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好朋友终将分道扬镳
回到下邳家中的陶谦,马上就要面对一个糟糕的现状。 伤员,兵力不足,武器不足,这事比这些问题还要棘手。 就是陶谦手里这篇檄文。 写满了揭露迦勒底“罪行”,声讨迦勒底的内容。称徐州有如此大难,皆因迦勒底在此。 没错,全文说的都是“迦勒底”,而不是什么柳洞山方士。字里行间透露着迦勒底有意隐瞒真名,图谋不轨的气息。 这样的檄文,街上已经不计其数了。不必说,这是城中的曹军细作所为。只等陶谦从彭城败退,就一齐发出来。 在古代,想要查出隐藏在人群中的细作十分困难,更不用说陶谦对这方面很不在行。 所以事情变成这样并不算出乎他的意料。重压之下,人们出现情绪波动在所难免。就连他听到迦勒底这个名字时也惊了一阵。 那么面前站着的臧霸和孙观会有什么反应,也就不难猜测。 “百姓已有怨恨之声,”臧霸说,“皆言大人不顾百姓死活,引火烧身。” 是了,这就是曹cao的目的。 既然不能离间陶谦和迦勒底,那就煽动百姓便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百姓很容易被忽悠。等到下邳战事一起,更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兵士之间也在议论。”孙观说,“此事还望大人尽早决断,久必生变。” 陶谦放下手里的檄文,把它铺在案上,又看了一遍。 缓缓说道。 “二位将军,对此有何见解?” 臧霸和孙观对视一眼,就像看镜子一样看到了愁眉不展的脸。 臧霸先说道。 “或许,曹cao所言不假。那些方士真的隐去真名,靠近大人,恐怕别有用心。” “即便是诚心投奔,”孙观说,“有吕布在,迦勒底也束手无策。如此,交出他们才是唯一出路。” “别有用心……呵。” 陶谦笑了声,端正坐姿。 “老夫且问二位将军。二位与修玛比,如何?” 两人又是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远远不如。” “那老夫与军师比,又如何?” “这……军师才智,胜过大人。” “既如此,若迦勒底强取下邳,我等可有办法应对?” “呃,没有。” “是的,没有。然老夫所言之事并未发生。二位以为何故?” 说到这里,臧霸低头不语了。 这几天修玛和韦伯的表现已经超越了常人的理解范畴。就算是天兵天将下凡,估计也就这样了。 他们要反,不可能等待时机。甚至说那天在下邳城外直接杀进来,兵士们也没辙。 但孙观还是摇头。 “大人,这不是一回事。” “是一回事。” 陶谦立刻回答,咳了一声。 “曹cao容不下老夫。天下诸侯,凡不从曹cao者,必为其所害。这与迦勒底无关,只不过提前些日子罢了。” “可是……” 孙观正要再争辩几句,有兵士匆匆进来。 “大人,军师和立香大人求见!” 这让孙观止住了想说的话。二人向陶谦行礼,就此告退。 他们从府衙的后门出去了。这个时候跟迦勒底的人见面,怎么都觉得尴尬。 ***** 等二人出去,陶谦才让那兵士把立香和韦伯带进来。 这次拜访是戈尔德鲁夫的命令,也是韦伯的建议。 不得不说曹cao这手玩得有两下子,选择陶谦兵败这个时机,正是恐慌气氛最重,疑心也最重的时候。 现在可以确信,曹cao的目的是活捉迦勒底,或者说是活捉立香。如果只是单纯的剿灭,没必要这么搞。 一纸檄文,釜底抽薪。再不主动找陶谦聊聊,迦勒底怕是在下邳一天都待不下去。 来府衙的路上,戈尔德鲁夫,达·芬奇,立香和韦伯不停地讨论着应对的言辞。 结果进了后堂,他们发现这些全都用不上。 “老夫的想法不会改变,还请诸位继续协助老夫。” 陶谦说罢便笑了笑。 “哦,现在应该说……迦勒底,是吧?” 看着这个慈祥的老头子,立香真的是彻底糊涂了。 “陶大人,虽然很感谢您的信任。但是……但是……” “你觉得,老夫是在盲信?” 何止是盲信,简直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了。 在这乱世,一个思维正常的领导者,任何时候考虑的都该是自己的土地和人民。老百姓在乱世只想活下去,谁对他们好他们就跟谁。同样的,谁对他们不好,他们就会反叛。