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他慢慢不再是一个男孩
再说下去，楚梦寒的老脸都要丢没了。 她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邵清元脸上红晕褪去，突然想回想起第二日清晨楚梦寒的反应。 当时他只觉得错愕，恢复记忆后又觉得可笑，直到现在看到面前这位的情况，这才彻底回过神来。 和他处在同一世的楚梦寒八成也没有上一世的记忆，而且还有些……傻？ “师尊当真不听后面的事了？” 说实话，他这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 按照邵清元的性子，他应该是恨不得把此事囫囵咽下，一辈子藏在肚子里不叫楚梦寒知道的。 但可能是方才瞧见楚梦寒脸红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得过分，他心底竟像当年一样，蓦地塌下去一块，腾出了一片柔软之地，专门供着这尊名为“楚梦寒”的神明。 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但邵清元自认为不能算是英雄，他顶多算是半个君子，而且还是个阴险狡诈君子。 也是奇怪，他竟因为楚梦寒随便一个红脸模样就轻易入了迷。 但楚梦寒一没有那神神叨叨的读心术，二没有那闲工夫去察言观色——她烦都快烦死了，自然是不会知道邵清元那弯弯绕绕的心思。 闻言，她先是有些犹豫，但心底总觉得自己若是不听，日后一定会后悔，最后咬咬牙，还是松了口，“你讲便是了。” 邵清元的思绪越飘越远，不知又想到了哪里，心里刚升起的柔软已是荡然无存。 若没有这荒唐的一夜情，哪怕他继续受人欺负，也是万万不会有强行突破魔族血脉封印这令人痛不欲生的经历的。 但他的思绪天生就不肯老实，此时又不自主地分散开来，带着他从另一个角度剖析着整个事件。 那天是他被下药之人揍了一顿后，偏要一意孤行，不顾楚梦寒的阻拦，一头奔向了林子深处，不然他也不会遇上那神经兮兮的魔族老头。 想到这里，邵清元那一波未平的柔软一波又起，已经有了要复燃的势头。 他不由地在心中感叹：“好一个楚梦寒啊，竟像是那天生地养而成的毒药，叫人上瘾的同时，又痛苦难耐。” 邵清元摇摇头，赶在楚梦寒发现自己不对劲之前换上了一副轻佻神情。 “一夜的缠绵缱绻，第二日清晨，师尊居然破天荒的没有骂我，反而红着一张圆脸，旁敲侧击地问我要不要和她结为道侣。”他笑盈盈地看向楚梦寒，“可真是稀奇啊。” 楚梦寒心里一惊，邵清元这话表面上是在挑逗她，其实不然，这内里所蕴含的信息，随便一条，都足够让她消化好一阵子了。 这其中最明显的一条，不等她细想，已经被邵清元点出，其中还夹带了不少私货。 “想来也是奇怪，年岁已过百的师尊，居然像个十几岁的娃娃一般说痴话，此后竟还性情大变，荒废修为，整日谈情说爱，还在清江派胡作非为……” 楚梦寒现在连抢邵清元的风云拿来自刎的心都有了，不禁有些悲哀地开口打断了他，“你若还认我这个师尊，便给我留些脸面吧。” 虽然面上有些过意不去，但楚梦寒十分肯定，这种有病一样的行为，绝对不会是已经将近百岁的自己会干出来的事情。 也就是当年她刚入清江派，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又成为了炎阳峰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师妹，才会年少轻狂不懂事，将整个清江派绕得不得安宁。 等到后来暮青用暮丘草将她的灵根修复，即使暮青仍在有意无意间偏袒着她，她都再没做过如此出格的事。 还谈情说爱…… 她的梦想一直都是和毛绒绒一起孤独终老啊！ 就连暮青给她留下的云霜，其本体也是只通体雪白，毛发蓬松的兔妖。 此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倏地冲进了楚梦寒的脑海，将她的注意力尽数吸引过去。 这个行为与她大相径庭的“楚梦寒”，真的只是单纯失去记忆的她吗？ 或者说，这个“楚梦寒”的芯子里，装得还是她吗？ 恐怕早就不是了。 既然不是她，那有是谁呢？ 楚梦寒一步步深入去想，却再没有新的思路，反而头开始疼了。 她强撑着走了两步，感受到了一种多年来都未有过的无力感。 还不等她用灵力强撑，她的身子就已经先一步罢工，楚梦寒眼前一黑，便向后倒去。 因为主人控制的减弱，锁灵绳对邵清元的桎梏也减少了许多，被邵清元趁机释放的魔气一震，便滑落下去，跌在地上。 邵清元眼疾手快地上前，在楚梦寒将要落地之时，一把将人拉住，带进了怀中。 刚扶着楚梦寒不过走了三两步，他便感觉有些奇怪。 他怎么觉得怀中的人越来越轻了？ 原本就没多少份量的人，现在快要比那四五岁的娃娃重量轻了。 邵清元偏头看去，只见楚梦寒的身体在慢慢变得透明——他已经可以透过楚梦寒的身子，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手指。 不等他做什么反应，四周狂风乍起，却并不肆虐。 拂过邵清元的脸颊时，温柔地落下一吻，缠绵间，又残酷地从他身边夺走了楚梦寒。 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刚才还咋咋呼呼地踹他，现在就悄无声息地随风消散了。 邵清元心底不由生出了几分帐然若失。 就连楚梦寒都能只凭借他的只言片语而猜出这一世的诸多种种，一点也不比谁傻的邵清元看到楚梦寒那奇怪的反应，又怎么会猜不出自己八成就是个化身？ 不过是心有不甘，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 楚梦寒醒在炎阳峰，刚一睁眼，她便觉得面前的场景有点过分眼熟了：同样的床幔，同样的掀帘子，同样的探头问候。 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慕寒风出声的瞬间，把还懵着的楚梦寒吓了个半死。 “楚梦寒！” 她身子一抖，反应过来后，在角落小声嘟囔着，“吓我一跳……” 慕寒风额头青筋暴起，气急败坏地骂了回去，“哟，我还能吓到您啊？我以为就您能将我的心疾吓出来呢。” ——好吧，还是有点不同的。 暮青是属于嘘寒问暖中，偶尔骂上一嘴那一类的。 而面前这位可就不一样了，上来先唾沫星子溅人一脸，什么嘘寒什么问暖，都得楚梦寒拿着放大镜在字缝间细找一番，这才找得出“关心”二字。 当年楚梦寒就一直觉得，自己这不是认了个师兄，而是认了个爹。多少年过去，慕寒风的功力是只增不减，越发有那乡野间碎嘴老妈子的风范。 现在好了，爹彻底变成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