敢问祭灵大人，此事是利还是弊？”“是利如何？是弊又如何？”北河村祭灵问。魏河咬了咬牙，道，“若是利，便放任他们丈量田亩。”“反之是弊，就将他们赶出村子。”“呵呵。”北河村祭灵冷笑，“你等日日夜夜都在村中从未出去，消息闭塞无知。”“殊不知王都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们的国君拥有青鸾守护，连大妖都能斩杀。”“你若将官府的人赶出去，不怕你们的国君雷霆之怒吗？”魏河闻言震惊不已，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回过神来，而后咬了咬牙，道，“若是弊，为了村子哪怕得罪大王，也要将他们赶出去。”北河村祭灵沉吟片刻，说道，“我也不知他们的目的几何，只知王都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若你们的国君震怒而来，我远远不是一合之敌。”“所以，你自己掂量掂量。”说完，泥像上的人影消失不见。魏河见此，心情越发的烦躁，他本以为有着祭灵做靠山，就算不能将官府的人怎样，却也无惧，没想到竟然这样的一个结果。大王拥有青鸾守护，能够斩杀大妖？这怎么可能？！！北河村虽地处下邑，但因由妖魔横行的缘故，村子里的村民非是必要很少出村，终年靠着祭灵的庇护在村子覆盖的范围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外界少有接触。不仅北河村是这种情况，其它村落皆是如此。......魏石黄隶属净妖司，他随军营甲士以及户部司隶协同合作。户部司隶识字，负责整理记录在册。军营甲士，负责丈量田亩。魏石黄跟随，负责应对妖魔侵扰。三司协同，丈量田亩的进度很快。户部司隶魏梳梳眯着眼，道，“又是一个村长及村老如同土皇帝的村子。”“哦？”魏石黄听着魏梳梳的话语应了一声，“你都打听清楚了？”魏梳梳恨声说道，“刚到这村子的时候便派人打听了。”“所以，你就无视村长，直接丈量田亩？”魏石黄恍然。魏梳梳气道，“大王，声明人人平等，所行政令皆是围绕此言展开。”“谁知小小的村子，竟然如此黑暗！”魏石黄叹道，“想必大王正是因为知晓这些，方才竭力变法。”随着一条条政令推行，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魏国正在变法。魏梳梳愤恨道，“如果不是大王，眼前的格局，千百年都无法改变。”“有的人，生出来就高高在上，有的人生出来便是牲畜！”“无论是贵族与庶民，还是这村中的村老与村民。”“一层一层，一阶一级，皆是如此。”“这小小的村庄，其村长与村老如同土皇帝，掌握所有的生杀大权，世世代代受村民供养。”魏石黄打起精神，正声道，“所以我等更应该办好大王所下达的王令，只要这样或可有所改变！”“如今下邑妖魔退走，只剩下零星流窜，成不了气候。”“大王此时下令丈量田亩，应当是想知晓下邑境内的田地数量，以便税收不被蒙蔽。”魏梳梳点了点头，“国库一年收不到多少税收，一直都处于濒临崩溃的状态。”“国库无银，哪怕大王想要变法，也处处受到掣肘。”“此时下邑清明，属实是难得的可以厘清下邑田地的时机。”“只要清楚田地数目，就能知晓大概的税收金额，日后有没有人在其中捣鬼一眼便知。”魏石黄点头，“国库无银，以至于大王不得已发卖宫中物品补贴其用，虽然最后收回，可却有其事，此乃我等之过也。”“却是我等过错。”魏梳梳叹气，“大王节俭，宫中物品本就不多，要不是最后妖魔毛发解了燃眉之急，其后果依旧是要将宫中物品发卖。”“可是，无论是宫中物品，还是妖魔毛发，亦都是大王的私有物品。”魏石黄听言，神情变的沉重，应道，“我等愧对大王，只能尽心尽力完成王令！”魏梳梳吸了一口气，道，“不说这个了，越说越无言以对，还是尽快将大王下达的王令完成吧。”“如今下邑先是遭遇旱灾，而后又遭遇水灾，想必大王应当迫切的想要知晓全境田亩数目，以及具体遭灾的情况。”此次三部门丈量田亩只是其二，其二便是厘清全境遭灾情况，以便之后的应对。魏石黄点了点头，道，“之前以为遭灾除了贵族公卿，上上下下都得遭殃，此次公办却是开了眼界。”“就说这北河村，无论是旱灾还是水灾，村长以及村老怎么都不会饿上肚子。”魏梳梳说道，“土地归村子所有，而村子的一切有村长以及村老所把控。”“村子里的其他村民唯有听从村长以及村老的差遣才得以生存。”“村长即村老等人不仅不用干活受到全村供养，更是掌握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但凡村长与村里心狠手辣，心思歹毒，其村民便暗无天日。”