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京城虞家
盛熙二十三年，北梁国建康城。 都说，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这北梁建康的春，自然是极美的。 临近四月，气温缓慢回升，向来被天下人冠以桃城盛名的建康桃花依旧早开。桃树被连片地栽种在城内的各条街道上，一直绵延了万里，直达皇城。而今桃花盛放，满城芳香，入眼尽是烂漫的锦绣荣华。 粉嫩的桃色染红了建康城的半片天，这桃花向来美艳，从古至今便被那些文人墨客所喜爱，等到花残时，微风轻吹，城内的桃树便会泻下满树的芳华，清净如歌，温柔如水。 入了春的建康城较冬日相比，更显得热闹非凡。 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在几场春雨过后微微有些湿滑，道路两侧的小店里客人来来往往，小贩们担着货架穿梭在络绎不绝的行人中，临街酒肆里的百年陈酿独自散发着醉人的芳香。 放眼望去，这里的一景一物，皆为这座宛如仙境的桃城留下了些许烟火尘气。 此刻，临街的酒楼里的大堂里正有几名白衣书生围坐在一起。 他们似乎都是刚刚进京的举人，正在谈论一月后会试考试的事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之中有人忽然说起了那件近日在京城里发生，足以轰动全国的大事。 “林兄，你说那虞将军到底是真有所为还是被人冤枉？”一个身材略微清瘦的书生对身旁的书生道，他这一言刚出，立刻吸引了旁边几人的注意，他们放下手里的酒杯纷纷朝他看去。 上月末镇北将军府的虞将军被御史弹劾：私造玄铁，暗藏龙袍，包藏祸心，意图谋反。 皇帝知晓后立马派遣御林军围了镇北将军府，在一番搜证下果真从府中虞将军书房的密室了搜到了伪造的官府玄铁铸造文书，以及一件绣着五爪金龙的龙袍。 皇帝震怒，当即革去镇北将军虞弘昌的封号及官职，夺了其手中掌管军权的虎符，将将军府上上下下八十四口人全部抓入昭明府的大牢。 听闻这虞将军在大牢里受了酷刑，但并不承认自己曾私铸过玄铁，私藏过龙袍。 姓林的书生微微蹙眉，思量再三后才道：“这...我也不知应该如何作评，只是虞将军是两朝老将，当年陪着太祖征战四方，立下了汗马功劳，诸位应该都是从小听着虞将军的事迹长大的，虞将军的为人的确清廉，刚正不阿...许是真的...”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毕竟虞家这次的罪名一旦落实，任何偏袒虞家的话都会带有一定政治敏感性，他纵使从小敬佩虞将军的品行，但也不敢拿自己的仕途和身家性命开玩笑。 身形清瘦的书生叹了口气，望着杯中的清酒感叹道：“可惜啊...可叹...认证物证俱在，虞家这次估计是真的翻不了身了。” 自古帝王疑心深重，可谓伴君如伴虎并不是空xue来风。虞家对北梁而言功勋赫赫，可又太过树大招风，怕是早就成了新皇的眼中钉rou中刺。 此次出事，皇帝定是不会轻易放过虞家。 而与此同时，在昭明府的大牢里，虞将军的两位公子虞常林和虞常钰刚刚受了严刑拷打，此刻正皮开rou绽的趴在牢房中的草垫上。 将军夫人萧云兰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被打成了这样，心疼的直掉眼泪。 虞弘昌脸色灰败的站在一旁，心里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 “将军，陛下这是要将我们虞家往死里逼呀，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萧云兰哭的不能自已，自从自己的夫君做了将军，别人只知道她虞家多么风光，却不知道他们一家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生怕走错一步就坠入深渊，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终是没能逃过阴险小人的栽赃算计。 看着自己夫人哭的梨花带雨，又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气息奄奄的趴在一旁，虞弘昌感到从所未有的无力，他如今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只想有能力护住自己的妻儿。 他几步上前，一把拥住自己的妻子，沉默许久后出声安慰道:“夫人莫怕，公道自在人心，我虞家满门忠烈，自然不会生出那样的狼子野心，等皇上查明真相后定会还我们清白的。” 萧云兰抽咽道：“我省得，只是到底是苦了林儿和钰儿了。” 虞常钰年纪小，刚刚受到拷打时疼的晕了过去，而虞常林则一直咬牙坚持，不肯再受刑过程中发出任何声音。 虞常林气息奄奄的对虞弘昌和萧云兰道：“...爹...娘...孩儿无事...勿要为我和弟弟担心...我们...我们都是...虞家的孩子...自是有血性...有气节的...” 此言一出，又是激的萧云兰一阵心酸，她急忙抱住虞常林，心疼道：“爹娘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快别说话了，先好生歇息着。” 虞常林却摇摇头，费力的仰起头看向虞弘昌，气若游丝地说：“爹...小妹...小妹可还安好？” 虞弘昌低叹一声，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虞常林的头，道：“林儿放心，爹和娘已经将你meimei安置妥当。” 虞常林闻言，苍白的脸上浮现起一抹笑容，他终是可以放心了，小妹那样娇娇弱弱，是万万不能跟他们在这牢狱之中活活受罪的。 虞常林的小妹正是虞家唯一的嫡出女儿，闺名虞常宁，年方十二，身体孱弱，自小便养在住在彭城的虞老太君身边。许是出于对虞常宁的保护，虞家在京城从未提及家中还有一小女儿，故知道虞常宁存在的人，少之又少。 虞家出事那天，为了以防万一，萧云兰托人将身边的嬷嬷秘密送出京城，嬷嬷带信前往彭城，为的就是请老太君早做准备，尽快收拾金银细软，带着虞常宁逃难。 虞弘昌看着儿子放心下来的表情，心里微微发苦，那嬷嬷是萧云兰的陪嫁嬷嬷，忠心自是不必言说，怕就怕自家老母亲和小女儿逃不过黑羽卫的追捕，被按上畏罪潜逃的罪名，那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