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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从此换新天、真人来催单

    开光已闭,午初时分,山门大开。

    紫霄、朝天、太和、金顶并其后上中下三观尽数开放。积攒数日游人、善信自山门入山,或焚香拜神,或礼神还愿,一时间真武各宫观香火鼎盛。

    薛振锷心中雀跃,于那善信拜神之时偷偷取下额头英雄巾,便见善信默念有词中,些许香火愿力自善信头顶逸散而出,旋即被重新装藏的神像吸纳。

    定睛再看那神像,却见其一如往常,再不似当初灵动。

    薛振锷心中暗忖,这香火愿力原本用来供养敕封神灵,而今真武一脉发现香火愿力可用来修行,自然就截留了下来。长此以往,这敕封神灵不得香火供奉,岂不是要自行消散?

    转念又一想,真武派到底底子薄,所用符咒大多源自三山符咒,真武自身根本就没符咒传承。若说着急,只怕也是正一、灵宝、上清这三派着急,他又何必咸吃萝卜澹cao心?

    刻下真武派上下忙作一团,王师兄尤其忙碌。到底是新制的法器,首次应用,能存下多少香火愿力谁心里都没底。

    薛振锷出得父母殿,迎面便碰上风风火火行来的王师兄。

    “王师……额……”

    薛振锷刚一稽首,那王振良便从其身前快步而过。只在背后留下仓促一嘴:“这等时候,贫道哪里耐得住俗礼?莫要挡道,贫道还要检视三霄娘娘神像。”

    薛振锷讨了个没趣,施施然收了稽首,晃晃荡荡去到一侧偏殿。那偏殿之内掌门真人向求真坐镇,进进出出,真修弟子往来不绝。

    薛振锷无事在身,干脆学了鹌鹑,寻了个角落稍待。

    “禀真人,真武大帝神像又得一缕十三丝信力。”

    “好,再去探来。”

    “师祖,朝天宫来报,累计得了八十一缕信力。”

    “好好好,再去探。”

    “真人,太华宫张宗谷又遣人来问,问真人何时……”

    向求真种种放下茶盏:“这等紧要时候,哪里有空搭理甚地张宗谷?袁德琼,听闻你与那张宗谷素来亲近,且去打发了那牛鼻子。”

    袁德琼起身稽首一礼,脸色阴沉转身就走。

    薛振锷心道好家伙!师父袁德琼素来与太华宫张宗谷不睦,这二人撞在一处即便打不起来,那也少不得骂战一场。这下有乐子瞧了。

    刚要偷偷挪步跟出去瞧个热闹,便听掌门真人道:“监院,算算而今总计得了多少信力。”

    伯祖陈德源道:“真人,刻下大略有四合信力。”

    向求真咂咂嘴:“略少略少,老道盘算怎么也得凑上一斛才是。”

    陈德源哭笑不得道:“真人莫要贪多……武当一百零八观,我真武再是一家独大,又怎能将信力尽数得了?”

    向求真叱道:“你这监院好不晓事,真武四宫三观重新装藏开光,几乎掏光了库房。若所得信力寥寥,老道岂不是做了赔本买卖?”

    便在此时,红着眼睛的王振良快步而入。

    “真人,弟子检视各个装藏,而今运行无碍。待今晚善信离山,可将各处所存信力汇总,试行祛魔存真符阵。”

    向求真道:“如今不过四合信力,顶甚地事?振良,你且估算一番,四合信力可用多久?”

    王振良苦恼道:“真人,这却难住弟子了。先前未有此等法器,神像所附信力一股脑释放开来,究竟耗费多少弟子又哪里算得清?”

    “罢了罢了,总是初行,回头慢慢计算就是。”

    又有弟子奔行进来,稽首禀报道:“禀真人,袁师叔与那张宗谷骂战一场,张宗谷气得拂袖而去。”

    向求真撇嘴不以为意,旋即又想到了什么,点出陈德源道:“监院,近来真武库房空虚,往后餐食不若减半?”

