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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那一颗、造反的心

    汉厨正文卷第四百五十五章那一颗、造反的心……听完刘彻旨意,杨川面无表情的接过圣旨,抬头看向神情倨傲的太子太傅、大农令、新任陇西郡太守、河西刺史朱买臣。

    这人。

    怎么说呢,反正就挺骄傲的,一身代表三公九卿的绯红官袍穿在身上,头顶的高冠顶戴,都显得分外挺拔,白白净净的面皮上,三绺长髯甚为舒朗,清雅,一看就是一副好卖相。

    “长宁侯,陛下说了,若你觉得此番任命不够公平,你这便收拾行囊返回长安城,你当你的大农令,太子太傅,我朱买臣呢,没什么本事,就当这个河西郡太守便是了。”

    朱买臣十分豪迈的伸手,想要拍一拍杨川的肩膀,以示上官的‘抚慰之情’。

    自然而然的,被杨川冷冷瞅了一眼,那一只手,就在空中来了一个漂亮的移形换位,来到自己的胡须上,神色淡然的捻须而笑:“长宁侯莫要见怪,你乃大汉列侯,我朱买臣不过一个小小的朝廷大农令、太子太傅、河西郡太守……”

    杨川突然咧嘴一笑:“朱买臣,你官大,你说了算。”

    一句话,让朱买臣精心准备的一番说辞,突然没了用场。

    在接受朝廷‘任命’的那一刻起,朱买臣其实早就心中犯愁,一颗心,从长安城到胭脂城的两千多里路上,就不曾消停过。

    杨川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难道不知道?

    心狠手辣,贪财不好色,只占便宜不吃亏,背靠大将军卫青、大长公主平阳公主,与平阳侯曹襄、冠军侯霍去病交好,乃生死弟兄。

    尤其是他本身,无论是军功还是农桑稼穑之功,皆为大汉天下难得之少年俊彦,又是皇帝刘彻、前任皇后陈阿娇的乘龙快婿……

    他朱买臣这是倒了几辈子血霉,好不容易攀附上丞相公孙弘,从此平步青云,官运亨通。

    可是。

    让皇帝三番五次的‘破格擢升’,从一个小小的长安县令,三年数迁,这不,竟然一步到位的将杨川的‘职务’全部顶掉……

    想想就令人心惊rou跳。

    另外,刺史是个什么官职?

    刺者,刺探也。

    也就是说,让他朱买臣一个屁都不是的人,跑到河西走廊来刺探、监督、监视战功赫赫的长宁侯杨川,无论怎么想,他都觉得自己此番死定了。

    “长宁侯,此番任命,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与我朱买臣无……”

    朱买臣刚一开口,就被杨川随意摆摆手打断了:“朱买臣,其实,本侯还有一个职务,下一步应该由你来接任了。”

    朱买臣愕然:“长宁侯,这是何意?”

    杨川轻笑一声:“本侯不是还领着一份大汉太学院大祭酒的闲职么,下一步,等到你朱买臣接任西域郡太守时,不就可以顺便接过去么?”

    朱买臣神色不动,眼角却微不可查的抽搐几下,干笑道:“长宁侯说笑了,太学院是你一手创办的,岂能、岂能容我朱买臣去当什么大祭酒。”

    杨川一身轻松的走出大殿,抬头看一眼天,嘿然一句:“好大的一场雪啊。”

    天要下雪,娘要嫁人。

    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去吧!

    前几日,他还给霍去病、曹襄二人言说什么狗屁帝王心术,说什么‘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结果,别人还没出事,他自己却已然受水。

    看看,这便是小人物高升后,与那些豪门贵族之间的差别。

    就算他杨川如何努力,功劳再大,在皇帝,朝廷,乃至整个汉帝国的权贵眼里,不过一名小小的厨子……而已。

    身居高位,还娶了大汉公主,终究却敌不过一个出身重要,这,才是汉帝国的真相之一。

    毫无疑问,这是刘彻在试探他杨川。

    试探你贼娘。

    只能说,随着漠北之战和河西走廊两场大战的全面胜利,烂怂长安城里,未央宫中,那个中年男子的心啊,已经开始膨胀了。

    想想也是。

    放眼环宇,三皇五帝以下,哪个皇帝能做到这般威武霸气,只用了不到十年时光,就将号称天下无敌的匈奴帝国,打了一个七零八落?

