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从来不坑穷人
这几天最辛苦的当属西门家的快驴们，经常可以看到有人一脸惊喜地从插花庙跑出来，好像疯子一样大叫道：“我抢到了！”然后就跳上快驴，一溜烟策驴狂奔，不久后就捧着沉甸甸的铜钱换回了各种据说可以保健养生的丸药，还有免费得到的鸡蛋，一路欢喜着走回家去。 西门家准备的十几头快驴累的伸长了舌头‘啊哦啊哦’的叫，有些已经开始犯起了驴脾气，说什么都不肯走了，哪怕陈思安用最美味的胡萝卜引诱也毫不动心！ 等的不耐烦的大爷大妈们这个时候表现出了比年轻人更为矫健的身手，他们现在非常信任安神医和那位一看就是大德高僧的大和尚，一想到可以延年益寿，就算天塌下来也无法阻止他们购买西门家的保健品。 有需求就有市场，这就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官府的抵当库还可以保持高冷，私人资本的兑便库就真正做到了服务人民群众，想群众所想，急群众所急， 京东路上最有名的‘石家兑便库’在插花庙开课的第三天就从郓州调来人手，在插花庙旁设置了方便百姓兑换钱引的服务网点，虽说比官办的抵当库要多抽取一些费用，兑换一贯面额的钱引就要抽取千分之十，可真的是很方便啊。 而且石家身为大宋金融业巨子，格局还是很大的，任何人只要兑换超过十贯钱就可以得到一份免费便餐，在极大方便了听课群众的同时，也解决了让陈思安头疼的问题。 原本计划中午是要停课休息的，现在石家兑便库体贴地为陈思安他们提供了免费的午餐，据说每一样菜色都是出自郓州太白正店的大厨之手；陈思安对此做出了高度评价，在他看来，后世的银行从业人员在石家兑便库面前都该羞愧至死才对。 鸡蛋如同源源不断的流水般流到了听课群众的手中，听课群众的铜钱也像流水般流进了西门家，这其中有两成将会最终装进陈思安的口袋；消息灵通的石家掌柜已经开始探听想出这种推销方法的天才是谁了，当他知道这只是一个还未满十五岁的孩子时，立即将这件事用最好的纸笔记录下来，悄悄发去了石府。 面对财雄势大的柴大官人，就连号称阳谷县首富的西门庆都一筹莫展，却被一个少年想到了破局的方法，这样的妖孽又怎么可以不记入石家的‘奇人册’中呢？ 安道全现在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他忽然发现原来大夫还可以这样做？比起一个个诊断病人的辛苦，坐在讲台上引用几本医书，随便说上一些不需要负责任的话就可以有上百贯收入囊中，这种快乐可是前所未有的，如果可以，他不介意多干几回。 到了第四天上，原本囤积在张秋景德镇分店的三千贯成制药就已经见了底，西门庆紧急购入的成制药也通过运河运到了张秋；运送成制药的每一辆大车上都竖着神医健康课的宣传彩旗，其实就算不做宣传，张秋景德镇的居民也早就听闻了此事，景德镇距离阳谷是抬脚就到的距离，比起免费的鸡蛋来，些微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老人们呼儿唤女，年轻人呼朋唤友，纷纷向插花庙而来，这种热闹的场面让陈思安一度想起了后世房地产销售火爆时的看房团...... 不过比起后世的保健品销售，陈思安可以摸着良心保证自己没有坑过普通百姓！ 他只不过是在恰当的时机帮助西门庆解决了迫在眉睫的难题并且顺手为自己赚取了第一桶金而已，这些成制药都是从几大药坊和官药局购入的，三成利润绝对童叟无欺，更别说听课群众还免费听到了神医亲自讲述的保健课程。 像他这样有良心的人就算在大宋朝也不多见了吧？ 当然对于那些有钱人，该坑一把还是要坑一把的，这就是没办法的事，当西门庆送来一车珍贵的‘大药’时，陈思安就知道阳谷的有钱人即将要变成待宰的猪了。 在第七天上，台下的听课群众中已经出现了许多身着较为华丽衣服的有钱人，有些是来自阳谷，有些压根儿就不是本地人，应该是在张秋景德镇中转的商旅一类，他们完全是被插花庙的盛况吸引，跑来凑个热闹，开开眼界。 他们和那些已经来过一两次，完全就是为了免费鸡蛋来的大爷大妈或者大爷大妈勒令前来的儿孙辈站在一起，简直就是泾渭分明。 陈思安满脸微笑地转头看向了安道全，七天下来，他和安神医已经有了可以随时同穿一条裤子的默契。 安道全心领神会，话锋一转，从大夫瞬间转换身份，变成了道士。 “先天大药藏于体，有道之士可追拿，得之，则延年益寿，甚至白日飞升！ 