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当百姓开始对那些外来的家伙产生不信感时,就算领导者再怎么想继续任用,也该暂时把他们撤下来。否则继续下去,引起民怨,再加上战争这个大号的火药桶。或许不等曹cao打过来,城里就会先乱套。 陶谦这个做法,已经不是像不像陶谦的问题,而是他根本没有作为一个乱世诸侯最起码的判断。 这是让立香,让韦伯无法理解的决定。 病态,完全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这就是一种病态的信任,仿佛迦勒底是他上辈子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 韦伯直言不讳。 “大人如此做,恐怕会激起百姓更多不满。” 陶谦笑道。 “的确。但只要击退曹兵,百姓便不会有怨言。” “可,在下实在没有把握。若胜不得曹cao……” “胜不得,便是老夫天命已尽,仅此而已。” 这哪像个乱世诸侯说的话?韦伯摇着头,是学生早早放弃思考时他露出的不满样子。 “大人,至少要把后路考虑好啊。若下邳城破,向南逃走便是。” “军师的意思是去江东?” “对,江东……” “不必考虑此事了。其实,今早老夫收到了临淮郡的消息,江东已乱。” 立香皱眉。 “乱?什么意思?” “老夫在江东有些眼线,几日前他们尽数过江,逃回徐州。说是江东多地恶鬼横行,四处伤人,已经陷入大乱。恐怕无法恢复。” “恶鬼?” 多么熟悉的词,还有熟悉的场景。韦伯连忙多问了些细节。 最后确信,这和益州发生的事如出一辙。毫无预兆出现了鬼,攻击性极强。 这或许已经不能用偶然事件来形容了。而且,怎么这么巧? 就赶在迦勒底背水一战时发生,简直像是有人在故意切断退路一样。 “军师?” 见韦伯似乎陷入沉思,陶谦叫了他一声。 韦伯淡定地推了推眼镜。 “是在下走神了,大人。” “无妨。那么,军师接下来若无安排,不如就此商量一下退敌之计如何?” “如此甚好。” 是得好好琢磨琢磨了,韦伯想。 江东如果去不成,迦勒底就必须硬闯过曹军的封锁往西逃跑。北边是青州,早成了曹cao的根据地。 是的,韦伯现在要考虑的,或者说迦勒底要考虑的根本不是退敌策略。 而是怎么能杀出重围。 ***** 就像是配合这糟糕的一天似的,今天从早上就开始阴天,又没有风。空气闷得很,像是随时要下雨的样子。街上的人比平时少了一半。 即使这样,他们的谈论声还是偶尔传到了修庵和燕儿的耳朵里。姐弟俩出来买东西。修庵扛着一带面,燕儿捧着一盒药膏。 就算不用刻意去问,光是听人们议论,两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哼,不过是一纸废话,居然都深信不疑!” 修庵不时气愤地自言自语。他的身子骨很结实,虽然扛着面袋,还能气息顺畅地表达着不屑。 相比之下,燕儿虽然只是手提着很轻的盒子,却一言不发。 迦勒底,那些方士的新名字,可能不是假的。 在修庵面前她从没表现出来,因为不想让修庵觉得难过。但若问燕儿对迦勒底的态度,从最开始就只是B的水平而已。 现在已经掉到D以下了。 她毕竟是女孩子家,没有修庵那个走南闯北的念头。她只想过安稳日子,每天做做饭,洗洗衣,和修庵说说话。这样平淡的日子最好。 “燕儿姐,你也这么想吧?” 忽然修庵抛过来一句。燕儿迟疑一下。 “嗯,是啊。” “就是!他们也不想想是谁在跟曹cao打仗!” 好在修庵没看到jiejie那犹豫的表情,还是自顾自地发表着意见。 两人就这样走了一阵。燕儿抬抬头,止住了。 “修庵,你先回去吧。” 修庵顺着jiejie的目光一瞧,便明白了燕儿的意思。 “嗯!” 点个头,男孩把面袋再往肩上顶一下,拉开大步匆匆走远。 燕儿则是走向她看的地方。 “阿星哥。” 阿星的推车前。 “燕儿?” 只有阿星自己在,也不见了平时卖力的吆喝。他只是那样站着。 “阿柒哥呢?”燕儿问道。 “他身体不舒服。”阿星说,“天也不美,我正要回去。你何时回来的?” “就是早晨。” “这么说陶大人也回来了。彭城吃了败仗,只能死守下邳了吧。” “嗯,大人还在和……那些方士议兵。” 阿星笑道。 “这还有什么可议的?你看檄文了吗?” 燕儿抿着嘴。 “看了。” “那帮方士刻意隐去真名,恐怕正如丞相所说,是朝廷重犯。陶大人居然还想继续任用他们?这是要把全城百姓放在火上烤啊。” “但是,赵将军也信任他们。若是赵将军如此想……” 阿星耸耸肩。 “人心隔肚皮,赵子龙也没有看穿人心的本事啊。看着吧,等他知道了这些‘迦勒底’的真面目,一定也会弃他们而去的。”
