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萌:抉择，制衡还是动乱？
我已经无法忍受在空气中正在弥漫的血腥味。 那死者脸上的安详让我的内心无法获取平静，他身着黑色军礼服，双手交叉放在胸口，也许是天生丽质，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瑕疵，暴露在灯光下的金发更是能映射出一丝丝柔顺。 唯一破坏这等风景的，便是他胸口正在流血的伤痕。 我实在不想再多看死者一眼，于是转头看向我身旁坐着的人，他是全场唯一坐着的人。 乔托。 霍姆沃克魔法圣殿的教皇陛下。 他一言不发，挺拔地坐在檀香木椅上，两只吊眼中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宇宙，他正好面向死者，无法将目光从死者身上移开。 死者身旁站着几位同样身穿黑色军礼服的男人，他们个个表情严肃，有的人甚至将手掌按在自己腰间的佩剑柄上，为首的金发青年用漂亮的蓝色双眼盯着乔托，毫无疑问，他们都是军官。 沉默，依旧是沉默，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不知要到何时结束。 “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我听见乔托小声咕哝了一句，接着又看到他站起来。 白色燕尾服和蓝色帆布裤尽显英姿，但在这种场合，乔托是无法通过气势压倒对方。 他向死者走去，弯下腰，用右手放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像是安抚惊恐的灵魂。 “启萌，你觉得该怎么办。” 面对乔托的突然发问，我有些不知所措，但在此时将压力给到我头上，也是情有可原。 我叫启萌，是霍姆沃克魔法圣殿骑士之一，同时也是圣殿的总管，负责圣殿城区的政务处理和执行教皇的指示。 就在一个小时前，我与另一位圣殿骑士格里高利奉乔托的命令在前殿迎接几位不速之客:这几位使者来自大陆上最大的国家——莫萨。 “把你们这里最高级别的长官叫来，我有事要对他说，快去啊！耽误的可是你们救命的时间！” 他们在进门时并未履行自己作为客人的义务。 那不耐烦的声音，那张高傲的面容，我当时就被激怒了，格里高利估计也和我一样，但我们俩没有发作。 这是乔托亲口下的命令:不得冒犯莫萨使者。 这群军官被恭恭敬敬地请进了前殿，又被安排一顿丰盛的晚餐。 此时的我谨记着乔托的指示，竭尽所能地保持着有些僵硬的微笑。 格里高利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了，他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虽然紧闭着嘴，但我还是能听到他不停的磨牙——那是他表达愤怒的方式。 我们在桌旁立侍了一阵子，格里高利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带着我走出门外。 “真不明白，为什么要卑躬屈膝，为这些家伙当牲口。” 我叹了口气，因为我知道，莫萨和圣殿的恩怨并非一天两天了，根本无法用只言片语讲清楚。 于是我只能安慰自己：“乔托这么做肯定有乔托的道理，我只需要按照指示，不需要过问或者做多余的事。” 但我的同伴可不这么想。 恐怕除了乔托和我没人会这么想。 果然，也许是因为喝醉一时兴起，不过我觉得更多还是因为对圣殿的蔑视，一位金发军官竟然指着我们大声说道：“菜没有滋味，酒也不够劲，就应该发兵踏平这个鬼地方！” 狂妄至极！ 我再也无法忍受没有教养的蠢货出言不逊，正准备出声制止时，格里高利竟然先我一步。 可是我很后悔没有制止这冲动的家伙。 他从怀里掏出匕首，快步走上前去。 “喂！” 我大声喊叫，想警告格里高利别做出什么傻事，但随着这家伙的手臂伸出，匕首刺入了金发军官的心脏。 “都别动！” 我竭尽全力控制局面，同时想方设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格里高利从死者身体里缓缓拔出自己的匕首，转头用幽怨的目光看向我。 其他军官见状也并没有惊奇，反倒是弯下腰替他们的同伴合上双眼，之后一起站起来，齐刷刷地用眼睛盯着我。 我感到一阵恶寒，立刻唤来门外的侍卫，让他请乔托到主殿，之后布告所有人。 之所以公布这件事，是因为我明白纸包不住火，而那侍卫离开时满脸的惊恐让我更加确信自己的决断没有错。 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必须要发表看法。 