    只不过,那个男人并不知道,若是按照原剧本的走向,几次对匈大战后,他不惜自断臂膀,疏远大将军卫青,并默许人弄死年仅二十三岁的霍去病,让两位战神含恨而死。

    其后,又扶持了一个狗屁贰师将军李广利,白白损耗大汉帝国的最后一点底蕴,让几十万汉军将士血染黄沙,成为大漠草原、河西走廊和遥远西域草原上的养分和孤魂野鬼……

    在杨川这名大汉厨子看来,刘彻的确是一位伟大的皇帝,年轻时代,雄才大略,英明神武,不愧与始皇帝齐名。

    然而。

    若要刨根究底,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汉帝国由盛转衰,其最大责任人,便是他刘彻。

    历史长河,功过是非,皆如云烟。

    这些屁话,可都是后世文化人的YY而已。

    当然,作为一名两千年后的小厨子,烧菜做饭之余,三五名狐朋狗友相聚一桌,就算有那么几碟花生米,他还是能够大言不惭、侃侃而谈,或许,比那些个所谓的砖家、xue者还要高屋建瓴、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如今,不是历史,不是故事。

    而是,真真切切的历史本事。

    刘彻,那个长安城未央宫中的中年男人,嘴皮子随便一翻,便将他杨川几年的努力和奋斗化为泡影。

    这不是纯纯的恶心人么?

    杨川迎着风雪,漫步走出胭脂城。

    一路之上,他能够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周围,总有那么一些影子在活动,从那种充满腐朽味儿的气息不难判断,应该是汉帝国的绣衣使者。

    杨川突然想起大长门崔九。

    那老贼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可是,说到底,比起汉帝国的那些权贵和皇帝刘彻来说,崔九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同样的,功就是功,过就是过,功过不能相抵……

    如此胡思乱想着,杨川胸中的那一团怒火终于散开,化成血rou、气息和精气神,反哺在自己的身上,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发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变化。

    这种变化啊,让杨川的一腔怒火,终于化为世上最危险的东西——

    那便是。

    一颗,造反的心……

    ……

    河西走廊的冬天很冷,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整个天空变成了浅灰色的铅云,似乎经久不散。

    这也是几百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一场接一场的大雪,冻死牛羊无数,很多匈奴人、羌人的小部落被大雪覆盖后,就此湮没在历史长河中,杳无音信。

    远在几千里外的长安城里,接连几场大雪落下,倒平添了一些‘隆冬高炕、大被同眠’的情趣。

    很多大户人家,享受着白铁炉子、涮锅、烧烤架、铁锅等‘杨氏品牌’,品尝着杨氏出品的白面馍馍、小腌菜、小榨菜,谈论着朝堂上的一些动态,喝醉了,还会指着某一个方向骂几句娘。

    正所谓,放下饭碗就骂娘。

    他们骂的,正是河西郡太守杨川。

    因为,就在十几日前,长宁侯杨川突然给朝廷上表,请求皇帝在明年春耕以前,务必征发十万民夫、二十万刑徒赘婿等前往河西走廊屯田。

    并且,他十分罕见的强调,若是朝廷不能答应这一条,他宁可弃官回长安,就在竹园头村当一辈子农夫。

    接到奏表后,刘彻很生气。

    同时,他也很重视杨川的提议,因为,经过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后,整个河西走廊,如今差不多就剩下了零零星星的匈奴人、羌人和西域胡人,若不尽快征发一批汉人屯田屯军,这些水草丰美的草原上,很快就能养活出一支彪悍骑兵来。

    故而,刘彻传旨,着令三辅之地的官吏、狗大户,限期交人。

    十万民夫,二十万刑徒赘婿,听着数字不大。

    可是,既然是屯田,可不就是一家人齐全的迁徙过去?

    三算两算,轻轻松松就是百万人口的大迁徙,想要在三五个月内完成,简直就堪比登天啊。

    所以,关中一带的官吏和狗大户们,恨死了长宁侯杨川。

    甚至,有几个头铁的官吏,竟然上表朝廷,弹劾杨川此举名为开疆拓土,实则有分土裂疆、自立为王的嫌疑,希望朝廷严查此事……

    刘彻想都没想,直接传令廷尉府,将那几名上表弹劾杨川的官吏拿下,在廷尉府地牢里严刑拷打,一直到死。

    吗的,河西走廊什么情况,朕不知道就算了。

    那地方太过肥沃,水草丰美,地势平坦,东接关中长安,西连广袤西域,并且,犹如一把利刃,将羌人、匈奴人一分为二,战略位置毋容置疑。

    霍去病、杨川、曹襄、李广、李敢几人的确打下了河西走廊。

    问题是。

    现在的河西走廊,只不过是一个空壳子,不赶紧往里头迁徙大量的人进去,那地方,迟早还是匈奴人、羌人的地盘啊。

    这个时候,朕可以对杨川一边重用,一边试试探探,你特娘的一群蠢货也跟着瞎掺和?