“要是那样,这下邳……不就保不住了吗?” “原本也保不住呀。北方袁绍的势力大不大?还不是被曹cao灭了。就凭徐州这点兵,怎么可能挡得住曹cao?” 这话算是吓到燕儿了。女孩差点没抱住盒子。 “那,如果破了城,大家怎么办?” “只能求丞相放过了呗,虽然不太可能。” “为什么不放过我们啊?我们只是平头百姓啊。” “你不知道。” 阿星叹了口气。 “曹cao兴兵,是为父报仇。” 燕儿愣了一下。 “琅琊的曹嵩曹大人?阿星哥怎么知道?” “我也是听洛阳那边来的人说起而已啦。不然曹cao为何会突然盯上并没有什么威胁的徐州。” 但凡细想一下都觉得这里有鬼,可惜燕儿不会质疑阿星说的话。 她只会发散思维想到另一件更离谱的事。 “难道说……迦勒底,是他们干的?” 阿星也是顺水推舟。 “有这个可能吧?毕竟时间挺巧的。那曹嵩曾是朝廷命官,又是当今丞相的父亲,这个罪过可不小啊。万一曹cao红了眼,屠城都有可能。” 女孩彻底愣住了,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了“真相”。 迦勒底是杀害曹嵩的凶手,为了躲避曹cao才来到下邳。 这也不能怪女孩乱想,毕竟这个时代交通不变。城与城之间的消息往往要传递很久,途中还难保变样。 更何况这样的军机大事,也不可能告诉给一个女童。 她已是要把药盒贴着胸口才不会掉下去了。 “阿星哥你呢?” 阿星一边踢掉卡住车轮的木头,一边说。 “我和阿柒准备跑路了,去江东。时候不早,你快回去吧。” 他摸了摸女孩的头,推着车要走。 却被燕儿拉住衣角。 “等等,阿星哥,我想跟你们走。” 阿星拽了拽衣服。 “别闹了燕儿,你还有个弟弟要照顾。而且你们得陪在陶大人身边吧?” “可……” “所以就此别过吧,多保重。” 不等燕儿说什么,阿星推着小车,快步走远。 头顶的乌云终于憋不住,淅淅沥沥开始下雨,总算让这空气有了些湿润的味道。 阿星一口气推回家,把车丢在院子的角落里,任它淋雨。 自己推开门,看到躺在床上的伍六七。 “回来得有点晚呀。” 伍六七翻身起来,瞧了瞧衣服打湿的阿星。 “不把车推进来吗?” 阿星脱下这衣服,找了身新的。 “已经用不上了。” 伍六七一听就懂,眼神也变得无奈了些。 “你下定决心了?” “总不能留在这里等曹cao打上门吧?” 一边换上新布衣,阿星一边打开柜子。 又望了伍六七一眼。 “你怎么说,阿柒?” 伍六七沉默片刻。 “我果然还是不想这样走。说到底,这事都是咱们引起的。” “你怎么还没转过这个弯啊?” 又是这个问题,阿星都有些不耐烦了。 “听着阿柒,无论曹嵩死不死,曹cao都会冲着徐州过来。原因出在那个迦勒底身上,而不是你我二人。他们是朝廷重犯,走到哪曹cao就追到哪。” “不,他们不是。” 没想到伍六七干脆地回答,反倒让阿星一愣。 他的眼神有了一丝……难以察觉也难以判断的神色。 “你和他们接触了?” “他们……” 伍六七忽然语塞。这时才意识到,自己都没对迦勒底有过结论,又怎么可能用这个去说服阿星呢? “不,没有。” 他只能低下头,没了言语。 阿星望了一阵,便继续收拾东西了。 其实他一个从者也不需要带什么东西。但他总习惯将自己伪装成,或者说打扮成普通百姓。那么准备些包裹才正常。 他很快收拾出一个小包裹,又在屋里等着雨停。 雨声时小时大,充斥了整个小屋。这期间没有人说一句话。 明明接下来就是分道扬镳。 最后,雨还是停了。阿星利索地背起包裹。 在迈出房门前。 “阿柒,你真的不走?” 伍六七回给好朋友一个微笑。 “我有义务见证到最后。你去吧,以后有时间我去找你。” “那好吧。如果你见证完了,就还去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找我吧。” “嗯。” 于是阿星走了。没过多久,伍六七也出门了。 去了与阿星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