    陈德源胡须抖动:“真人,不能再减了。派中弟子本就要习武,离不得rou食补充气血。且吃食耗费只是小头,真正的大头是真修修行所耗丹药。”

    “不能减了?”向求真摸着大光头颇为烦躁:“也罢……回头验证了祛魔存真符阵,约莫总能省下些培元丹。待过了本月,厘清派中弟子,无所事事者尽数打发下山游历。刻下真武艰难,监院与诸弟子言说分明,待过了难关,便是我真武大兴之时。”

    薛振锷眨眨眼,心道这不说的就是自己吗?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催单。

    正思忖间,师父袁德琼龙行虎步回返,好似得胜将军一般趾高气扬。薛振锷挪动脚步悄然凑将过去,低声问道:“师父?”

    “哦?振锷啊,何事?”

    “恭贺师父旗开得胜。”

    袁德琼抚须而笑,说道:“为师往里里拙于言辞,不想张宗谷那老儿而今竟修了内丹术。为师只一句话便羞得其掩面而走!”

    清微太华宫向来修雷法,雷法讲究存想五雷,待五雷圆满自可后天返先天。可惜时过境迁,宋时大行其道的雷法,百年来再无一人修至人仙。

    纵然此际雷法杀伤尤为诸法之上,可修行嘛,求的是得道飞升,不是打打杀杀。这雷法不能得道,自然就会没落。

    清微一脉分支颇多,其主脉早已转换法门,修行内丹术。张宗谷其人天资卓越,硬生生以雷法修行的跟袁德琼不分伯仲。

    奈何卡在关口数年,张宗谷看不到破境之机,到底寻了本宗修习内丹术。遥想当日二人为内丹术与雷法孰优孰劣争执不休,此番再相见,张宗谷哪里耐得住袁德琼奚落?

    转眼暮色四合,拜山善信或留宿静室,或早早下山,褪去白日里的喧嚣,武当归于一片静谧。

    王振良兀自不得消停,被掌门真人拎小鸡子一般提在手中,往来四宫三观,将各处神像所得信力汇总一部法器之中。

    最后看了那法器读数,总计十二合八十一缕九十七丝。

    四宫三观一日便得近十三合,一年三百六十天,算算能得四十六斛。

    掌门真人向求真眉头不展,想想此番撒出去二十余万两白花花的银子,顿时心疼的直抽抽。

    当下真人不发一言,只一挥手,除去留手几名真修,余者尽数回返后山。

    后山谷地之中,一侧岩壁上天然与开凿的洞xue五十余,掌门真人老早便选好了一处开阔洞府,内中布下符阵,只待法器送到,便能以信力驱动祛魔存真之阵。

    闲言少叙,薛振锷跟随真人步入洞府之中,便见内中开阔处布设枣木地板。

    一旁师父袁德琼道:“真人此番舍了老本……这雷殛枣木真人藏了几十年,原本想着给真武一脉多留些法剑,这下全做了地板。”

    雷殛枣木?这等优质法器材料殊为难得!

    不曾入道前,薛振锷本以为雷殛木便是雷雨天被雷电噼死之树木。待入了道才得知,根本就不是这回事!

    所谓雷殛木,乃是人世间有精怪成了气候,引得天雷落下。那天雷将精怪噼死之时,恰好噼在一旁树木之上。是以,雷殛木除去被天雷所噼,其上还沾染有精怪之血。

    这二者叠加一起,才算作雷殛木。倘若单纯为天雷所噼,以清微雷法之能,只消雷雨时引天雷噼落,便可造出无数雷殛木,又哪里会这般难得?

    薛振锷知晓雷殛木难得,定睛看去,便见地板上蚀刻一圈彼此勾连云篆,又以金水灌注,涂抹朱砂,正中心笔画交织,恰好露出容纳法器之处。

    掌门真人缓缓将法器放在正中,举手招来王振良确认一番,当即转动机括,只听得‘咖喇喇’声响中,那法器缓缓转动,上面数字盘反向转动,周遭云篆符阵光华流转,有旋即隐去。

    真人负手而立,盯着那法器不言语,余者皆不敢言。

    待过得片刻,向求真深深吸了口气,叹道:“好生纯粹的灵机啊。”

    刘师兄自外间快步而来,稽首禀报道:“真人,山顶自生气旋,雾霭随之兜转。弟子怕此等异象,必引得别派窥探。”

    “无妨,这等法门瞒上一阵就不错了,哪里还能一直瞒着?”顿了顿,向求真看向四周:“尔等舍了培元丹、静心符,只以功法修行,试试这信力到底能抵用多久。”

    出去薛振锷、王振良与掌门真人,余下众真修道人纷纷寻了角落趺坐,闭目静心修行起来。

    王振良一直伺候在那法器之旁,薛振锷凑将过去,便见那读数盘转动的愈发迅速。

    王振良掐指估算,转头冲着真人道:“真人,这般消耗实在过大,不若请逐个师兄、师叔尝试。”

    向求真一琢磨也是,当即喊停。

    真武真修苦哈哈修行这么多年,从未在如此充裕灵机下修行,便是真人开了口,又哪里是一时半刻停得下来的?