魏石黄接话，“你又不是没有见到，村民在田地里累死累活的干活，村长以及村老和他们的家人坐在村中品茶，什么事情都不用干，便能吃好喝好穿好，过着全村最好的生活。”“但凡有村民不敬，更是能断其食粮。”说到这里，他眼神一眯，“此前妖魔横行，只有村长及村老能够接触到村中祭灵，方才使得他们能够作威作福。”“日后下邑清明，村民们便无需受制如此。”魏梳梳摇了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他迎着魏石黄的目光，再道，“这些村子，其田地皆是全村共有。”“而村子又掌握在村长与村老手中！”“哪怕没有妖魔作祟，手中没有田地的村民以及的依托村子才能存活。”“如此一来，还不是由村子和村老决定一切。”“至于开荒，咱们魏国土地本就贫瘠，如今只剩下更为贫瘠的地方荒芜。”“没有好的地方开荒暂且不说，若是个人开荒，连个工具都难以从村中接到。”“没有工具，人力又不足，难上加难。”“想开出一小块荒地，没个几年都无法完成。”“而且开荒的过程中又如何生存？”“那些村长与村老总不会放任村民独自开荒，并且供给食物吧？这与他们的利益毫不相符。”“不仅不相符，更是相逆，因此不仅不会帮扶，还会想办法打击。”魏石黄听言，想了想，心说还真是如此，神色不由颓然。......村中。魏河召集七名村老相聚，直接说道，“村外不少官吏正在丈量田亩，你们是什么看的？”六长老想都不想的应道，“禀告祭灵大人，请求大人将他们赶走就是了。”在他看来，各村有着祭灵，王权不下乡乃是公认的事情，只要他们村按时交纳赋税，魏恒就没权利干涉他们。魏河似是知道他会这么说，无奈的应道，“我刚才已经去见过祭灵大人了。”其他几名村老听他这么说，稍稍想想就明白事情不简单，不然此刻也不会相聚一堂。“祭灵大人有所顾忌？”三长老诧异的问。魏河点了点头，道，“祭灵大人说大王如今拥有青鸾守护，能够斩杀大妖。”听到这话，七名长老先是不敢置信，而后慢慢恍然，他们的祭灵虽然强大，但面对大妖毫无招架之力，自是无法抗衡青鸾。“所以，只能放任他们丈量田亩了？”五长老皱了皱眉。“不然呢？”四长老反问，“既然大王拥有青鸾能够斩杀大妖，想必有着能力肃清下邑妖魔。”“你们想想，大王有此能力，难道放着不用吗？”“此次丈量田亩，应当是大王想要厘清下邑境内的田地数目，方便收税。”“以前因由妖魔横行，王都祭灵又不怎么管事，以至于大王对治下仅仅只能了解个大概。”“每年收税，不仅没有变多，反而变少。”“你们可要知晓，咱们魏国已经立国近百年。”“在这百年时间内，通过开荒，其田地面积怎么也翻了好几倍。”“结果，大王的税收不仅没有怎样，反而年年降低。”“这正常吗？”“大王之前没有能力处置，如今拥有能够斩杀大妖的青鸾，自是不再装傻充愣。”魏河等人听完四长老的分析，纷纷觉得极有道理，眼巴巴的问道，“老四，你说怎么办？”似长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这些消息，也就是与那些外来行商交易的时候从他们嘴中得知的。”“听闻，大王不仅斩杀了大妖，还屠灭了许多妖魔。”“然后将妖魔的血rou熬汤邀请全城百姓！”他声音一顿，再道，“我还听闻，妖魔血rou拥有着无穷神妙，王都军营里的许多兵卒甲士因由吃了妖魔rou汤而晋升为千钧战士。”“如今，咱们魏国，不仅仅只有大将军一名千钧战士，而是一下子增长了上千人之多。”“此刻大王不仅拥有能够斩杀大妖的青鸾，手下更是有着上千名千钧战士。”四长老抬头看向几人，再道，“我说这些，只是告诉你们大王如今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接下来，还要告诉你们其它事情。”“我听那些行商说，大王自获得青鸾守护之后，便没让王都的贵族公卿好过。”“不是被打入大牢，就是被迫离家。”他喝了一口茶，接着再道，“你们肯定想问，大王如此逼迫，那些贵族怎会束手就擒？”“这个问题，就回到了最开始我给你们说的大王所拥有的力量。”“如今，大王连大妖都能轻易斩杀。”“而大妖，是可以屠灭一国的存在。”“因此，大王根本就不担心贵族公卿作乱，而那些贵族公卿也根本就不敢防抗。”他说到这里，呼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大王查办了下邑的贵族公卿，肯定会得知那些贵族公卿隐藏田亩的事情。”“你们也要明白，这魏国土地，名义上都是大王的私有物。”“大王发现贵族公卿大量隐匿田亩避税，如何不生气？”“生气的同时肯定会想，我等这些村子会不会也有所隐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