我深深喘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唯有严惩凶手，再去向莫萨帝国解释一番…” “不用这么做，相信这几位一定会如实报告的，是吗？先生们。”乔托站起身来，看着剩下几位军官。 我觉得有些别扭：“不不不，该有的礼节还是得要有的。” “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打断我说话的是一位棕发青年他正在用他那独特的蓝色眼睛打量着乔托，手紧紧按着腰间的两把军刀， 刚才这群人进门时，我听过他的“自我介绍”。 亨利，莫萨帝国陆军中校，独立骑兵旅指挥官。 他的腰部左侧别着两把刀，刀鞘上刻有精美的花纹，刀柄上镶嵌着几颗小蓝宝石。 “要不这样吧，主犯虽然已经被关押，但此次变动，必然有许多叛逆分子参与，我让启萌放手去查，无论是圣殿骑士还是普通成员，若被发现，一律严惩不贷！” 乔托的态度诚恳，恐怕是个人都会让步。 不过我懂得莫萨人心里的想法。 亨利轻轻“哼”了一声：“只怕是殿下会纵容偏袒主犯。”他将衣领竖起“：我的伙伴被杀害了，但是这里的数千人竟然没有一人谴责凶手，凶手又在慌乱中被人带走，至于他会有什么下场，我们无从得知，对此您要如何交代呢？”说完，他笑了笑：“莫萨的士兵百万，良将千员，纵使圣殿魔法师实力再强，终究难挡我大军！” “竟如此无礼！”有人直接瞪大眼睛怒喝“：你们的皇帝没教你礼仪吗？” 在圣殿中只有一个人能够发出这种激昂的声音，我一眼从人群中将发声者找了出来。 虽然一席红衣在金碧辉煌的主殿里有些格格不入，但这并不影响这位女性的热情。 瑞，圣殿骑士之一，魔法殿主管，负责大型魔法的启用与书籍管理。 在我印象中她是个刚强的女孩，会为弱者打抱不平，会对每位圣殿成员竭力帮助，就像她修炼的火焰魔法一样，她的光辉能照亮整个圣殿。 乔托挥挥手示意大家不要躁动：“那阁下的意思呢？” “交出凶手，由我们来处置。”亨利目露凶光：“圣殿由帝国军队进驻，以免再次不测！” 不知为何，死者的尸体还未完全冰凉，我却再次怒火中烧，我此刻不再同情这群狡诈的恶狼。 “军官先生，我可以严肃地告诉你，这位死者就是祸从口出，说话不经过思考，可是要给自己带来不幸的。”启萌在这句话里刻意强调了“思考”二字。 “无需劝说，更不用威胁，尊敬的教皇乔托殿下，您只给出答案即可。” 亨利并不在意圣殿成员们的指责声，我开始都有些怀疑这群莫萨军官是否有廉耻之心，但此时的我不方便说话。 乔托再次陷入了沉默。 过了很久。 “乔托。” 我轻轻唤道。 乔托抬起头来，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无奈，更多的是伤感。 我点点头：“按你想的那样，我永远会支持你，我们永远会支持你。” 他苦笑了一下，这苦笑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我不知自己有什么脸面这样说，我亲手葬送了他努力维持的和平。 大陆的和平。 “没想到，三代人苦心经营的平衡，竟是葬送在我的手中。”乔托抬眼看向头顶的天花板：“告诉你们的皇帝，加紧备战，准备迎接来自各方势力的压迫！” 我的心脏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跳动。 亨利会心一笑：“我就知道会是如此，那位阁下让我跟您带句话，您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维护这虚无脆弱的理想。” “不许你这么说！”我终于爆发了。 既然乔托舍弃了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那么我也不顾别人对我的指责，他现在需要伙伴支持他。 “你们这群人，永远也无法理解圣殿教皇的伟大之处。” 瑞也坚定地站到了乔托的身旁，她用一双桃花眼瞪着亨利，然后说出了这种情况下最礼貌的话语。 “离开这里！” 她心里的烈火点燃了整个圣殿。 “滚出去！” “离开这里，莫萨人！” “这里不欢迎你们！” …… 亨利被这种声音包围，但他也没有因此而动摇，只是笑了一下，然后甩了甩手。 其他几名军官得到了信号，抬起尸体，转身走出了主殿的大门。 “教皇殿下，那位大人说，想和您再次会猎，地点您定。” 我目送着亨利离开主殿，这是我在战前对其最后的礼仪。 又是无声的酝酿。 “乔托。”不知过了多久，瑞喊了一声：“他们已经走远了。” “：该来的总会来，我们只需要做好准备即可，派人把格里高利带过来吧，，我要批评他，顺便商讨一下。”乔托在看天花板“：就这样吧。” 我这才发现自己眼角有一滴泪水。