    向求真动了怒,一通踢打,这才将众人撵出,而后再召唤逐个真修入内尝试。

    薛振锷气海脆弱,不敢修行,就在一旁帮手。

    这一番测试足足花去两日光景,薛振锷还能偷空小憩一场,王振良却足足熬了两日夜。

    待到第三天,王振良顶着黑眼圈给出了结果。

    比照香火愿力计量,三丝信力可得一丝精纯灵机,炼精化炁弟子每次吞咽金津玉液吸纳一丝,行小周天一次可将这一丝灵机转化为丹田气海中一丝真炁;

    炼炁化神师叔行大周天,每次吸纳十二至二十八丝灵机,行大周天后可化作相对应真炁;

    至于炼神反虚之境的掌门真人……没法估算。待一干道人测试之后,真人只一次吐纳便引得法器数字盘归零。事后真人意犹未尽,叹道只吃了个半饱。

    幸好真人已修至炼神反虚圆满,维持每日耗费倒是不用这般修行。

    待王振良顶不住退下,自去休憩,真武派真修中擅数术者或掐算,或用算盘,估算一番得了结论。

    姑且算真人每月需吐纳三回,算上三十七名真修每日耗费,如此估算开来,每日需耗费信力九合。

    真人听闻这等结论,眉头略略舒展,感叹道:“还好还好,这下子总算没赔本。”

    昨日得了近十三合,今日又得十一合,若每日只耗费九合,那不但足够维持真武一脉真修修行,尚且还略有结余。

    这也就罢了,因着天地异变,魔气糅杂,修行者修行之时必要分心二用,或以培元丹祛除体内沉积魔气,或以静心符守护一点真灵,修行缓慢也就罢了,单是丹药、符咒每年所耗就是个天文数字。

    监院陈德源喜得眉开眼笑:“真人,哪里是没赔本?此番我真武赚大了!”

    曹德平也道:“是啊,真人,单是剩下的丹药、符咒,每年便省下三万两有奇。”

    坤道德玉稽首道:“无上天尊,不能这般算。刻下信力尚且有结余,莫忘了我等真修以此法修行,进度远超旁人。贫道料定不出两载,信力必入不敷出。”

    修行者便是如此,境界迈过一个门槛,所耗费信力翻着跟头往上涨,只凭着这点信力显然不够。

    陈德源笑道:“德玉,莫忘了每年结余三万多两银钱。有了银钱,自可广设道观,装藏神像,如此信力不就有了?”

    德玉思忖一番,点头应承。

    都管曹德平喜道:“真人,此事大喜。门中弟子、火工居士茹素几日,早就心生怨言,既然我真武此番赚了,这斋饭伙食是不是恢复如初啊?”

    真人咬咬牙,说道:“也罢,那便隔三日吃上一顿rou食罢。丹药、符咒是省了银子,可这银子一时半刻也不会生出来,莫忘了库房如今空空如也。”

    曹德平苦着脸退下。

    便在此时,袁德琼出列稽首道:“真人,弟子请试行移花接木之法。”

    向求真烦躁道:“老道管不得你,你自行其是罢。”顿了顿,向求真瞥见滥竽充数的薛振锷,顿时心火上涌,说道:“对了,老道昨日所言可曾落实?点验派中弟子,无所事事者今早打发下山游历。”

    薛振锷当即一缩脖子,心道真人任地心眼小。得罪人的是他师父,怎地发落到他头上了?

    诸般事宜妥当,一干道人各自散去。薛振锷急忙忙去后山寻了殷素卿说了会子话,转天伯祖陈德源就来催单。

    “小薛锷,左右你留在后山也无益,不若早早下山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