然......” 这个时候年过花甲拥有一丛花白胡须的老神医就非常的具有说服力了，而且自古医、道不分家，安道全忽然扯起先天大药白日飞升，居然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冲着免费鸡蛋来的人民群众听不懂什么先天、大药的，他们关系的是这堂课结束后能不能混到十个鸡蛋？西门家的人眼睛太贼了，昨日就有一些专来混免费鸡蛋的人被他们发觉了，结果一个蛋都没混到。 可那些原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有钱人，顿时就是眼睛一亮。 人人都想要长生不老成仙得道，有钱有权的人比穷人就更为迫切了，就连赵官家也不能免俗，称自己为玉清教主微妙道君皇帝，做梦都想要名列仙班；结果玉帝迟迟不来符诏，他就自己给自己建立了一个仙班，张虚白，王老志，都是他的仙友。 莫非这来插花庙听一堂免费的课，还有了长生不老的机会？ “然，先天大药非寻常可采，调坎离、和龙虎，炼神返虚，又要抛弃多少繁华？世人都说神仙好，却有功名忘不了......所以千百年来，得者不过亿万中一......” 看看忽悠的差不多了，安道全微微咳嗽一声，改成了通俗易懂的语言：“所以啊，服用体外大药，就成为了长生的捷径，虽然不能令各位白日飞升，亦不远矣。 我们今天就为大家准备了十丸大药，得者就是有缘啊！” 随着安道全的话声落下，西门大姐、小武、小刚、小鹿和小明蹦蹦跳跳上了讲台，在讲台上一字排开，五双乌溜溜的眼睛有些羞涩地望着台下的人；这五个最大只有十岁，甚至只有七八岁的孩子个个都有一颗赤子之心，就算最jian滑的人见到了他们也会打消许多顾虑。 看到了这五个孩子，再想到方才安道全说的大药，台下的有钱人又是一阵sao动，‘果然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必须承认的是，有钱人比穷人还是要多出几分见识，他们可能本质上比穷人更为愚蠢，但是金钱却可以掩盖或者抵消掉他们的愚蠢，让他们可以见识更多风光，穷人却绝对没有这样的机会。 安道全所说的大药又名‘铅汞’，算是外丹的一种，在唐代可是盛行一时的好东西，不仅皇帝和士大夫们非常追捧，就连诗仙李白也是其拥趸、对其狂热追求。 这个大药的成药机理说起来也很简单，采自身大药必是有道之士才行，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那就从外面采，从童男童女的身上采；于是就有高人将黄芪、山精拌着盐和硇砂给童男童女吃下去，而后取其便便，烧淋取霜而成。 就这种玩意儿，唐代的士大夫们却吃得无比痴迷，这种吃便便的习惯甚至传到东边的某个岛国，他们那的人到现在还在吃呢。 到了宋代士大夫们终于清醒了，感觉吃便便好像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事情，于是他们就改吃动物奶汁和鹿血了；赵官家曾经很想吃这种传说中的便便制品，可是在士大夫们的激烈反对下也只能做罢，后来遇到几位‘仙家’，就认准了自己也是仙人，改走了内丹的路子，也就渐渐看不上这东西了...... 因此东京的官药局是不会再制作这种大药的，倒是民间的一些药坊还在偷偷的生产，西门庆见到插花庙的销售势头良好，这次追加购进的三千贯成制药中倒有一千贯是这东西。 陈思安才不会相信这些制作大药的便便都是童男童女产出的，而且就算真是童男童女的便便，那也很恶心啊？好在这些‘大药’普通百姓是吃不起的，要坑也不会坑到穷人，只会坑这些有钱人罢了。 抱着专坑有钱人的想法，陈思安专门安排了西门大姐这帮孩子上台，这一帮童男童女站在台上就是最好的心理暗示，会让这帮有钱人下意识地认为这批大药都是货真价实的‘童子货’。 神医的名头和台上那位宝相庄严的人间佛再次增加了说服力、插花庙内近乎疯狂的购物气氛也成了这帮有钱人变得更加愚蠢的催化剂。 ...... 这场完美的营销活动的结果是非常完美的，当插花庙关闭庙门、宣告神医健康课和成制药销售告一段落的时候，穷人们拎着免费鸡蛋，富人们则捧着他们系以长生希望的大药，每个人都欢欢喜喜地走出了庙门。 这幅画面真的是非常和谐，和谐到陈思安非常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