    嫩死你狗日的!

    捉了那几名弹劾杨川的官吏,三五日后活活打死在廷尉府地牢,刘彻却犹自不解恨,索性传令,将那几家人的九族全部发卖为奴,就编在迁往河西走廊的刑徒、赘婿之列。

    做完这些,刘彻犹自气恨难当。

    于是,在某一个醉生梦死后的黎明,皇帝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便将大长门崔九召进寝宫。

    “崔九,朕适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一片雪原上,有一群野狼在追朕,朕精疲力竭时,只好拔剑而立,与群狼厮杀。”

    “经过不知多久的厮杀后,朕却发现,那些被朕斩杀的野狼,其实全都是朕的嫔妃、儿女、亲戚。”

    刘彻躺在绣榻之上,脸色看上去有点发黑,发绿,在昏黄的羊油宫灯下,显得甚是疲惫,几绺头发粘结在一起。

    一看就曾出了很多汗水。

    大长门崔九双手拢在袖中,仰面向天,仔细想了又想,这才缓缓开口:“陛下,这只是一个简单梦境而已,并无实意。”

    刘彻伸手。

    崔九端了一碗温茶递过去。

    刘彻接过茶碗的同时,握住崔九的手,甚为歉意的苦笑道:“崔九,当年先皇在世时,我整日跟在你身后,喊你崔九大叔,如今,杨川、去病、曹襄那几个哈怂,也喊你崔九大叔。

    这辈分,有点乱啊……”

    刘彻在崔九的手背上轻轻抚摩一下,喝了一大口茶水,躺平在绣榻之上,目光幽幽,良久都不曾开口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崔九则侍立一旁,自然也没有说什么话。

    名为主仆、君臣的两个人,就这般在寝宫里呆了很久很久。

    直到雄鸡报晓,东方大白,刘彻方才摆摆手:“你熬了半宿,先去歇息吧,朕也趁机睡个回笼觉。”

    崔九点头,面无表情的走出寝宫。

    站在未央宫某座宫殿的台阶上,崔九老贼抬头看天,突然叹了一口气:“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了么……”

    ……

    杨川历,元狩元年,冬春之交。

    长安城里一片死气沉沉,几乎所有的皇亲国戚、狗大户们噤若寒蝉,人人自危。

    第二场‘巫蛊之祸’,提前爆发了。

    廷尉府重拳出击,自上而下,先在某一名嫔妃的寝宫中挖出沾血布娃娃,上面插满了锈迹斑斑的铁针,所咒之人,正是当今皇后卫子夫。

    一时间,刘彻龙颜大怒,天下震动。

    一场声势浩大的‘巫蛊案’开启,绣衣使者大肆捉人,不管是皇亲国戚、三公九卿还是什么大汉列侯,只要有线索,都可以先捉人、再审讯。

    廷尉府的地牢里,人满为患。

    方圆二三里之地,就连长安百姓人都不敢靠近,往往都会绕道而过,因为,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廷尉府地牢里传出的嘶吼和惨叫之声,会让人终身难忘。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

    ‘巫蛊案’的‘案情’也进一步发酵,打击面也越来越大,最后,就连丞相公孙弘都被人攀咬,牵连其中……

    ……

    ‘巫蛊案’爆发后一个月,杨川终于得到了准确消息。

    他将手中的一卷羊皮纸随手丢进火中,脸上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这一切,与他的预料出入不大。

    唯一让他有些意外的,却还是刘彻的手段实在太过高明,明明是冲着军功盖世的大将军卫青而去,却又以维护皇后卫子夫的名义开局。

    只能说,真特娘的高。

    只不过,此刻的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长安城的那一摊子烂事,因为,他自己正面临一场生死大战。

    伊稚斜。

    匈奴大单于伊稚斜的六万主力,在大汉jian中行説的劝说下,大举北迁,向北海一带秘密潜行而去。

    估计再过半个月左右,便能抵达鹿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