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农人
他蹲在村庄的草垛上。嘴里叼着草，双手抱着膝盖，沉思着。 “这该死的狗官，害得我如今成了这样子。我还怎么去侦察啊！”越是想到这里他越来越生气，一把将手边的草堆扯出来，扬得漫天都是草絮。 “哎~~~”这时有一位精瘦的老村民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走向草垛。 他见那村民向前走来，连忙往后一躺连带一个翻身到了矮墙后面。 见那村民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放声唱道：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帝力于我何有哉？ “这大秦的江山，农人竟唱起这种歌！看来，这大秦的威望都丧到这个地步了！真可惜了当初扫六合的秦王政啊！”他听这农歌，不禁感叹道。 而那老农又唱道： 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 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 好一个闲适洒脱的老农！大战降临，竟如此处变不惊。 那老农唱完歌，没有立刻走开，而是在那矮墙旁边站住了。 “唉呀！这老儿在搞什么鬼！”他急了。 那老农站在矮墙边，缓缓地解开裤子，开始撒起了尿。 “天哪！我为什么会到这种鬼地方！”他捂住鼻子，但是却不敢挪动半点身子，因为稍微一个动作就会被老农发现。 “如果被当成毛贼了，那我程野的名声也扫地了！”他心里一紧，心里说道。 那老农微微一笑，似乎在自言自语道：“哎，最近上火，尿sao味这么大，如果有人在墙后面，那可不好受了！” “奶奶的！这老家伙！”程野捂住鼻子：“他妈的是故意的是吧！“他心里面火冒三丈。 “嘘嘘嘘，快活！快活！“老农道，露出狂放的笑容。 “挺憋屈的吧！”老农解完手，冷冷的说道。 程野感到一阵寒意刺入自己的背脊，直发凉。“这老东西！”他有些紧张，但是不敢动弹半分。 “哎，天天种地，是真够憋屈的！”老农又应了一句，系好裤带转身离去了。 “好家伙！原来是这老东西在自问自答啊，可真够吓人的！”程野终于松了一口气。 待那老农渐渐远去，程野才终于从矮墙后面钻出身子，远远地跟着那老农。 但是又生怕他突然转过身来，因此程野一直都只好贴着草垛走。 “妈的！真憋屈，我堂堂君子，今天竟然被这老粗鄙无能的家伙逼得这样子！” 程野跟着老农，见老农快走进屋门，准备趁机溜之大吉。 那老农却突然回头，大喝道：“那长衣小儿，到我农家作甚！”程野躲避不及，被瞧了个正着。 “好厉害，这老头一定不是普通人。”程野暗想到：“看我且探探他的虚实！” “先生，我素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就迟迟不肯放过我！”程野先声夺人道。 “好你个无礼后生！到我田里作甚，你既言与我无冤无仇，那又无缘无故到我田里，又无缘无故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又无缘无故跟随我作甚！” “好一个无缘无故！”程野恼道“看来这回是真遇上对手了，真不应该到这里来散心！唉…” “怎么？无理了？不知何言来辩了？”老头说道。 “我不过是到乡下散心，哪有对你这穷乡僻野，鲁莽村夫有何想法？”程野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理亏的地方，开始壮起了胆子。 “我也不作多言，要走便走就是了，若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当面讲！”老农说罢，转身要回。 “欸！别啊！”程野说道。 “怎么？不是没有事情吗？” “你这么一说，那我还真一点点有事情了！”程野一个步子上前说道。 “什么事情？” “有没有什么方便携带的食品，哪怕一些陈饼子也好。” “嗨！这小子，随我来便是了！敢情刚才是想偷我吃的。”老头嘟囔着，一边打开了房门：“真是的。” 程野没有辩解，只是随老农走进房间。 这老头的住所也还真与众不同，房间里面干干净净，虽然东西不多，但是一切都井然有序。最关键是墙上还挂着一些竹片和兽骨，上面写满了奇奇怪怪看不懂的东西，程野随洛丘先生修行过十余年，大概看得出是占卜一类的，但是这老头的和洛丘先生写的符号有些差别。 “寒舍里没有什么东西，只有老夫独自住在这里，如今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我这里了，既然你来了，那就一起吃个饭吧。” “先生刚刚不是还怀疑我么？”程野笑着问。 “你腰上别着剑，你这等高大魁梧之人，若要伤老夫，早就动手了。” “不错，多谢先生信任！” “别叫先生了，我就是一介草民。” “我看来，先生比不是等闲之辈。” “后生过奖了，我与众生，皆沧海之一粟。” “先生谈吐，不同寻常农人。” “何为常，何为异？” 二人交谈甚欢，聊着聊着，老农邀请程野暂时歇一晚。 的确，天色也不早了。程野答应了，当晚就在老农屋里的草堆里住下了。 次日卯时，程野醒来，见老农正在做饭，热腾腾的饼香充斥了整个房间，老农似乎没有注意到程野已经醒来了，还在忙着灶台上的事情。 程野站立起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行李，还是完整的，剑也还在手边，大松了一口气。他大步走出房间，在井里打了小半桶水解渴，并洗漱了一下。 “这么早就起来啦？”老农在后面拍了怕他的肩膀，程野被惊了一惊：“先生，你不是在房里吗？” “刚刚听见你出门了，就出来看看你。” 程野不禁感叹，真神人也，我这常年练习的“静影步”居然被这先生听得出来。 老农笑了笑：“不过你的步伐很轻啊，言归正传，你这么早起来整备，是有事情吗？” “不瞒先生，正是有事，得早点走了。” “吃个早饭吧。”老农笑着说。 “不必了，我得赶早，谢先生好意了。”程野向先生道了个谢，便转身到房里拿好行装准备出发。 “先且慢，待吾与你交代一番。” “怎么？” 老农走进房间，过了一会拎着大小两个包出来。 他把大的先递给程野：“这里面有些干粮和rou干，你应该用得上，独身在外要保持精力充沛。” “谢过先生！”程野将这些食物放到包里，对先生做了个揖，准备告辞。 “先别急！还有呢。“老农说罢，将小包递到程野手里面。 程野打开一看，大吃一惊，正待开口，老农先声说道：”你看看你，这都忘了。这玉符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程野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他还以为自己那么快就找到了线人呢，原来是玉符给落下了。 “后生，你应该是有志于心，有任于身吧。”老农突然说。 “先生高见！”程野有些吃惊，但是鉴于和他最近的接触，倒也不是特别大惊。 “你不恃勇凌人，当初见到你时，你完全有能力杀掉我这把手无寸铁的老骨头，但是你选择和我辩理，是为君子；你虽然在穷乡僻野，但是仍然把自己的行装、佩剑保管的很好，把自己的仪容做的整洁，是为毋自暴自弃；你卯时即出发，不贪恋休闲，是为律己。” “先生过誉。” “后生，临行听老夫言：君子坦荡荡，心怀正气，勇峙邪；志高而远，任重而远，远而毋弃；识真，从真，万物之理，自在其中；志乃本也。” “可否一问，先生乃何人也，将来定将报答。” “沧海一粟，穹庐一星，大河一沙，吾老矣，志不成矣。后生莫与吾同！” “先生。” “准备上路吧，过会时辰附近的村镇里面就会有治安官巡逻了。” “先生，那，后生告辞啦？” “保重！请务必记住我的话。” “记住了。”程野恭敬地回复道，说罢离去。 走到村前，他又回了个头：“先生，告辞了，有缘再相逢！” 老农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你我皆过客，缘来即相会。今朝分别再，愿逢天地缘！好后生，好熟悉的感觉，忘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